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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過往如風留心間

  往事不堪回首。

  其實這其中究竟發生何事,也只是前輩心中的一段遺憾罷了。

  非邈,本是前途光明少年郎,卻沒有經住名利的誘惑,誤入歧途,甚至背叛摯友,最終也沒有落得好下場罷了。

  而現在亟待解決的是在他死后,發生了什么。

  凌若抬眸凝視前方,“若是人族,死后必入輪回,但這是針對普通人而言。聽玉郎君之意,此人已經瘋魔太深,怕已無法按常人而論。不對…”

  少女忽然轉了話鋒,“你們有沒有想過,非邈根本沒有死絕?”

  如此想法并非空穴來風,畢竟當日玉郎君眾人并未親眼看到那人氣絕,再結合過往所遇奇異,所有事似乎都指向除魔大業。

  語畢,凌若偷偷瞄了一眼玉郎君。

  沉默——

  片晌過后,紅衣男子才緩緩出聲,“萬事萬物皆有可能,小友倒是提醒了吾。”

  “所以,沒有死絕,那會在哪里?”

  “世間尚有不死不生者,非人,又不入輪回。”少貞似乎想到什么,端起茶盞放在嘴邊細細思忖。

  “世間有清氣與濁氣之分,故此可使陰陽守恒。已死之人強留陽世,對己身和周圍的人都不好。同樣陽世人族若非要滯留地府,陰氣襲身則會侵損陽壽。”

  “少貞師兄知之甚多,好像去過陰間一般。”

  凌若本是調侃,卻注意到少貞端起茶盞的指節捏的似乎比剛才又用力了幾分。

  不過身為修士,領略超越常世之物也沒什么驚奇,便沒做回事。

  “如此說來,小友曾身處魔域良久,回來后可有不適?”

  聞言,少女拍拍胸脯道,“無礙,皮糙肉厚,禁得住。”

  說完便覺用詞不當,改口道,“無礙,冥島人還是比常世人的體格結實些,沒表面看著嬌弱。”

  一旦提及魔域,凌若不由想起那日在黑市看到的身影。心中本有疑惑,見到真人更忍不住問上幾句。

  “道兄,除卻去了陰間,可是也去過無間域?”

  說完,隨即補充道,“無間域的黑市。”

  男子雖未料到會被如此詢問,但并未打算遮掩,點了點頭。

  “哦?無間域嗎?”

  聞言,玉郎君似乎來了精神。

  “黑市這種地方本就是一處神奇所在,世間萬物皆可由此淘得。早年…唔,人間多處藏有這種地界,想必魔域的黑市會更有趣些。”

  難得見到紅衣男子心馳神往的模樣,少女有意忽略對方略巨尷尬的停頓,笑著補了幾句,“可不,光是看到各個種族便覺十分有趣了,靛老二便是當初在去黑市的路上撿回來的。”

  大家總是習慣凌若平日冷冰冰的臉,卻是不知這丫頭笑意盈盈的模樣,才更符合她的年紀。

  至于少貞,少言寡語是他的特點,尤其方才的除魔大業更是毫無參與感,便更被人忽視。忽然將焦點落在他的身上,確實有些不適應。

  最終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這一切都被凌若看在眼里,以她的判斷少貞師兄去黑市怕不是去執行素清派交付的任務,純屬個人行為。

  也不知是何物令他如此魂牽夢縈?

  “咳!”少女輕咳,示意眾人關注點集中在她身上。

  “如今尚有要務,閑聊到此為止,還請前輩多多提及非邈此人。”

  凌若強行將剛才越聊越偏的話題拽回正軌。隨即拱手道,“晚輩斗膽,自覺會了少貞師兄話中之意。”

  說罷,少女抬眸看向坐在桌前一角的月白闊袍男子,詢問道,“少貞師兄可是想說縱使非邈未死,也絕不能再進輪回,同樣也無法繼續留在常世生活?”

  “是有此意。”

  “那他現在會藏在哪里,不,應該說他能藏在哪里?”

  說的同時,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玉郎君,從剛才開始就覺得他似乎藏著心事。

  果不其然——

  “小友倒是提醒到點上,不生不死,還可存留于世,就如…”

  就如廣真前輩一樣,凌若知曉玉郎君方才在口中未說完的話。

  只是,誰會料到在皇陵中偶然碰到的魔怪,竟然會與玉郎君相識呢。

  不,不只是相識。

  而這些原本陌生的人,被一條名為“命運”亦或“緣分”的線牽引,而多次在她的生命中出現,并交織出一段連自己都無法預想到的神奇篇章。

  而另一邊呢,玉郎君與凌若打了個眼,不過是眼神的碰撞,便知在場所有人中,最有可能理解他的人,唯有凌若。

  憂慮之中又有幾抹欣慰。

  不知全貌,莫要妄加評判。

  每次提及過往,玉郎君總是點到即止,關于細節凌若一概不知。可即便如此,二人仿佛相識多年的老友。

  他懂她,她也懂他。懂得那個能住進心中一角的人分量是有多重。

  鑒于此事不宜在眾人面前表露,少女便在心中細細思忖。

  想當初在樓門縣時偶遇祭奠亡友的玉郎君,以及而后為救貓兒進入冥島身中迷霧幻陣時,也隱約從他的話語中得知,廣真前輩曾無法重入輪回。

  等等,回想之中似乎找尋什么關鍵。

  “曾”無法重復輪回。也就是說,廣真前輩而今已入輪回,有了轉世?

  想到這里,凌若強壓著內心的好奇和眼神的移動。她,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想!但是…她不敢說,更不敢問。

  同時,似乎也發覺到某個突破點。

  “噯?!”少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眾人見狀解釋不由自主的舉杯靠近。

  “其實,最初的疑點在于拯救冥島免于沉沒的方法或許不止一種,緣何非要將陰陽兩世相連,此為疑點一。”

  說完,稍微頓了一下,看了看眾人反應。

  “嗯。”

  見小老頭氣定神閑縷著胡須回應了一聲,少女繼續。

  “在問詢契木時,得知有‘貴人’相助。便是此人唆使司家如此作為,然而這位貴人究竟是誰,為何能見到冥島人,或者說他此舉目的為何,為疑點二。”

  “這個疑點二包含的疑點似乎有些多…”聽到小雪又再偷偷吐槽,凌若沒有理睬。

  其余眾人皆是維持原本姿態,緩緩發出一聲“嗯…”

  但是凌若能看出來,少貞師兄的臉色不再如常,應是回想著什么。

  “所謂‘貴人’出現在冥島并告知拯救之法的時間,恰是除魔大業前后,此為疑點三。”

  聞言,玉郎君有些疑惑,“為何此為疑點?”

  少女搖搖頭,“這只是晚輩心中不解的地方,畢竟出行一趟常世,發現許多事與原有的理解都有不同,遭逢的許多事情又不能只用巧合形容,而是被人有意的指向除魔大業。”

  “明明已經過去幾百年,常世人的壽命卻不足百年。如玉郎君和師父知曉當年內幕的人,還存活的絕非多數,而且修為能達到您二人水平的,世間少有。”

  “是,若非還有吾等幾個老家伙在,不會再有人記得當年的血腥。”

  “往事隨風湮滅。”說著,小老頭煞有介事的將胡須從下巴一直捋到最尾。

  沒想到如此嚴肅的話題,竟然還能聊出一派祥和的感覺。看見師父的模樣,凌若更是忍不住捂嘴偷笑。

  他老人家是以身示范,生生將“憂愁”二字表現的令人發笑。

  然,在場眾人唯有少貞獨自深沉。

  “其實,在素清派的舊史卷宗中尚可查到相關字眼,只是其上內容十分簡略。”

  聽聞少貞師兄此言,玉郎君的眼睛微睜。凌若從他的神色中讀出了一絲惶恐和不安。

  “是嗎,素清派的人還有閑情記載這些事。”

  “啊哈,畢竟是當年帶頭討伐的大派,有所記錄也不奇怪。現在山遠哥哥不在,否則在他的書苑之中興許也能找到當年的只言片語。”

  玉郎君似乎非常不愿少貞師兄觸及往事,尤其是除魔大業。越是如此,就讓少女更加肯定方才心中的猜想。

  關于山家書苑可能記載除魔大業一事,是凌若見機行事、信口胡謅的。

  幾百年間,出島的人極少,算上自己一個手也能數得過來。若是無人來返常世,又如何帶回趣聞趣事給山家呢?

  但,也不盡然。

  凌若有些心虛,因為從契家的狀況來看,明顯有人來返常世,否則陣法和傀儡術是從何習得?

  ——契桃。

  若是此刻能把她找來詢問,或許會更快一些。

  打心眼里猜測契桃是司家大哥安插在契家的一枚棋子,又通陣法。沒猜錯的話,此人懂得還不止這些。

  或許這幾百年間去往常世的人也有契桃,只不過是暗自去罷了。若是契桃離開的時間和除魔大業對得上,一切便更是不言而喻。

  然而,凌若此刻是無法見到契桃的。或者說再見到時,必然是刀鋒相向。

  當然,這一切只是猜測,還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諸如契桃的身世、經歷和年齡。

  是真的覺得不合理,還是單純不愿相信這種可能?

  少女在心底冷笑一聲,果然還是冷的表里如一的自己更適合在冥島生存。外冷內熱的性子,太容易吃虧。

  明明一切都藏在心底,卻不善言辭,更不喜表達,以此被人嘲諷高傲。

  而內熱的性情,讓她總是情不自禁的交淺言深。稍有某個點對了她的心意,便恨不得將所有傾覆交出。

  真是蠢。

  越想越懊惱,凌若此刻根本不敢想象在對契桃未設心防時,都說過什么…

  果然,往事不堪回首。

  少女長長嘆了一口氣,無力的捏起眉心,繼續剛才的話題。

  “所以,對方的目的難道是想要重現除魔大業?不不不,這么說不太準確。我總覺得那個人似乎希望世人記起這件事,記起某個人,像是要喚醒什么記憶一般。”

  “可是喚醒當年記憶的目的是?”

  “少貞師兄的疑問與小女子相同。”

  “呵,目的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

  玉郎君一開口果真是…少女拄著下巴看向紅衣男子,眉頭輕輕皺起,“紫陽真人,您就莫要賣關子了吧?”

  “不好好說話。”小老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涼了。”

  如此畫面,甚是眼熟。

  做了小老頭這么久的徒弟,還是很有眼力見。趕忙熱茶添水,做的麻利又流暢。

  “吾之意為,但凡為人,存留于世,誰不愿被銘記?”

  話音剛落,在場三人皆是以眼角瞥向紅衣男子,并且動作十分統一的指向他。

  “你。”

  “若沒記錯,老狐貍似乎說過,往事如風,煙消云散。”

  “可是玉郎君明明是個很念舊的人哎,難道是我記錯了嗎?”

  見師徒倆一唱一和,玉郎君的臉色少有的變得難堪。

  凌若本來是有些害怕的,畢竟被調侃的可是長輩。但是,有師父在一旁幫協,想必對方就算生氣,也不至于撒到她頭上。

  “小云,汝這徒兒伶牙俐齒,再如此寵下去莫要到時找吾來訴苦。”

  聽語氣并未真的生氣,還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在,凌若才放下心來。

  “老狐貍竟說風涼話,你這就是沒有徒弟太落寞罷了。”

  “紫陽真人沒有徒弟還有我。”

  少貞師兄冷不丁的沖上前去擋話頭,搞得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接。

  凌若和小老頭好歹是師徒,被師父保護(寵愛)天經地義嘛。可是這倆人,非是同門同派,又無血親關系。

  未免太…

  聞言,玉郎君的身形也是一抖。

  見狀,月白袍這位毫無退卻,反倒是迎風直上。

  “紫陽真人,前輩,亦或小狐貍,能不能不要總是將我撇開,很多事或許當時不知道,可如今已經知曉。”

  “汝等小娃,在說些什么。”玉郎君喝茶掩蓋惶恐。

  凌若和小老頭自覺地退離茶桌三尺之外。

  離開時,少女滿臉盡是欣慰又滿意的笑容,雖已是克制,卻還是被師父瞧見。

  “怎么的,別人的事看得如此開心,笑得滿臉桃花開?”

  “欸,那個,師父您在說什么,徒兒不懂。”凌若在一旁裝傻,還順手從亭子外的花叢中薅下來幾朵象征萬魂花之意的幽紫色小花。

  清風拂面,吹散片片花瓣。

  往事如煙隨風飄散?

  不,依她看所謂“過往”,就是在“經過”后,仍時常回首。

  曾經駐留心間的人,怎可能輕易消散。

  瞥向亭子里的那兩位,少女甜甜一笑,夢魂府邸已經許久沒這般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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