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峻啞然失笑,沒想到田豐也會打這種比方。
只好又換成一種誠懇的語氣道:“其一,先生為人剛直,才學過人,但在這雒陽朝堂,卻未必有先生施展才華的機會。整日與一群營營茍茍之輩為伍,豈不空耗歲月?
其二,遼東偏遠,少了朝廷的掣肘,正好可供先生施展才華。
其三,遼東地處邊境,若能為大漢朝拓疆擴地,豈不是留名青史的美事?”
其四,咱們田氏一族,先祖也曾盛極一時。然,自秦滅六國后,便一蹶不振,咱們同為田氏子孫,何不一起奮進,共振家聲?”
田豐笑了笑道:“足夠了,你說了四條理由,其實只要其中任意一條就可以了。說吧,什么時候啟程?”
“呃…”
就這么簡單?
田峻有一種被捉弄了的感覺——貌似田豐心里早就哭著喊著想去,只不過故意逗自己這個“小屁孩”玩似的…
不過,只要能拐到田豐,被捉弄一次又有何妨?
田峻想了想道:“待先生交接好朝中之事,應該就可啟程了。”
隨后,兩人又在一起說了一些遼東的情況,田豐才告辭而去。
幾天之后,夏育就任遼西太守的圣旨也下來了。
與夏育的任命圣旨同時下來的,還有對田峻的任命:駐守遼東,戰時節制遼西、遼東兵馬!
破虜將軍本是級別很高的雜號將軍,但是平時并無兵權,只在戰時臨時統軍的。
田峻受皇帝委派駐守遼東,戰時節制遼西、遼東兵馬,就意味著若是遇上戰爭,田晏和夏育的軍隊都可由田峻統一節制。
由此可見,皇帝和朝廷,對田峻是非常信任和器重的。
程立(昱)沒有接受朝廷的征辟,聲稱要在家里陪老娘盡孝。
沮授是田豐的好友,在田豐的聯系下也同意去遼東任職,雙方約定在途經冀州時匯合。
于是,遼東郡的組織架構便可以定下來了:太守田晏,郡丞田豐,長史沮授,郡司馬黃忠,郡都尉鞠義。
接下來就是遼西。
遼西郡丞已經有朝廷任命的韋端擔任。為了加強遼西的控制,田峻通過與夏育協商,由夏育向朝廷舉薦蘇勇為長史,晏昭任司馬,郭順和鞠忠為都尉。
如此一來,遼西的軍權就基本上都是田峻可以遙控的了。
接下來,田峻又任命華雄和柳毅為田峻自己的正副親衛統領,成公英為軍師,級別與郡都尉相當。五千西涼勁卒也因此成了田峻的直屬軍隊。
轉眼間十天過去,出發的日子臨近了。田峻去了趟皇宮想向皇帝劉宏辭行,沒想到,卻連劉宏的面都沒見到。
此時的劉宏,因除掉了檀石槐這個心頭大患,更加耽于享樂了。
賣官鬻爵,開襠褲,裸游館,寵信宦官,不理朝政…
這就是統治著6500萬人口的龐大帝國的決策者!田峻為此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據東漢官方戶口統計,在永壽三年(157年)時,全國有1077萬戶人口5647萬人,后世學者考慮到當時被豪強地主霸占或蔭庇的大批徒附、宗族、賓客、部曲、奴仆等人群未納入戶口統計,故認為東漢人口峰值達6500萬人。
然而到了三國后期,三分天下的魏蜀吳三國,在籍總人口竟不到800萬,后世學者認為三國末期人口附以豪強,隱藏人口現象更加嚴重,所以,漢人的總人數應該在3000萬左右。
好吧,就算如此,整整3500萬人口死亡!
想到這些冰冷的數據,田峻的心一陣陣地刺痛!
若非如此,又怎么會有五胡亂華的屈辱歷史?
想到3500萬人的死亡,想到五胡亂華時代,漢人被稱作“兩腳羊”的屈辱,再想到皇帝的昏庸,田峻的心情有些失落,漫無目的地在雒陽街頭穿行著。
此刻的雒(洛)陽,還是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在籍人口總數超100萬人,房屋節次鱗比,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讓人很難想起十一年之后白骨露于野的滄涼景像。
田峻置身其間,感慨萬千,忍不住低聲吟道:
水南冠蓋地,城東桃李園。
雪銷洛陽堰,春入永通門。
淑景方靄靄,游人稍喧喧。
年豐酒漿賤,日晏歌吹繁。
正走著,突見前面來了一隊羽林軍,正押著一輛囚車往皇宮方向而來。
“蔡邕?”
田峻定睛一看,忍不住叫出聲來。
囚車上的人,正是蔡邕!
田峻緊走幾步,擋在囚車之前,向領頭的羽林郎問道:“蔡議郎不是在東觀著書嗎?怎么會在囚車之上?”
羽林郎們都認得是名動京師的田峻,不敢怠慢,連忙對田峻行了一禮道:“卑職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具體原因。”
田峻道:“我有事請教蔡議郎,不知是否可以行個方便?”
羽林郎不敢得罪田峻,只好對田峻道:“侯爺有命,屬下不敢不聽,只是…不能耽誤太久,屬下職責在身,也是迫不得已…”
田峻從口袋中摸出二貫銅錢,塞在羽林郎手中道:“兄弟請放心,不會誤了兄弟的差事。”
說罷,田峻走到囚車前,向蔡邕行了禮道:“蔡伯父在上,晚輩有禮了。”
蔡邕苦笑了一下點點頭,算是回應。
田峻走到近前,問蔡邕道:“蔡伯父這是犯了何事?”
蔡邕嘆了口氣道:“因得罪宦官曹節、程璜等人,被誣欺君,這次恐怕性命不保矣,侯爺休要與我說話,恐被牽連。”
田峻搖了搖頭道:“豎宦可惡,吾亦深恨之!蔡伯父天下楷模,今遇奸人迫害,吾又豈能坐視不管?伯父放心,吾當助汝一臂之力!”
蔡邕感激地看了田峻一眼,嘆了口氣道:“多謝賢侄,若事不可為…,吾有一事…相求。”
田峻問道:“伯父但說無妨。”
蔡邕道:“吾今獲罪,豎宦們必不肯放過我的家人,吾有一女,呃,你見過的,若我有不測,希望賢侄護得周全…”
田峻心中暗喜,問道:“你是說琰兒?現在何處?”
蔡邕點了點頭道:“就在后頭。”
說罷,蔡邕往后示意了一下,田峻抬眼看去,果見遠遠的有個丫環抱著個女孩跟在后面,那女孩猶自哭過不停。
田峻又給羽林郎塞了串五銖錢,讓丫環抱著小女孩過來與蔡邕相見。
少頃,小女孩來到囚車邊,拉著囚車放聲大哭。
蔡邕對小女孩吩咐道:“琰兒莫哭,為父不會有事的。在為父不在期間,你要聽這位哥哥的話。”
見蔡琰哽咽著點了點頭,田峻才又上前對蔡邕道:“伯父放心,愚侄一定會盡力為伯父求回公道!”
羽林郎見時間耽誤太久,有些為難,便上來對田峻道:“侯爺,你看這時間…”
田峻點了點頭,讓丫環抱了琰兒讓到一邊,目送囚車遠去。
待再回過頭來時,身邊已經圍了十幾個人,問了蔡琰,才知是都是蔡府的丫環家丁。
蔡府已被官府貼上封條,不可以住人了。田峻只好將這一大家子帶回田府暫住。
為了安慰蔡琰,田峻又去了夏育府上,向夏育說明情況,想讓夏雪也過來暫住照顧蔡琰。
夏育不放心女兒,唯恐小白菜被田峻提前拱了,便也跟著住進了田府。
田峻也不為意,反正院中房間夠多。
只是有夏育在,兩人有些不太方便,晚上得偷偷摸摸爬窗戶…
安排好這一切之后,田峻便帶了一箱從柳城繳獲來的東珠,讓黃忠駕了馬車,望陳耽府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