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
嚴成錦坐著轎子上朝,到了宮里,卻聽蕭敬來左掖門宣旨,今日陛下不上朝。
大臣們低語熱議,陛下不上朝,定然是出事了。
劉健主持大局:“昨夜,陛下身體不適,需在寢殿修養一天,大家都回去當值吧。”
一年到頭,誰還沒請過病假呢?
大臣們樂得清閑,在奉天殿一站便是一個時辰,鐵腰也受不住。
回到值房后,很快聽到新的消息,不知誰在暗地里傳,陛下生了病,牛乳便是藥引。
此時,戶部的值房。
王瓊道:“聽聞陛下喝的牛奶,是奶牛身上擠下來的,一日能產奶上百斤!
喝了有強身健體之功效。”
“上…上百斤!這是什么牛?”另一個主簿瞪大眼睛,嚇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早在秦漢時期,便有游牧民族的乳品傳入中原,乃是用牛或者馬的奶水,制作酸酪,或者馬奶。
但卻一直沒有變成坊間的飲品。
大明的耕牛稀少,能擠出奶來的耕牛更少,更別提出現大量的奶品,一直沒能普及開來。
一頭牛能擠出上百斤奶,聞所未聞。
正在此時,吏部值房也在熱議。
郎中郭秀小聲道:“聽聞陛下在喝牛乳,從四頭神牛身上擠下來的,有延年益壽,強振體魄之效!”
那主簿輕哼一聲:“郭兄向來睿智,怎么也信這個?”
“本來本官也不信,你可知勸諫陛下喝此乳的人是誰?是神醫汪機!”郭秀知道,汪機的醫術,比劉文泰還厲害。
前陣子,治好了太后的病。
馬文升心下微微一動,他略有耳聞,良鄉從西域得到了五頭黑白神牛,與大明的耕牛截然不同,奶水奇多。
都察院值房。
聽見周圍的御史,在談論陛下身體有恙。
喝了牛奶后,一口氣從東直門,跑到西直門,比汗血寶馬還快。
嚴成錦頓時懵了。
身體這么棒。
恐怕陛下自己都不知道吧?
真不愧是朱厚照,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幾個御史嘖嘖稱奇,相互打聽那牛乳的來歷。
“不用猜了,那牛就是良鄉的牛,想喝去采辦就是,不是宮中御品。”嚴成錦道。
如今,四頭母牛產的奶水,有些稀少。
他打算,下了值回府,就讓劉文泰到府上,研究如何造出更多小牛來。
正是四月初,喂一些催化藥草,牛就發情了。
乾清宮,
蕭敬宣讀完旨意后,回到寢殿中侍奉御駕。
弘治皇帝靠在床上,不露聲色道:“朕不上朝,百官可有怨言?”
蕭敬躬身,走到床榻旁,支吾:“沒有,只是、如今六部和其他衙門,都在談論陛下喝奶水的事。
說這奶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弘治皇帝。
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微微有些怒意:“誰敢在宮中散播這樣的謠言?!”
蕭敬不敢看弘治皇帝,這宮里除了太子,沒誰有這膽子。
“奴婢聽聞,東宮的太監去了六部的值房。”
太子?
弘治皇帝長出一口氣,太子就不奇怪了,望著眼前這碗熱騰的白奶:“這奶真有如此功效?”
蕭敬拿起勺子遞給他:“奴婢也不知道,汪機的話應當不假。”
他暗地里調查過汪機,此人在坊間,救過許多百姓。
弘治皇帝喝完,將碗放回錦盤:“傳太子來見朕。”
東宮,
朱厚照聽到劉瑾的稟報,六部的值房都在談論,便踹了他一腳:“還有內閣和詹事府呢!”
劉瑾苦著臉:“殿下,內閣和詹事府認得咱。”
內閣和詹事府的師傅生氣了,便會向陛下告狀。
朱厚照想了想,正色道:“老高狡猾,銀子不能讓老高占了,你幫本宮盯著,這是本宮招募兵馬的銀子。”
劉瑾臉色蔫了,他哪敢盯著嚴成錦,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殿下,讓張永去吧。”
朱厚照渾不在意:“那就讓張永去吧。”
正在說話的時候,蕭敬親自來宣旨道:“殿下,陛下宣您到乾清宮。”
蕭敬親自前來,必要大事發生,朱厚照已經預料到自己要被揍一頓了。
到了乾清宮后,
朱厚照對著弘治皇帝請安,父皇沒生氣前,他是不會承認的。
弘治皇帝望著他,淡淡地道:“朕從小就聽你說,不喜歡讀書?”
朱厚照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茫然望著弘治皇帝,不知父皇想說什么。
“明日起,你來華蓋殿觀政,朕批閱疏奏的時候,你就幫朕遞疏奏。”
想到父慈子孝的畫面,蕭敬露出替陛下高興的笑容。
朱厚照懵逼了,在華蓋殿坐一日,還如何偷溜出宮玩?
“父皇打兒臣一頓吧,兒臣不想觀政。”
弘治皇帝望著他,露出宛如冷鋒般的目光。
讓太子觀政,正是想教他治國之道。
昨夜他就在想,若真有一天仙逝了,太子如何能擔起一國之君的重任。
思來想去,便打算讓他來華蓋殿觀政。
“去一旁跪著,想清楚了,再來給朕說。”
朱厚照左右看了一眼,找了看不見弘治皇帝的死角,喜滋滋的跪了下去。
跪著無聊,但睡著就不無聊了。
弘治皇帝也懶得理他。
“陛下,嚴成錦與汪機來了。”蕭敬道。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讓他們進來吧。”
嚴成錦想了許久,還是得來見弘治皇帝。
與汪機行禮后,站在床榻旁。
“陛下,您不妨每日出去走走,臣每日清晨,都會在院中跑十圈。
這一年來,還未生過病。”
嚴成錦把數字說得小一些,免得陛下以為,他身子骨好,派到邊陲去。
在陛下面前,他要維持出了京城就容易死的文弱形象。
汪機道:“藥湯只是輔助,從明日起,還請陛下在宮里走走,不可終日坐在殿中。”
“朕還如何閱奏?”弘治皇帝不悅。
嚴成錦道:“還有內閣三位大人。”
弘治皇帝點點頭,掀開被子坐起來,命人伺候穿衣。
嚴成錦看見了朱厚照,跪在角落里,聽見呼嚕聲,才發現那里有個人。
定是散播謠言,被弘治皇帝抓包了。
許久沒有到各部的值房巡視,
弘治皇帝徑直前往吏部衙門,嚴成錦想諫言弘治皇帝,每天繞著紫禁城跑十圈。
紫禁城太大,就怕他跑著跑著,駕崩了。
但鍛煉計劃,還是有的。
嚴成錦遞上一本冊子:“還請陛下過目。”
弘治皇帝打開看了眼,面色古怪:“朕繞著宮墻散心,豈不成了游手好閑?”
“陛下不如此,恐怕腦疾會愈發嚴重。”嚴成錦微微躬身道。
蕭敬驚嚇得抬頭,看見弘治皇帝臉色十分難看。
手上有幾塊免死金牌,就敢說這樣的話?
弘治皇帝輕哼一聲,卻又笑了出來:“別人恭維朕,只有你,敢說這樣的話。
朕也不知,你究竟是膽小,還是有所儀仗。”
汪機跪伏在地上,道:“嚴大人所言甚是,還請陛下…”
嚴成錦來之前,便與汪機通過氣。
多跑跑,沒準可以多活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