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識破,朱厚照不敢拔太多,變得嚴肅起來。
他是習武之人,又知曉王華的尺寸,方才摸到他的胡子,再伸手時,已經放到王華的肩膀上。
王華比楊廷和膽子大,冷哼:“本官是來尋人的,不是這里的客人,速速點燃燈火,讓本官離去,否則…治妨礙公務之罪!”
朱厚照犯愁了,王師傅膽子大,不太好騙,怎么辦?
抓到王師傅的把柄,日后《君道》《任賢》《辯興亡》能少背誦一半呢…
正在這時,一聲瘆人的聲音響起,王華摸了過去,嚇得連忙把手縮回來。
火光一閃而逝,看見眼前這“東西”,王華渾身一顫,嚇得大氣不敢出。
他信了,眼前這玩意兒真不是活物…
嚴成錦挑選的流民,只要稍微化妝,就能把人嚇到抽搐,加上嗅覺和聽覺的刺激,一下子就能帶入到氛圍中。
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但能感受到,有東西在身后,王華嘴里哆哆嗦嗦:“本官未做過壞事…”
聲音義不容辭,有點像小學生被抓到現場,老老實實,主動坦白。
一陣陰側側的聲音響起:“你可有打過人?”
王華忐忑承認:“打…打過。”
“打誰?”
“犬子…王守仁。”
朱厚照雙眼放光,原來呆子也挨他爹揍啊,可是為何他不怕王師傅?
“答應一件事,就放你離開。”
“你先說…傷天害理之事,吾死而不從。”
朱厚照心中一喜,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就是讓王師傅不打小報告罷了。
可是…該怎么說?
王師傅定會識破,這是本宮指使。
朱厚照想了想,道:“今后不許撒謊!”
王華心中松了一口氣,不是喪天害理的事,“本官可以答應。”
朱厚照豈會那么容易就放過他,又陰惻惻問:“告訴本陰差,你平生最羞恥的事。”
王華心中犯嘀咕,這陰差怎么還喜歡八卦?
嚴成錦仔細聽著,或許就是王華的軟肋。
黑暗中,沉寂許久。
王華有些不恥道:“欲求人間種…恐驚天上神。”
嚴成錦恍然,人長得帥,有才華,被人求子,在王華看來竟是一件羞于啟齒的事。
朱厚照一臉懵逼,啥意思?
他沒問,王師傅聰慧過人,說多容易露出破綻,悄悄退了出去。
放在肩頭的手消失了,外頭亮起微弱的光,王華看向周圍,與他進來時一模一樣,信還在手中,蠟燭立在梳妝臺上。
頓時長松一口氣。
他不敢再尋其他廂房,這么找下去,說不定會遇到什么怪事,還是讓東家,盡快把太子找出來好。
從后門出來,碰見楊廷和,王華面色怪異:“介夫兄無事吧?”
老夫丟人啊…楊廷和羞于啟齒:“無事,無事。”
楊慎嚇得有點恍惚,這鬼地方,再也不來了。
三人走到前門,楊慎不悅:“殿下在哪兒!”
“方才…殿下就回宮了。”王不歲不敢得罪三位。
朱厚照騎著快馬回宮,逃離“犯罪現場”,制造不在場證據,楊廷和和王華二人垂頭喪氣,上了馬車。
“德輝兄,這屋子有古怪,本官回去就彈劾良鄉知縣,關了這害人之地。”
王華有點后怕,深以為然點點頭。
臨近年關,大明律規定,秋糧要在二月之前征完。
紫禁城,戶部的值房。
算盤的聲音,噼里啪啦,每個主簿的書案上皆放著一本稅簿和一把算盤。
今年戶部忙得焦頭爛額,新商法推行后,第一批銀子收上來了,稅簿和發票全收回戶部,逐一核對。
“大人,順天府的商稅算出來了!”給事中王瓊道。
韓文滿臉期待望向他:“多少?”
“二十二萬四千七百兩八錢。”
韓文驚得目瞪口呆,新商法才推行了多久,二十二萬兩,足足抵大明好幾個府的秋糧田賦。
“此事一定要慎重,陛下關心秋糧稅賦,誤報要殺頭的,校閱過了嗎?”
王瓊找來良鄉的稅簿:“就是有點奇怪,良鄉多了一條旅游稅,收上來一千一百兩銀子。”
一個縣城,除了田賦,其他稅竟交一千多兩銀子,是反常的事。
況且,也沒有旅游稅這個名目。
韓文看了眼稅簿:旅游稅—奇遇屋、摩天水車共計一千一百兩。
稅監:都察院嚴成錦。
廢除良鄉稅監制度時,陛下給過嚴成錦稅監的權力。
韓文想不通,這旅游稅,如何能收上來這么多銀子。
在江南,旅游稅包含在牙行的征稅里,山稅由牙行代發,故在牙行的買賣里,收取定稅。
“大人,松江府也算出來了,十萬八千四百二十兩!”戶部主簿顧安道。
“大人,廣州府,十八萬一千二百兩!”
“蘇州府,十二萬三千四百兩!”
主簿們清算完賬簿,紛紛稟報收上來的商稅銀兩。
將實施新商稅的主府清算完,收上來的稅銀,近百萬銀子左右。
韓文心中發寒,當初他還反對嚴成錦推行新商法。
沒想到能收上來這么多銀子,大明的官俸低,就算提了三成俸,一百萬兩發天下官吏的三成俸,綽綽有余。
“怎么會這么多銀子?”
韓文驚訝地看了又看,每一本稅簿上,清楚記著賬目,以及各主簿的落款批字。
“大人,咱們快去稟報陛下吧?兩京十三道主府歲收百余萬,足抵九邊軍餉,這是大功啊!”王瓊激動道。
國庫何時收過如此大一筆商稅,有的不過是倉中鼠,和空空的銀箱,少的時候,只有幾千兩銀子。
僅僅幾月時間,就有白銀百萬兩,足夠支撐九邊半年的軍餉。
戶部郎中和主簿,個個精神抖擻。
年關的頭等大事,就是歲末結余。
陛下和朝廷各部官員,皆盯著國庫,關系到明年宮殿修繕、軍餉、賑濟銀等各項朝廷政令。
歲末,各府衙向陛下請功封賞,戶部此舉,當屬頭等大功,他們如何不激動。
“不行,向陛下稟報不是兒戲,萬一…”韓文搖搖頭,震驚得久久不能平靜,相比于往年的歲末,今年的商稅稅銀實在太多了。
當初他極力阻止嚴成錦推行新商法,如今又收上來這么多商銀,陛下怪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