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啦!”
樂語嘻嘻哈哈地擺擺手:“親家你在開什么玩笑,我剛才當然是在說笑啦,我連雞都不敢殺,又怎么會想殺人?”
琴樂陰笑了笑,不言語。
“更何況,無論我想還是不想,也沒這個能力啊。”樂語看向琴樂陰的頭發,一副贊嘆的語氣:“其他人先不說,光是親家你,我就打不過了。”
赤血公子琴樂陰,荊正威自然早早就調查過他,既因為他是琴家下一代毫無疑問的家主,更因為他與荊正武是姻親關系——如果說其他人還有可能是盟友,那琴樂陰就必然是敵人了,荊正威豈能不上心?
而且玄燭年輕一代里,唯一能讓荊正威感到忌憚的,就是面前這位琴樂陰!
是的,荊正威不害怕跟自己爭奪家主的弟弟們,不害怕其他四大商會的俊杰,唯獨害怕琴樂陰。因為他知道,諾大一個玄燭郡,敢修煉禁忌戰法的商人子弟,除了他荊正威,就只有琴樂陰!
輝耀人多是黑發,琴樂陰的紅發自然不是天生,而是修煉禁忌戰法的結果。荊正威調查多年,也沒查到琴樂陰究竟修煉何種戰法,只查到琴樂陰兩次戰績——然而就是這兩次出手,讓荊正威完全不敢接觸琴樂陰!
血腥!
琴樂陰的兩次出手,幾乎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血腥痕跡,荊正威去調查的時候,甚至還撿到一絲被撕成棉絮狀的碎肉!
恐虐!
殘暴!
哪怕荊正威始終不知道琴樂陰修煉什么戰法,但他心里隱隱意識到,琴樂陰修煉的禁忌戰法恐怕比他的琴日合氣戰法更殘忍,也更強大!
禁忌戰法與普通戰法有一個涇渭分明的區別:普通戰法是沒有高下之分的,只有左右之分,有高下之分的永遠是武者本身;但禁忌戰法不一樣,禁忌戰法是有高下之分的。
首先,相同境界的武者,禁忌武者自然是要強于普通武者,這是必然的——不然我學個屁的禁忌戰法?
其次,同樣修煉禁忌戰法的武者,誰的戰法越折磨人,那誰就越強!
所有禁忌戰法,無一例外都有重度催眠的特性,因為戰法本質上是武者通過精神力扭曲現實的結果,因此精神力被刺激得越強烈,扭曲力也就越強。
而刺激精神力的最好也是最常用的辦法,那當然是痛苦。
歷史上有一些‘一夜白頭’‘朝聞道’的驚天武者,就是因為受到無法言喻的精神痛苦,精神力試圖扭曲甚至修改現實,所以才有那么多可一不可再的傳奇故事。
‘渡劫’其實也是借助痛苦刺激精神力,當武者直面自己不愿意完成的劫難,不停受到痛苦的刺激,最后渡劫成功,受到心意通明的反饋,所以才會大幅增長武者的精神力。
相比之下,就可見輝耀渡劫體系的優越性:有痛苦也有快樂,有挑戰也有成功,難怪推廣至今。
而琴日合氣戰法,毫無疑問也是利用痛苦:拒絕人性的欲望,觀想接近天才苦修士。
藏劍戰法是最恐怖的——樂語從陰音隱里知道,藏劍者并非一開始就能藏光,而是要通過數十天不停向體內‘灌光’的過程,然后藏劍者才會忽然‘開竅’,可以容納光輝,行于黑暗。
這所謂的‘開竅’,與其說是藏劍者通過戰法的自殘技巧打通了身體里的所謂穴道,還不如說他們因為太過痛苦就通過精神力扭曲現實,將自己改造成一個藏光人。
越痛苦,扭曲力就越強。
平心而論,荊正威覺得琴日不是很痛苦。
雖然他也被折磨得變態了,但他心里知道,在禁忌戰法里,琴日應該是最下等的禁術,而效果自然也是最弱的。
提高資質悟性,不怕疼痛,刀劍難傷…琴日的所有優點,被藏劍一個‘黑暗無敵’直接秒了。
輝耀王朝兩千多年,只有藏劍戰法成為官方封殺的戰法,可不是沒有原因的。
雖然不知道何種戰法會令發色變為紅色,但這種涉及改變肉體的禁忌戰法,荊正威是惹都不敢惹。
“何必妄自菲薄。”琴樂陰悠悠說道:“正威你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雖然有別人的幫助,但你能殺出暗巷圍堵,足以證明你是一名輕生忘死的戰士。”
“而這里…”琴樂陰敲了敲桌子:“多數都是貪生怕死的商人,你殺他們如殺雞。”
樂語剛想說什么,但此時聽朝早忽然搖了搖鈴鐺。鈴鐺發出的聲音很奇怪,雖不刺耳,但穿透力十足,宛如魔音般在腦海里回蕩,甚至讓人忽然忘記自己剛才在想什么。
當聲音停下來的時候,大家也回過神來,貴賓廳里安靜得針落可聞。
鎮魂石鈴…樂語眨了眨眼睛,這是聽家的獨門秘技,通過鈴聲刺激所有聆聽者的精神力造成短暫的失神。不過意義不大,戰斗時難以運用——這招要生效的前提是聆聽者沒有進入戰斗狀態,當聆聽者進入戰斗狀態,精神力高度集中,鎮魂石鈴是無法生效的。
不過他感覺這個道具怪怪的,趁人不備搖鈴令對方失神,然后…噫,據說聽家祖上要吃軟飯發家,莫非…嘖嘖嘖。
“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會議吧。”聽朝早平靜說道:“廢話就不多說了,大家齊聚一堂,為的都是數天前的工廠區騷亂事件。有證據表明,放火破壞者并非是普通工人,而是試圖煽動民眾的逆光分子。”
“為了捍衛我們的財產,我們需要組建自治巡邏隊負責夜晚巡邏,而組建巡邏隊的責任,就落到我們二十人肩上。”
有人問道:“其實為什么不讓巡刑衛來負責呢?”
正在轉筷子的泉新笑道:“巡刑衛人手不足,他們還得守護金耀門附近坊市的安全,如果將他們調過來,那下次遭殃的就可能坊市啊!”
依然有人不解:“那給錢讓他們多招人啊!”
一直在嗑瓜子的羅鎮忍不住嗤笑道:“都給錢招人了,為什么還要掛靠到巡刑衛手下?直接招成自己人不好嗎?”
這下子大家才恍然大悟,這才意識到為什么一個小小的巡邏隊,銀血會卻讓他們這群二代俊杰來組建——這是想構筑一批商人武力啊!
這么一想,工廠區遭遇襲擊雖然是壞事,但也是好事,給了銀血會一次施壓郡守府的機會,獲得了更多私人武裝的組建權!
雖然說郡守、執政官、和陽軍都督都是銀血會成員,但并非是他們就都全面支持商人——沒有人是傻子,他們只是想享受商人們帶來的好處,同時他們也在限制商人們的權利。
和陽軍的軍官始終都是以平民子弟為主流;郡守府里多數也是身家清白的文院學生;東陽區其他郡縣也少有商人子弟執政…
這一點聽家其實是感觸最深的——他們家生產的武器,絕大部分都必須賣給和陽軍和郡守府,那安排他們能想辦法留一點給自己,但光是銃械數量的對比,就足以湮滅商人門的不臣之心!
商人們試圖染指權杖,當權者也想永遠壓榨支配商人!
商會的確有私人武裝,但這些武裝無法集合訓練,無法通過正式渠道購買武器,就連荊正威的短管霰彈銃都需要私人訂制…用來看家護院欺壓百姓倒還行,但遇上正規軍,家丁侍衛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如果他們能組建一隊完全受銀血會支配,可以武裝到牙齒的獨立部隊,就是銀血會一次權力的飛躍!
銀血會讓他們來負責,就是希望他們能將這批部隊緊緊抓到手里!
“我們可以組建150人的巡邏隊。”聽朝早說道:“細分為三個大隊,每隊設隊正一人,隊副一人;每大隊又分二中隊,每中隊設中隊長一人;每中隊又分二小隊,設小隊長一人。”
“小隊長選拔優良士兵擔任,我們要負責的職位是隊正、隊副、中隊長,共計十二個職位。”
“原則上,這十二個職位都要我們來當。不過,你們并非人人都想碰這個攤子,另外,我要求凡是擔任具體職務的人都要聽從命令,準時負責,而且要保證自己能獲得士兵們的投靠——砸錢也好暴力也罷,但結果必須是我們能完全控制巡邏隊。”
聽朝早又搖了一次鈴,這次許多人都有心理準備,并沒有失神。
“巡邏隊的重要性,我們之間的聯合代表著什么,這些我就不細講了。”聽朝早淡淡說道:“沒興趣沒能力的人就坐在一邊,有能力的人就自薦,但我提醒你們——你們在巡邏隊做出的成績,不僅僅代表現在,更意味著未來。”
場面沉默片刻,然后馬上有人舉手:“我想當中隊長。”
“我也一樣!”
“我也…”
大家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擔任巡邏隊職位意味著什么——掌握一批獨立力量的同時,還有機會與其他商會俊杰交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一起當過兵,一起扛過槍了!
雖然商人只看利益,但他們也知道友誼是利益最好的催化劑:正因為雙方可以信任,所以才能互通有無,共同發財!
中隊長六個名額很快就被瓜分出去,現在只剩下三個隊正和三個隊副的名額。
這六個名額,自然是留給五大商會來內部分配。
“我當隊長。”聽朝早平靜說道:“堅博,你當我的隊副吧。”
沉默寡言的蘭堅博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銀血會會長的兒子當隊長,其他人也很服氣。
泉新笑道:“那我也當一個隊正。”
泉新的大伯是東陽區執政官泉淵,他當一個隊長,大家也不敢不服。
羅鎮呸了一聲吐出瓜子,“我也——”
“我覺得,荊正威也適合當隊正。”
貴賓廳忽然一靜,大家齊齊看向赤血公子琴樂陰,不少人眼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然而琴樂陰卻是臉色平靜地說道:“工廠區遇襲當日,是荊正威第一個帶人趕到半城搶險救火,論熱心,論責任感,論能力,難道荊正威沒資格當隊正嗎?”
樂語眨了眨眼睛,看著旁邊侃侃而談的親家,眉頭緊皺起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捧殺?故意將我放到火上烤?
那個羅鎮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瓜子殼瞎幾把亂吐。琴樂陰居然故意捧我上位,讓我得罪羅鎮,其心可誅啊!
不愧是荊正威忌憚的男人,居然輕飄飄一句話就給我惹麻煩,看來我得——
“行。”
羅鎮這時候卻是攤手說道:“那就讓荊大少當隊正吧。泉新,你去當隊副,我要當隊正。”
“滾你丫的!好好給我當隊副,以后我叫你滾你不許用走的!”
“草你丫的!上次香雪海是誰忘帶錢了問我借的!?”
“誰這么丟人啊?反正不是我,我泉新很有錢的。”
“草你…”
“那我就當荊正威的隊副吧。”
貴賓廳一靜,聽朝早挑挑眉:“其他人有意見嗎?”
本來還有一些人對隊副這個位置蠢蠢欲動的,但他們看了看琴樂陰和樂語,頓時放棄了掙扎,換上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誰不知道琴樂陰是琴悅詩的大哥?
誰不知道琴悅詩是荊正武的未婚妻?
誰不知道荊正武跟荊正威爭奪家主之位?
現在琴樂陰當荊正威的副手,是想干嘛?
是想兩頭下注,還是想…伺機動手?
“那就這樣初步決定了,招兵事務由聽家負責,等其他事務完成,我會通知你們諸位給錢的。”聽朝早站起來:“今天的會議就此結束,你們今天在天府的花費由我買單,請大家吃好喝好不用給我們聽家客氣,我有事要先走了,散會。”
“二少爺再見。”
“聽少再見。”
大家歡送聽朝早的時候,樂語還迷糊著呢。他怎么忽然就當隊正了,琴樂陰怎么忽然就當他隊副了,怎么…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樂語轉過頭,發現琴樂陰也站了起來。
“我也要回去了,對了,我還欠你一個回答。”
樂語也回過神來,問道:“派倚天幫伏擊我的幕后兇手是誰?”
“是我。”
“啊?”
“正確來說,是我妹妹希望我想辦法殺了你,而我妹妹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跟你弟弟有關。”琴樂陰隨意說道:“不過準確來說的話,依然是我,畢竟全程都是由我來策劃的。我也萬萬沒想到,你居然還有打戰牌這種嗜好。”
“其實我也會略懂戰牌,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帶牌來,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跟我比劃幾局。那么,荊正威,下次見。”
看著這位赤血公子的翩翩身影消失在門口,樂語依舊還沒緩過神來。
他就是派人殺我的幕后兇手?
他還當了我的副手?
他還約我打牌?
糟糕了,樂語臉色陰沉地扶了扶眉頭——忘了問他用什么派系的牌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