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艾格蕾絲
當世界重歸安寧，林瀟的耳畔，還伴著止不住的蜂鳴。
最后的那一聲驚雷，并非是源于音量，更像是來自生命等級上的震懾。
視線逐漸清晰，一陣晃眼的迷亂中，林瀟仿佛看到多個身影，在前方快速穿梭跳動著。
一道黑影，伴著尖銳的嘯音，以極快的速度，直奔面門而來。
他下意識地抬手，月刃在撞擊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主君！主君——”
耳畔傳來熟悉的女聲，艾格蕾絲正奮力搖晃著林瀟的胳膊，略顯焦急地喚道。
身旁不遠處，鸞和龍君，兩個人也僵硬地楞在那里。
如果不是身旁這群靠譜的從者們，費心費力地幫他們把這群50多級的傀儡攔住，這愣神的功夫，恐怕三個人都無法幸免。
“這是怎么了？”
林瀟還在疑惑。
第六層的秘境攻略，已經開始了么？
什么時候開始的？
剛才看到的那些，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記憶中，一片混亂，林瀟也無法將那千絲百結纏繞在一起的思緒理順。
鸞也正同樣投來疑惑和審視的目光，只有龍君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這是怎么了？”她問道。
“哦，沒什么！”
林瀟干脆地搖了搖頭，反手之間，將兩只湊上前來的傀儡砍成碎塊兒。
“小七，這是哪里？”
他想要確認一下。
“神棄之地第六層秘境，遺棄靈魂者的墳墓。”
有些疑惑，林瀟下意識地想要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咬住牙齒。
“繼續攻略吧！”
他縱身上前，騎士小姐化作陰影，一路貫穿著在前方開路。
所過之處，黑暗吞沒一切，片瓦無存。
四件傳說，一件永恒的加持下，艾格蕾絲的屬性高的快要突破天際。
林瀟自然不可能刻薄了艾格蕾絲的提升，盡管裝備的兌換已經愈發吃緊，但一定會優先滿足她的那一份。
畢竟就算拋卻親近程度不談，騎士小姐的屬性，有一部分都是回饋到自己身上的。
一眼望去，他們這群人似乎還正處于秘境的入口之處。
只是剛剛踏足了這片土地，林瀟的精神狀態就受到了一些東西的影響。
PT值的刷點進程，正要繼續，整個昏暗的地下空間，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
頭頂上的，石縫間隙的灰塵窸窸窣窣地抖落下來。
籠罩了整個秘境的結界，應聲碎裂。
無數還正游蕩著向他們沖過來的傀儡，更是直接化作片片碎塊，散落一地。
這…完全就是秘境完成攻略的跡象。
地下城失去了主人的支撐，統御怪物們的印記變成了無主狀態，只有這樣，才可能會造就現在這樣的局面。
可是，他們明明才剛剛踏足這里而已。
甚至就連PT值，都才只刷了不到500點。
林瀟打開了活動商城的面板，通關后的限定兌換角色，果然已經被解放出來。
夢魘之主·阿尤拉達斯？
他反復念了幾遍這個名字，好像的確和以前《紀元》游戲中的復活節彩蛋BOSS，有些相似。
只不過，在這里，似乎是本體的緣故，阿尤拉達斯的逼格倒是高了一點。
稱號的前綴，由靈魂玩偶師變成了夢魘之主。
而且，會處在第六層這個位置，至少也該是超階位的存在。
可是，明明自己這群人，還什么都沒做，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掛了？
更讓林瀟難以接受的是，活動商城中的阿尤拉達斯，兌換價格高達18萬PT值。
如果真的是復活節的彩蛋BOSS，林瀟是真的很想把阿尤拉達斯換出來。
至少也該問一問，替身玩偶這個東西，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
以及，自己的包裹中，那個只能由復活節活動——阿尤拉達斯之門產生的玩偶，究竟是怎么來的。
林瀟感覺有很多事情，在他的印象中都有些模糊。
即便以他和艾格蕾絲共同的記憶，作為時間線梳理，腦海中還是出現了斷鏈般的空白。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也不敢再有半刻拖延。
林瀟只知道，盡快地做完該做的事情，才是目前眼下最正確的選擇。
不過，這次秘境的特殊情況，又是誰干的呢？
他無法確定，但心中卻隱約覺得，應該和剛才自己被拖入的夢境有關。
雖說這樣的一番意外，小隊錯過了不少好東西，甚至還包括第二件永恒級別的裝備——林瀟一件也兌不出來。
但最大的好處是，秘境的提前攻略完成，為他們節省了至少十天左右的時間。
這無疑是最可貴的。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穿過了整個墳墓，寬闊而陰冷的BOSS房間之內，一面黑色的印記，憑空高懸。
林瀟伸出了手，想要接過時，他猶豫了一下。
“艾格蕾絲，你試試看能不能將它取下來。”林瀟說道。
騎士小姐沒有任何遲疑地伸手抓了過去，印記一陣扭曲下，十分順從地流水般融入了艾格蕾絲的身體。
林瀟松了口氣。
從直接來判斷，他覺得這些印記，會給自己帶來一些不正常的負面影響。
但從者們似乎并不會受到干擾。
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作為特殊的存在，他們也可以接收印記。
這樣很好。
“去下一層。”
林瀟一刻不想耽擱。
第七層通道打開的同時，他立馬催促著眾人繼續攻略。
時間再久的話，自己，會不會丟失掉更多的記憶？
曾經的一些人，他竟然只能記起名字，再細想下去，發現他們的相貌，卻是完全看不清楚。
接下來的時間，就連休息，都被壓縮到了最短。
每每完成階段性的征討，疲勞值稍加恢復，林瀟便立刻催促著眾人繼續刷點。
大伙都以為，他只是在擔心時間不夠用罷了。
但只有林瀟自己的心中清楚，伴隨著時間的推移，神棄之地的規則和印記，對他的侵蝕越來越嚴重。
降臨倒計時43天，第七層大秘境攻略開始。
降臨倒計時26天，第七層大秘境通關。
降臨倒計時23天，第八層大秘境攻略開始。
降臨倒計時僅剩9天，也就是現在，林瀟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熔巖之地的火焰王座上。
龍君和鸞，帶著一眾從者，已經踏上了納達拉克斯遺跡的征討，只有林瀟和艾格蕾絲留了下來。
“你們先去，我等一會兒就來。”
林瀟記得，當時自己是這么說的。
可是，他有些不明白一貫相當坦誠的自己，為什么會不由地說出這樣推諉的話。
直接說自己不想去，難道不行嗎？
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歉疚感，到底是為了誰呢？
時間，好像已經過的太久了，久到之前發生的一些事情，很難被回憶起來。
林瀟只覺得自己好像本來就該屬于這里，作為神棄之地第一層到第八層的無冕之王，在這里，他將主宰一切。
艾格蕾絲會陪伴自己的。
第八層炎魔之王拉格納羅斯的印記，被他毫不猶豫地吸收了。
當時好像有誰勸過自己來著…對了！是小七。
攻略至今，小七的功勞，功不可沒。
她一直精細地規劃了所有最省時、最省力的攻略方式，還盡最大可能，打開了所有的兌換渠道。
整支隊伍的武裝和實力的極速提升，小七起到了最為關鍵性的作用。
她是個功臣，理應被獎賞。
如果沒有小七，自己不可能這么順利地統御到神棄之地的第八層。
王座之下，無數的炎魔，被他復蘇。
它們恭敬、順從、俯首、聽命，讓林瀟有著一種深深的陶醉。
這種成就感，本就是所有正常人類都趨之若鶩的。
只是，耳旁那個甜美的聲音，一直聒噪著喋喋不休，讓林瀟不可避免的感到一絲心煩。
“閉嘴！不要打擾我！”林瀟冷漠地說道。
“林瀟大人，您不能再這樣下去，想一想，在現世，您還有很多事情沒能做完。”
“您的妹妹，父母，朋友，您都忘記了嗎？”
“還有莉莉婭娜和神原小姐，您不是答應過會回去看望她們的嗎？”
小七急切地說道，不斷地提醒著林瀟以往的舊事。
龍君、鸞，還有一眾從者們的攻略組，已經出發了兩天的時間。
缺少了林瀟這樣的主心骨，完全沒有正確攻略的她們，現在還不知道在面對些什么。
兩天的時間里，林瀟只是安靜地坐在這兒，三件永恒級別裝備，四件傳說·限定裝備的加持，讓他的體質都已經快要達到200點的高度。
幾天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瀟視之為享受，可在小七看來，這根本就是墮落。
個人意志的衰退，林瀟早晚會被這個神棄之地所同化，淪為和守關BOSS一樣，針對一切外敵的怪物。
盡管小七的心中無比焦慮，但目前狀態下的林瀟，已經不可能被言語所輕易打動。
“啊，莉莉婭娜，我記得的，她…”
林瀟的眉間，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想要說點什么，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戛然而止。
她是誰來著？
林瀟完全想不起來，他們之間發生的任何事情。
事實上，僅僅是記起這個名字，都已經十分勉強。
應該是認識的，不然不可能在內心的深處，留有一絲觸動。
只是，他的記憶，似乎回憶到了被放逐至神棄之地，便完全中斷。
再往前的，全然想不起來。
“莉莉婭娜…莉莉婭娜！”
林瀟反復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反而越鎖越深，直到痛苦地捂住腦袋，發出一絲沉痛的嘆息。
還是一無所得。
小七還在努力幫他想起點什么。
“夠了！別再說了！”
林瀟忽然的一聲怒喝，打斷了小七的絮絮耳語。
他惱羞成怒，心底對于自己的遺忘，很是慚愧，卻偏偏又覺得理所當然。
強大的血色魔力，在手掌間匯聚，他重重的拍在焰晶石王座的把手上。
王座頓時缺了一角，整個火焰大殿都跟著顫動了一下。
小七頓時噤聲，不敢再多說什么。
忠言逆耳吧，很多為你好的話，聽起來總是讓人覺得別扭。
林瀟意識不到這一點，他只是有些煩擾地托著腦袋。
小七意識中，焦慮也到達了頂點，它不斷解析著神棄之地的規則。
卻發現，即便整個游戲系統的權限，要高于神棄之地的法則，但自己所能夠觸及到的層面，根本毫無辦法。
她只能調查，卻不能修改。
從第五層的大秘境開始，小七就察覺到了林瀟的不對勁。
盡管不止一次的提醒，可這種潛意識層面上的暗示，根本不是語言能夠阻止的了的。
她提醒過林瀟，讓他不要再繼續接收印記。
但就從這第八層的結果來看，林瀟已經差不多完全被神棄之地所同化。
這樣的結果，小七也無能為力。
別這樣，林瀟大人，再堅持一下，明明…明明很快就能離開了。
急切之下，小七感到自己的思緒都快紊亂了，忙于搜尋補救辦法時，一個身影卻從林瀟的影子中脫了出來。
她半跪在林瀟的身前，看著無動于衷的主君，默默站起了身。
“主君很努力，也很辛苦了，讓他休息一下吧！”
艾格蕾絲平靜地聲音，淡淡地說道。
有那么一瞬間，小七幾乎以為這句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畢竟，在這里，除了她和林瀟兩個意識體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而此刻的林瀟，即便是聽到了騎士小姐的話，也依舊無動于衷。
安靜地動作，定格在那里，仿佛連生氣都快要沒有了。
艾格蕾絲潔白的手掌緩緩遞出，一縷黑色的能量，順著指尖飄蕩出去，在林瀟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沒入他的身體。
隨后，他的眉間漸漸放松下去，呼吸也變得平緩了起來。
這是艾格蕾絲第一次對自己的主君，使用魔道，當然，這并不是惡意的。
她只是察覺到了主君的精神，似乎都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這才幫他稍稍平復一下。
緊接著，騎士小姐的身軀中，再次透出那種純凈的漆黑，幾乎與上次在專屬副本里，見到的相差無多。
有著無數傳說、永恒裝備支撐下的艾格蕾絲，僅僅37級的她，便已經突破了超階位的臨界點。
而眼下的情況，似乎伴隨著心底里堅定的呼喚，這股力量再度蘇醒了一絲。
“這…這是…”
一直密切關注著林瀟的小七，頓時驚訝出聲。
她并不陌生這樣的力量，甚至，對她而言，這更加熟悉。
“這是什么？”
艾格蕾絲走上前，緊緊擁住了自己的主君，那股黑色的能量，也緊跟著一并將林瀟的身軀包裹了進去。
她輕聲歪頭，仿佛是對著毫無存在的虛空問道。
騎士小姐也一直都很好奇，這是什么？
她自己也不理解，只是伴隨著第五層、第六層、第七層印記的吸收，那股莫名力量的復蘇，讓她疑惑之余，卻又感到分外熟悉。
艾格蕾絲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就是單純的知道，這么做會有效。
小七的聲音，因為錯愕，停頓了良久。
半晌，這才很不確定地問道：
“你能聽到我說話？”
艾格蕾絲自然地點了點頭。
從第五層開始，她已經逐漸習慣了這個憑空能和主君溝通的存在。
這種并非是契約力量所傳達的，心靈層面上的溝通，反而是另一種領域上的雙向聯系，獨特而神奇。
小七一瞬間將所有艾格蕾絲的資料，全部翻了出來。
但單純貫穿了她一生的經歷里，并沒有值得被注意的地方，哪怕她最終的形態，的確觸及了正常人類難以企及的高度，可是，這并不代表連法則的力量，都能制約。
“你到底是誰？”
小七一貫溫順的性格，都難以置信地問了出來。
“吾名艾格蕾絲，主君的第一騎士，僅此而已。”
騎士小姐的音調沒有絲毫改變，一如先前的平靜，緩聲說道。
“所以，你又是誰呢？”
“膽敢蠱惑主君的話，吾必定不會放過。”
林瀟又感覺好像做了個恍若隔世的大夢。
睡夢中，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渾渾噩噩，有著自己的思想，卻又像是在被什么東西所驅使一樣。
直到最后，只差一絲，快要永墜深淵之時，他猛然間驚醒過來。
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片溫暖的懷抱之中。
艾格蕾絲正單膝半跪在王座之上，整個人貼著自己，一雙手臂，繞過腦后，緊緊將他環繞。
他的腦袋，正埋在那片并不平坦的柔軟中，肆意飄散的芳香，填滿了整個鼻息。
一抬頭，騎士小姐正用著無比溫情地眼神，脈脈凝望著他。
“主君，休息的還好嗎？”
她伴著微笑開口，輕聲說道。
這一刻的景象，在頭頂熔巖的光輝照耀下，有著根本抹不去的美感。
艾格蕾絲那精致的俏臉，被映的更加溫柔、甜美。
林瀟短暫的愣了神，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這種待遇下，睡的可真是不能再好了。
他伸手環住騎士小姐的纖腰，重新將腦袋埋了進去，深吸一口氣。
“再抱一下。”
一種從頭到腳的舒暢感，讓林瀟差點舍不得離去。
口中不由說出了這樣一句有些孩子氣的話。
他的輕佻，騎士小姐卻沒有出言反對，臉頰上帶著點紅暈，親昵地理順著主君頭上，三個月以來都沒怎么打理過的長發。
“如果還是累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
艾格蕾絲從來沒有用過這般寵溺的語氣，只是現在，在主君最迷茫和無助的時候，她想盡可能將自己全部的溫暖，都傳遞給他。
林瀟左右蹭了蹭，搖了搖頭。
抬首之后，他挑了下嘴角，得寸進尺地說道：
“那就再親一下吧！”
騎士小姐的臉上，更紅了。
低頭片刻，林瀟一抹嘴，精神滿滿地從王座上站起了身。
他皺了下眉，看著臺下一片歪七扭八的炎魔們，有些意外地說道：
“這些東西，都是個什么鬼？”
最近兩天的意識中，他有些記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是知道神棄之地的攻略，似乎已經完成了第八層秘境。
“小七！”
他心中一聲輕喚。
“林瀟大人。”
熟悉的甜美嗓音，頓時回應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瀟總覺得小七的態度，似乎更加恭敬。
最近自己又變帥了么？
不至于，按理來說，屬性點對于身體的修改，達到發揮力量的最佳狀態，就應該已經停止了。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地想法拋開。
“龍君和鸞她們，攻略到哪里了？”
自己為什么會單獨留下來？
林瀟有些想不起來了。
但時間僅剩下9天，這么短的時間里，即便此刻的他，已經擁有了一眾超階位的英靈大軍，但面對第一個被正式推出的世界性超大型地下城，林瀟還是不敢斷言能夠通關。
不過，想到了納達拉克斯遺跡中的那件唯一性武器，林瀟頓時又像是打了雞血，戰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