第三百二十二章 殺意盡而秘辛存
除卻契揚，所有人都緩緩閉上雙眼，仿佛不愿接受這即將到來的悲劇。
純郁的夢魂族靈力在少女吟唱之下不斷注入再增強，駿馬如焰，奔騰向前絕不止息。
若是被這股力量沖擊，地魔獸不死也會重傷。同樣，若是得到這股靈力的治愈，姥姥就可脫身而出。
然而奔馳未如料想的提早結束，駿馬昂頭嘶鳴，周身青光驟起，猶如長生的參天大樹愈漸繁盛。
“萬生咒…”
小雪站在一旁不由嘆息，很想質問主人為何去救敵人，她明明心中疑惑，猜到那不是凌霜。
面對凌若的誤判，眾人只能被動接受，紛紛轉頭以躲避的姿態，避免看到即將發生的事情。然而此番青光著實耀眼，在幾丈之外都能感受到。
不知為何，治愈姥姥的這股靈力輕盈流轉到他們身上。轉瞬之間，神識清明，體內的濁氣在它的滋養下被盡數驅逐。
見狀，凌波最先發現貓膩，小聲嘟囔道，“難道是障眼法？凌若姐姐并未打算攻擊地魔獸，也沒打算救治姥姥？”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痛苦哀嚎。聲音撕心裂肺并且飽經滄桑，又因蓄滿恨意而顯得熾烈。
“你！看你這個丫頭長得心無雜念，沒成想如此…奸猾，竟然把姥姥都騙…的團團轉。”
上方的天幕猶如一面破碎的鏡子，將從地面發射的光束折散各處，冥島的夜色空前有一種華星秋月之亮潔。
微光，柔和的落在少女側頰，中和她原有的淡漠，看上去增添些許恬淡。
然而語氣始終那么寒涼——“承讓，不過一報還一報罷了。”
原來剛才的青光根本不是由萬生咒發出，而是木行高階攻擊術法“涂滿荊棘”。
垂地的纖弱枝條輕緩和煦繞在姥姥身旁，然枝葉繁茂中蘊藏著根根尖銳木刺，猛地收縮，又再行生出新刺。
縱使是沒有實體，也被徹底牽制在木籠之中。
姥姥震驚無比，企圖再以凌霜的聲音蒙混過關。
“凌若姐姐你為何要殺我，我是霜兒…好痛…身上全都是洞，好痛…”
聽著更迭不斷的哀嚎聲，凌若依舊泰然自若，微微瞇起雙眸靜靜地看著它，“姥姥是不是覺得我年紀輕，所以腦袋傻？也在常世待過許久，‘莫要在同一個地方跌倒’這個道理還是知曉的。”
對于一團沒有實體的氣兒，木籠內不斷生出的新刺并非攻擊之用。上面早已被凌若布滿凈化咒文，隨著不斷緊縮，一寸一寸的扎入它的“身體”，隨即再凈化、驅散。
當然，凈化速度遠趕不上地魔獸的吞噬速度。
在木籠的禁錮作用下，姥姥無法掙扎。幻想空間中的那團黑氣逐漸變小、稀薄再透明。沒多久的功夫，徹底被地魔獸吸食殆盡。
場面從一度混亂到一度靜寂和尷尬。
任誰都沒想過事情會這般發展，稀里糊涂的便將可能戮戰許久勁敵解決掉了。
或許也不該如此高估，畢竟姥姥能存活至今還是怪凌若當斷不斷，險些因為一個族人的尸身而拖其它族人下水。
所幸有地魔獸出現，否則只是憑借緋云吸食殺意，也未必能像剛才那般順利。
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這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接下來，該去族長那邊支援。
“我——飽——了——”
正當此時，地魔獸忽然發出聲音，眾人皆是震驚，
“那個怪物，竟然會說話？”
不僅能說話，地魔獸說的還是人話。在剛發出聲音時，凌若還以為僅有能與異族交流的自己可以聽到。但如果在場的人全都能聽懂，豈非意味著他是…人？！
還不等她尋摸出解決之策，地魔獸的身體已經緩緩沒入地下。
先是一般鏤空的骨肉，再是肩膀，然后脖頸，最后只剩頭頂…
“他要去哪里？！”
在場的人幾乎是同時發問。
少女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她最討厭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如果想要查清地魔獸出現的緣由，必然要跟著他一起下去。
但是沒有日光神鏡的鎮壓，地魔獸又汲取姥姥的殺意，等會若真是反咬一口，她有信心對付的了嗎？
“凌若姐，他…他走了！”
是凌波的聲音。
聞聲，少女先是頓了一下，隨即又微微頷首，“嗯，你帶著族人去別處休息，剩下的我來。”
“可是…”
凌波剛向前邁出幾步，正欲追隨凌若的步伐，隨她一起為夢魂族戰斗，可是卻聽到凌青他們幾個的對話聲。
除卻凌霜，尚有幾位族人在剛才的戰斗中殞身，剩下的至少一半盡是傷員，已經無法繼續堅持，必須尋一處好生休養。而且，凌波始終在院落之中，最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她還需將狀況悉數轉報給族長和主母。
“去吧，族人需要你。”
一句話說的稀松平常，然而凌若卻在心中提前做好最壞的準備。
她能感覺到地魔獸深入的地方，充滿著未知與危險。這一趟如果真的遭逢什么意外，夢魂族必須要有一個接班人，而那個人就是凌波。
而且在她心中尚有不少疑問，唯有走下去，才可能得到答案。
“主人…”
聽到貓兒滿是憂思的聲音，凌若伸出手示意它化個形出來。未幾，一團雪白色的毛絨被捧在少女懷中。
“貓兒，你知道常世有句話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吧？”
“喵…”
“地魔獸忽然現身，乃是因我而起。所以此事也只能由我出面解決。何況…”
撫摸貓兒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似是沉思著什么。“冥島地底有日光神鏡并不稀奇，可是為何姥姥說方才施展的并非‘地裂天崩’，而是‘幻滅蒼穹’？”
“主人別信她啊，老妖婆滿口胡言，沒一句能信的！”
見小雪如此排斥有激烈的樣子，小毛團變成小刺猬。少女淡笑，“別慌，我知。”
其實她在意的還有一點，便是姥姥灰飛煙滅之際，說了一句話，“同為主人效勞，憑什么…”
同為主人效勞——凌若反復尋思這句話的含義。共為一主，主為誰？若真是如此，姥姥豈非一早就知道地魔獸會出現？
少女凝眸遠視，款步走向凹陷又碎裂的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