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招招手,長鐘保點頭哈腰的進來。
他把唐銘交了出去讓村里人看好他,長鐘保對此信心十足:“王大人放心,只要可以綁著他,那他絕對無處可逃啊不是,是他絕對跑不掉!”
這話說的還是有點不對,但長鐘保琢磨了一下后沒有改。
改什么改,反正唐銘已經瘋了,自己謹小慎微不錯,但不至于連個瘋子都不敢得罪。
支棱起來,做人就要支棱起來。
想想唐銘帶著手下剛來到寨子里頭時候威風和給自己族人帶來的恐慌,他心里頭很不爽,揮手給他來了一巴掌:“拖走!”
唐銘瞪眼看他,他也瞪眼看了回去。
謝蛤蟆還在思索大青葉寨原住民的事,并要求家家戶戶徹查房屋,尋找原主人留下的痕跡。
他推斷寨子里的原住民與鴆王有關,可能就是鴆王后人。
之所以會有蛟龍來找他們復仇,正是因為鴆王曾經傷害過它,多年下來它蟄伏養傷,如今終于恢復修為,所以前來報仇。
王七麟覺得這說不過去,他隱隱感覺有哪里不對勁,但又想不出這個不對勁的地方。
謝蛤蟆想將那名叫唐堯的銅尉喚醒,這銅尉上吊后雖然僥幸留的一條性命,可是情況依然危急,一直在昏迷不醒。
王七麟說這是因為大腦缺氧他變成植物人了,但沒人能聽懂他的話,都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他。
其中徐大的眼神尤其充滿關愛之情,他還體貼的上來問:“你說他變成植物人了,那咱是不是得保護好他?否則被牛羊給啃了怎么辦?”
王七麟摁著他后腦勺一頓暴揍。
他們漫不經心的吃過午飯又隨意的吃了晚飯,長鐘保伺候的面面俱到。
現在王七麟被他視為救命稻草了。
王七麟其實挺不喜歡被人盯著的,他說道:“我們這里吃的很好了,不用你忙活,你歇著吧。”
長鐘保嘻嘻笑道:“不忙活不忙活,老夫一點不累。”
說著他拎起茶壺給王七麟又加了一壺茶水。
王七麟摁住壺蓋說道:“行了,你的事我會如實稟報朝廷,應當不會追究你責任的,再說你們深藏十萬大山深處,天高皇帝遠,還擔心朝廷制裁?”
長鐘保嘆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徐大用筷子剔了剔牙說道:“你也算是臣?”
長鐘保尷尬的說道:“老夫就是說這個道理而已。”
王七麟說道:“本朝不是前朝,前朝朝廷是一群劊子手,本朝朝廷是講道理的,行了行了,你要是實在沒事干去給唐大人喂點湯水,可別把唐大人給餓壞了。”
一聽這話,長鐘保下意識說道:“糟糕。”
王七麟用屁股也能猜出糟糕什么,這群貨肯定沒給唐銘吃中午飯。
人心不古,世道險惡。
人走茶涼,官走人涼。
昨天長鐘保還追在唐銘屁股后頭親熱而卑微的叫唐大人,今天卻用繩子把人一綁連個茶水都不管了。
長鐘保也知道這樣不好,趕緊端上一盤炒米飯顛兒顛兒的跑去糧倉。
然后糧倉處響起一聲殺豬也似的慘叫聲!
是長鐘保的聲音。
王七麟聽到這聲音起身道:“壞菜!”
謝蛤蟆也是心里一沉,他們想到了一處:
“唐銘出事了!”
“唐銘死了!”
“唐銘也被害了!”
四個人急忙跑去糧倉,看到長鐘保在茫然的看著倉庫地上一圈繩子。
還好沒有尸首。
王七麟喝問道:“怎么回事?”
長鐘保絕望的叫道:“七爺,人沒了!唐大人不見了,跑了?”
王七麟迅速在糧倉里頭轉了一圈。
唐銘無影無蹤。
他回來后怒聲問道:“我讓你看好唐大人,你就這么看的?而且我把他交給你,你卻把他給塞進了糧倉?這糧倉剛出了詭事你不知道嗎!”
長鐘保努力爭辯道:“七爺,這不能怪老夫,村里就這些房屋,除了糧倉都是住著人的,誰也不愿意讓唐大人進自己家呀!”
“而且唐大人瘋了,老夫用繩子把他給綁了,還找人看著他呢,誰知道他還會沒了?”
王七麟不耐的一甩手道:“你跟我說這些有用嗎?”
老頭尷尬的撓了撓下巴說道:“沒用、沒用,可是唐大人會去哪里呀?他不是瘋了嗎?”
徐大瞪著他道:“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姓唐的壓根就沒瘋!他是在裝瘋!”
長鐘保愕然道:“他為什么要裝瘋?”
王七麟喃喃道:“對,他為什么要裝瘋?”
謝蛤蟆臉上露出了笑容,神秘的笑容。
他淡定的看向眾人,表情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王七麟問道:“道爺你知道真相?”
謝蛤蟆微笑道:“無量天尊,老道不知道。”
王七麟又問:“那你這表情什么意思?你笑什么?”
謝蛤蟆笑道:“老道笑的是自己這次沒有翻車!唐銘是裝瘋,他壓根沒有瘋,所以老道剛才之所以沒有治好他的瘋病不是自己水平有問題,是他有問題!嘿嘿!”
王七麟沒話說了。
胖五一挑著火把挨個坑往里看,他說道:“道爺你別高興的太早,他有可能真瘋了,只不過被綁起來后他害怕這地方,于是想盡辦法掙脫了繩子,又藏了起來。”
這個猜測有道理。
他們一起挨個坑找了找,但并沒有唐銘的蹤影,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最終就一個洞沒有找了,那便是大青葉寨的祠堂所在。
王七麟和謝蛤蟆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他們兩人準備下去,徐大說道:“讓胖仔在上面守著吧,咱們一起去,找人這種事,多一雙眼睛省一份力氣。”
三人跳下去,王七麟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頭。
他們一進祠堂就有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味道很濃烈,徐大沒做好準備,被嗆得往后退。
王七麟則往前快步走。
這不對勁!
棺材里頭有死尸也有雞蛋,死尸腐爛雞蛋臭掉,它們味道很重是沒問題的,可是王七麟之前離開的時候把棺材蓋都給合上了,按理說不會有這么濃密的臭味冒出才對。
他進入祠堂一看,棺材蓋子全被打開了!
誰開的棺材?
除了唐銘他想不到別人。
王七麟翻轉火把用內力將之震碎,火把頂端的油布頓時炸裂飛起,帶著火光飛向四面八方。
地下祠堂的空間并不大,火焰飛起,光芒照亮每個地方。
王七麟立馬喝道:“不對,道爺,有個棺材被動過了!”
謝蛤蟆也看出來了,他拖著瘸腿快走,迅速走到了一具棺材跟前。
這棺材與其他棺材并無兩樣,唯獨棺材頭上露出了一塊黑洞。
王七麟立馬將棺材推開,‘嘩啦啦’,一陣空氣震蕩聲響起,有東西飛快撲出來。
他們紛紛后退做好迎接攻擊的準備,但是并沒有攻擊到來,這是一群蝙蝠飛了起來。
謝蛤蟆說道:“下面有通往外界的洞穴!”
王七麟蹲下將火把伸下去看了看,立馬又有蝙蝠嘩啦啦的飛出來。
它們飛進祠堂后便有些發懵,也不知道是因為環境改變還是燃燒的火焰讓它們不適,它們在室內不斷飛舞,飛的速度極快,或高或低,于是有的撞在了墻上有的撞在了棺材上。
見此王七麟立馬起身仔細看向蝙蝠。
徐大說道:“怎么了?”
王七麟疑惑的說道:“天鼠們不對勁,它們怎么一直在亂撞?”
徐大隨意的笑道:“嗨,大爺以為啥事呢,你看這里頭光線很差,別說天鼠了,就是人在里頭這么快的速度亂跑也會撞上墻壁棺材,你飛也你也撞。”
王七麟搖頭道:“不對,天鼠不靠眼睛看東西,它們視力很差可它們嘴巴很厲害。”
“它們嘴里能發出頻率一種超聲波,就是它們在不斷地發出聲音,但咱們人是聽不到這聲音的,只有天鼠能聽到。”
“這股聲音遇到物體后會反射不過不會反射進入耳朵里,它們的耳朵內部神經密布且反應快速,接收到超聲波后會以極快的時速傳給大腦,進而得到外界情況,以作出下一步動作的判斷。”
“所以,不管室內多黑暗,它們都不該這樣,除非…”
“除非什么?”徐大問道。
王七麟說道:“除非它們受到了干擾。”
謝蛤蟆搖頭道:“不止,七爺,還有一個可能是它們受到了驚嚇,它們此時很恐懼,恐懼到顧不上去看或者去分析自己處于什么環境中,只顧得上亂飛。”
“它們亂飛的緣故是在探路,想要逃離這里!”
說著他雙臂展開揮舞長袖飛向通道口。
道袍寬大,他這一飛也像個大蝙蝠。
飛到通道后他便揮舞手臂以氣流引導蝙蝠們飛翔,蝙蝠們迅速跟隨氣流往外飛,很快飛的干干凈凈。
謝蛤蟆看向王七麟,他的猜測是對的。
徐大問道:“七爺,怎么整?”
王七麟說道:“怎么整?下去整,走吧,咱們下去看看。”
依然是他打頭,三人依次跳了下去。
從山上到洞穴,他們來了個二級跳。
下面也是地洞,這個地洞是人工開鑿的,有刀削斧砍的痕跡。
王七麟下去后立馬舉起火把向四周照耀,然后看到洞頂上倒吊著許多蝙蝠。
蝙蝠們密密麻麻湊在一起,它們都在睜著碧幽幽的眼睛,冷冷的看著他,那詭異的樣子好像是在看戲。
他正在打量這些蝙蝠,徐大下來后悶哼一聲:“我干,好臭!這鬼地方難道通著大青葉寨的茅廁啊?怎么這么臭這么騷?”
王七麟一邊聚精會神的看向前方一邊隨口說道:“你這種破壞大環境的人,到了一個地方發現它有問題要先反思一下自己。”
“比如這臭味是不是與你腳有關?這騷味是不是和你性子有關?”
地下通道整體形狀不統一,有些地方橫切面是方的有些是圓的,人工雕琢痕跡明顯。
但規模浩大,橫向最寬處有一丈,最高處也有一丈,這對地下世界來說是個浩大的工程。
王七麟往前走出幾步后發現地勢有變,他用火把照了一圈,發現地底還連接著一個地洞。
這個新的地洞就相對來說很窄了,連他們現在所處地洞的一半規模都沒有,而且它地勢并不平坦,是傾斜著向下延伸發展的。
地道黑黝黝一片,火光照進去看不到頭。
“七爺,你看!”后面的謝蛤蟆走上來拉了拉他的胳膊指著腳下的青石地面。
青石地面上到處都有一團團黑泥般的東西,在其中一團東西上有個清晰的腳印顯露在外。
他蹲下仔細看向這腳印,隔著這些黑泥近了騷臭味更濃——他明白了,這是蝙蝠屎!
但是蝙蝠屎怎么會臭呢?他問謝蛤蟆道:“道爺,天鼠屎又叫夜明砂是吧?是一味藥材?”
謝蛤蟆說道:“無量天尊,不是所有天鼠的糞都能被叫做夜明砂。”
蝙蝠屎上的腳印出現的很突兀,前后都沒有,只有這里有一點。
王七麟往后看,后面蝙蝠屎被踩成爛泥了!
徐大意識到自己踩的是什么后很嫌棄,抬腳一個勁的往墻上蹭。
王七麟鄙夷的說道:“徐爺行了吧,就你那雙腳,你踩了這天鼠糞后應該是天鼠糞更感覺惡心。”
徐大怒道:“七爺你現在是一天不懟大爺你就不開心。”
“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王七麟將話題轉移了回來,“你們看,這里顯然有高手進入過,他輕身功夫很厲害,只有在這里留下了一個腳印。”
“為什么在這里留下?”徐大適時的捧哏。
王七麟將火把指向斜向下的通道:“因為這里地勢變了,這人應該是沒有做好準備險些踩空,于是這一腳便踩重了。”
謝蛤蟆點點頭道:“無量天尊,正是如此,那這個人…”
“什么這個人?他肯定就是唐銘!”胖五一說道。
王七麟道:“不管是不是唐銘,總之咱們走對地方了,走,繼續。”
他舉著火把率先走進地道。
這段地道很狹窄,而且是斜向下進行的,還好開拓的很粗糙,所以王七麟雖然得貓著腰才能走進去,可是腳下并不光滑,走的很踏實。
根據火光照到的地方顯示,這地道就是在山石上硬生生鑿出來的,開辟山洞的人似乎方向感不佳,他一直在換方向,這導致地道隔三差五就有傾斜向下的路段。
往下走著,地道四周和頂部出現了不少或大或小的窟窿。
王七麟將火把塞進去往里照著看了看,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到。
徐大忽然不耐的說道:“胖仔你別老是拍大爺的背,大爺走不快,這通道太窄了…”
謝蛤蟆反應極快,手腕一抖一條火蛇從徐大褲襠下竄過去照亮了他身邊。
在他身后是黑漆漆的通道,其中什么人也沒有!
徐大嚇一跳:“娘來,道爺你差點把我們老徐家十幾個娃娃給火化了!這是干啥呢,怎么突然就放火啦?”
王七麟說道:“徐爺,胖仔在上面看著洞穴,他沒有下來!”
徐大的臉色在一瞬間凝滯了,他說道:“不對,剛才大爺用余光往后掃,看到過胖仔的身影!”
謝蛤蟆沉聲道:“先別說話,轉過身來!”
徐大試了試,他轉不了身!
沒辦法他的個頭太大了,將地道填充的滿滿當當,正好能勉強前行,想要轉身卻是壓根做不到。
王七麟看向謝蛤蟆,謝蛤蟆頭疼的說道:“老道注意著點后頭吧,在這里頭沒辦法與徐爺換位置了,除非咱們都倒退回去。”
徐大生性的說道:“沒事,往前走就是,肯定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大爺把吊客放出來斷后!”
吊客出現后拉著一張死人臉:我可真謝謝您吶!
王七麟加快速度往前走,但是通道很長,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走了多久,還是沒有到頭。
縮著身子走在地道里是一件很遭罪的事,他感覺渾身不舒服,沒到地頭停不下身。
這種環境下他們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的心情,都閉著嘴走路,只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回響在洞窟里。
只有徐大不時罵罵咧咧的抱怨幾句,并努力回頭看。
王七麟問他看到了什么,他說他看到了吊客。
又走了一會后徐大再次回頭:“小吊子,你剛才是不是拍過大爺的后背?”
吊客面無表情的仰頭,看樣子懶得跟他多說。
當然它也無法說話。
王七麟問道:“你又感覺到有人拍你的后背了?這不應該吧?吊客就在你身后——不對!”
徐大說的是有人拍他后背,正常情況下,要拍一個人的后背只能在他身后進行。
可是這洞穴很狹小,徐大不得不彎腰弓背行進,這就導致要拍他后背不能在他身后進行,而是要在洞頂!
吊客抬頭也不是懶得跟他們交流,而是在告訴他們問題所在——洞頂!
洞頂有什么?
王七麟舉起火把照亮洞頂,看到了一個個的洞口!
這點他早有所知。
在他進入這條往下斜的通道口處他便看到了洞頂有一個個的洞,就像地下溶洞。
他們都在回頭看,這時候王七麟感覺到自己后腦勺被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