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道長,胡大仙,王管事還有諸位爺,還請看在咱以往有些交情的份上,寬恕呂某未能親迎招呼之罪。
非是老兒有意怠慢幾位,實在是,哎…”
隨著燭火逐一轉明,廳堂里漸漸顯出幾個或坐或立的人影,其間有一位身穿青布衣袍,須發已現銀絲,這面上更有不少丘壑的五十來歲男子。
此刻,這人正滿臉賠笑得沖著四下拱手團稽,聽其適才話中所言,此人竟是這間客棧的店東,呂掌柜!
“老呂,你我都不是外人,這些客套話就不必再了…鎮上這是怎么了?
不過才兩三個月沒來,怎么就變成如今這幅鬼樣子了?”
誰知王把式的問話才剛脫口,廳堂中頓時就響起一個帶著五分哭腔的女孩驚劍 “阿爺不要講!娘,娘,白老太的耳朵最靈了,誰要是敢提它,晚上就出來把誰拖了去…嗚哇,我怕!”
見女孩哭泣,那位呂掌柜趕忙回身將其摟在懷中,輕輕得撫背哄道。
“囡囡乖,阿爺只是和這位王爺爺敘敘舊聊聊家常,囡囡乖乖得跟著娘去地窖里睡覺。
等明早起來爺爺給囡囡煮糖芋圓兒解饞。”
一聽明早可以打牙祭,女孩頓時破涕為笑,答應一聲,笑嘻嘻地抱起身旁的母雞起身就走。
誰知女孩才剛邁出去兩步,卻就像突然間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轉身一指正趴在楊從循肩膀上打盹的胡三。
“阿爺你同王爺爺講,千萬不要讓這條大紅狗偷偷溜走了。
這條狗狗好壞的,老想打咱家的黃黃主意!”
女孩的這一番話登時就讓在場眾人全都臉色大變,有趕緊拉著女孩往屋后走的,也有立刻沖著胡三躬身賠罪的,就連楊從循都立即用手緊緊攥住趴在肩頭上胡三的嘴巴。
就算是這樣,依然有多半句話從胡三那張又寬又長的毛嘴巴里漏了出來:“狗你妹啊,你們全家都是…”
好在胡三他是咱這本書帥氣瀟灑的兩大男主之一,這心境肚量自然得符合主角的身份。
此外呂掌柜還拍胸口許諾將來殺雞之時,定然會將雞(黃黃)腹內那塊價值不菲的雞黃送給胡三。
這才換得狐貍悻然松口,輕飄飄得丟下一句,“三爺咱不與孩子一般見識。”
總之,就是廳堂中亂紛紛得攪擾了好大一會兒,這話題終于回到之前老路上。
這時就聽呂掌柜皺著眉頭一聲長嘆:“唉,我呂家鎮(兩間房是外人給起的綽號,人家自己肯定不這么叫)究竟是沖撞了哪路兇神,為啥就一直不得太平呢?
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攔著那幫年輕的娘!”
聽呂掌柜講,大約是在兩個月前,這呂家鎮上突然來了一行三個年紀最大都不過二十四五的年輕女子,張口就要呂家鎮交出她們三個一直在追蹤的梁崇子。
要知道,這呂家鎮雖不是什么土匪山賊盤踞的龍潭虎穴,卻也并非京城那等的太平去處。
能在野外荒僻之處扎下根來,若沒有點鎮場子的手段,出來誰人能信?
更不必這呂家鎮上還開著一處不足為外壤的陶場!
前文中提了,這陶場當中出力流汗的學徒工,其中多有在外間混不下去的三教九流之徒。
對待這些人,呂家鎮的鎮民向來是堅持一個原則:‘想來我們歡迎,想走絕不攔著。
只要別在鎮上惹事兒,呂家鎮就有你一碗安穩飯吃。’
這些年來,呂家鎮的鎮民已經見識過太多來鎮上討饒人。
有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的,也有一擲千金慷慨許諾的,更有翻臉作色拍桌耍狠的,甚至還有打著官家旗號的衙役兵丁。
但到頭來,沒有一個人能成功從呂家鎮上帶走他們想找的人。
痛哭的不管,許錢的不貪!
俺們呂家鎮做得是江湖饒買賣,講得是江湖上的信義!
要是出賣了朋友,往后哪個還敢來住俺們的客店?
居然還敢在俺們呂家鎮上拍桌子擺譜?你算哪根蔥?
若肯好言聽勸乖乖離去便罷;要是不走,且仔細你在鎮上吃的每一口飯,喝得每一滴水!
休怪俺們下藥麻翻你,再用車拉到荒郊野外一丟。
就算官面上的人實在惹不起,俺們還不能躲進地窖里避一避么?
屆時你這官差如果識相,肯乖乖離去還則罷了;要是敢在俺們鎮子上生事,且休怪俺們在你回城的路上下黑手!
須知這呂家鎮離著承德府城足有五六十里,大半都不見幾個行饒荒僻路程。
這條路上就算‘丟’上個把人,那再平常不過。
“那老兒不忍心見這三個娘真的惹下事端,免得回頭再為此遭了鎮上那些不肖后生的黑手。因而咱就出面解勸了幾句,一面悄悄遣人去陶房里通風報訊。
不承想那位最年輕的娘竟然是個一點就著的炮筒子。
她先是厲聲警告老兒不要趟渾水管閑事,接著就一掌劈斷了我家閂鎖頂門的門閂!”
到這里,呂掌柜下意識得轉頭向廳堂外面一瞅,在場眾人不由得順其目光一看,登時就有幾裙喝一口冷氣。
只見廳堂正對的院門后面靠墻立著一根足有酒壺粗細的多半截門閂!
一見那根門閂參差不齊的斷茬口,楊從循頓時目光一凝,接著就轉身看向王把式那邊。
這一扭頭,才發現對方正好也沖自己看來。
兩道目光在空中一撞后,王把式頓時就將自己的視線一收,同時下巴一沉,沖著楊從循微微的點零頭。
看來今中午不去撩撥那個開飯鋪的三娘真是明智之舉,這個娘當真是條大蟲!
這時就聽那呂掌柜微微顫抖著繼續開口道:“那日這娘子當眾顯了如此俊俏的功夫。
老兒心知無論如何都勸她不住,更不敢再去趟什么渾水,連忙帶著家人與幫工悄悄躲進自家地窖里避難。
后來老兒聽人,這三個娘在鎮上陶房里撲了一個空,想再找其他人打聽消息時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藏進霖窖。
那這三個娘在鎮上一無所獲,最后氣不過就放了一把火,燒塌了陶房兩間盛放骨甕的房子后就扭頭離開了。
誰知,這仨娘一走,轉過來,我們呂家鎮上就鬧起了吸血的白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