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接著又開了幾個棺材。
所有人死狀一樣!
他們都是被困在棺材里頭憋死的,死相很慘!
情況也一樣的詭異。
他們全穿著鳳披,棺材里有雞蛋,棺材外有祟繩。
王七麟對此深感疑惑,這到底怎么回事?
謝蛤蟆一時也說不清楚。
地下洞穴中有棺材有牌位,有尸首有供桌,這簡直就是個祠堂。
想到這里的時候,王七麟猛的想起一件事!
他跟謝蛤蟆打了個招呼先行離開,回到糧倉里頭后他便去找長鐘保:“族長、族長,問你一件事,大青葉寨里頭怎么沒有祖祠?”
長鐘保說道:“我們祠堂還留在以前的寨子里頭,畢竟那是祖宗們生活過…”
“我問的是大青葉寨,不是問你們。”王七麟打斷他的話,“這寨子里怎么沒有祠堂?”
長鐘保愣了愣說道:“對,大青葉寨里頭確實沒有祠堂,不過這也正常吧?我們十萬大山的規矩與你們漢人不一樣的,有些部族并不祭奠祖先,所以不設祖祠。”
王七麟再問道:“那大青葉寨以前不祭祀祖先嗎?”
長鐘保努力回憶了一下,說道:“不,他們會祭祀祖先的。”
王七麟確定了,他指了指地下說道:“他們肯定有祖祠,而且祖祠在地下。”
徐大問道:“你們在下頭發現了什么?”
王七麟說道:“發現了二十八具棺材和一百二十個牌位…”
“二十八具棺材、一百二十個牌位?”旁邊的長鐘保聽到這話后猛的重復著反問一遍。
王七麟點點頭:“不錯,怎么了?”
長鐘保遲疑了一下,喃喃道:“沒什么,或許是老夫想多了,大青葉寨以前正是有二十八戶人家、一百二十口子人。”
一聽這話,王七麟心里大概有數了,他應該知道大青葉寨失蹤的人都去了哪里。
他問長鐘保:“老族長,你怎么那么清楚大青葉寨的人口數量?”
清楚家庭戶數還算正常,數房子就可以,但是熟知一個村子的人口就不正常了。
十萬大山里頭的村寨很少會將自己村的人員數目暴露出去,他們需要神秘感,這樣才能震懾一些蠢蠢欲動的對手。
長鐘保苦笑道:“我們兩個村子關系很不錯,老夫時常會來大青葉寨做客,所以大概知道他們人員情況…”
他這么一說,徐大不樂意了:“關系不錯,你眼睜睜看著他們失蹤?”
長鐘保囁嚅道:“老夫話還沒有說完呢,當初發現大青葉寨一夜之間全員失蹤,老夫并不是立馬帶族人搬了過來,而是先想辦法找他們。”
“老夫恰好修習了水月術,所以便找了寨里頭所有人的貼身用品,挨個試探著去尋找他們,這也是老夫知道他們寨子里具體人數的緣故。”
“那你們發現了什么?”王七麟問道。
長鐘保搖頭道:“什么都發現不了,水月術對他們沒用!”
徐大問道:“是不是他們已經死了?”
長鐘保再次搖頭:“不是,徐爺有所不知,若是人死了,那水月術看到的便是一片黑暗,伸手去觸碰水面,能感受到森寒之氣。”
“但他們不一樣,就是什么都沒有,還是尋常的水面,像是去了一個水月術偵測不到的地方或者說他們從未在這個世上出現過!”
“又或者說,”他嘆了口氣,“他們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徐大問道:“什么叫平白無故的消失了?死了?你不是說死了的話…”
“不是死了,”長鐘保接過他的話,“是消失了,魂飛魄散了!”
“身軀與魂魄,一起消散于天地之間了!”
長鐘保說出這個猜測后握了握拳頭,他傾向于這個猜測。
“他們沒有消散于天地之間。”王七麟搖頭,“起碼身軀沒有。”
他又問道:“既然這樣,那你肯定是知道他們的名字吧?你跟我下去看看,看看牌位上寫的是不是他們的名字。”
長鐘保小心的說道:“能不能麻煩七爺您將名字記下來告知老夫,或者您將牌位拿出來——”
看到王七麟和徐大面露鄙夷他急忙解釋:“別誤會,老夫是害怕,不是不關心他們!”
王七麟呸了一口唾沫,這老貨自己把槽給吐了。
他并沒有勉強老頭,下頭的情景確實挺驚悚的,他怕把老頭嚇出個好歹來,這樣大青葉寨的事更沒法查了。
事實上用不著他再下去,謝蛤蟆毫無發現便隨后上來了,他記住了一些人名,上來后便詢問了長鐘保。
長鐘保聽后急忙點頭:“都是、他們都是大青葉寨的人。”
王七麟說道:“這些人怎么會死在下面?”
長鐘保一怔,問道:“他們、他們全死在下面了?怎么會這樣?他們死了?”
謝蛤蟆撫須道:“死了很久了。”
長鐘保頓時露出頹然之色,他迷茫的說道:“怎么會這樣呢?他們既然死了,為何水月術卻不能顯現出來?”
謝蛤蟆問道:“什么水月術?”
徐大搶著將長鐘保所修習的法術告訴謝蛤蟆,謝蛤蟆聽后頗為吃驚:“你竟然會千里傳影術?哦,就是你的水月術,據老道所知,這法術也叫千里傳影術。”
他說著眉頭皺緊了:“你用千里傳影術找過他們,卻毫無所獲?什么都沒有發現?”
長鐘保道:“不錯…”
謝蛤蟆猛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將他拖到了跟前:“你們來到大青葉寨的時候,你說雞犬不留?”
長鐘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反應劇烈,便趕緊說道:“對,真的道爺,雞犬不留…”
“不可能!”謝蛤蟆再次打斷他的話,“不是雞犬不留,是沒有雞了,其他牲畜還在!牛羊豬和鴨狗之類都還在!”
長鐘保堅定的說道:“不,都不見了,道爺七爺,真的,他們寨子里的家禽家畜都不見了!”
聽他這么說,謝蛤蟆又緩緩的放開了握住他衣襟的手:“不應該,難道老道猜錯了?”
王七麟問道:“道爺你猜到了什么?”
謝蛤蟆看了眼長鐘保沒回答,而是說道:“無量天尊,族長你下令立馬把糧倉給封鎖起來,誰也不準進去。唐大人呢?唐大人什么情況?”
長鐘保苦笑道:“唐大人真的瘋了,老夫把他綁起來了,否則他見到誰就要攻擊誰,一個勁去掐人家脖子。”
謝蛤蟆沉吟一聲后說道:“這樣,你們將他送入你家里,老道給他治治病。”
長鐘保詫異的問道:“道爺你還會治病呀?”
徐大傲然道:“這不是廢話嗎?我家道爺什么本事沒有?別說給人治病,就是給牲口治病也沒問題。”
王七麟點頭道:“不錯,現在九洲各地流傳的一本《母豬產后護理典籍》就是我家道爺主持編撰的。”
謝蛤蟆被兩人氣炸了。
長鐘保被唬的一愣一愣,他遺憾的說道:“可惜了,上個月我們寨子剛有一頭老母豬難產了,要是當時認識道爺就好了。”
然后他又笑了:“不過還好,我們寨子新得到了一頭騾子,這騾子總是配不上種,還請道爺幫忙治治。”
“道爺治不了。”徐大笑道,“你它釀拿道爺開涮呢!”
長鐘保愕然道:“老夫怎么敢開道爺的玩笑?”
王七麟說道:“你不了解騾子的習性?”
長鐘保搖頭道:“不太了解,我們十萬大山里頭沒有騾子。”
“而現在我們所有的這騾子是一匹瘸腿騾,有商人用它運貨結果摔下山坡來著,摔斷了腿,于是賤價賣給了我們,我們治好了它的腿傷,想跟其他寨子里的騾子配種,結果總配不上。”
“能配上就見鬼了。”王七麟沒好氣的說道,“騾子都是不孕不育的。”
徐大嘿嘿笑道:“你用你那個秘密藥酒給它養養身子,說不準能養好呢。”
謝蛤蟆甩甩手道:“好了好了,無量你大爺的天尊,這會有要緊事呢,都別開玩笑,趕緊辦正事。”
他帶徐大、王七麟和胖五一進小樓。
此時屋子里頭沒人,他便說道:“剛才七爺問老道猜測到了什么,這猜測在外面不便說出,因為有些驚世駭俗!”
王七麟三人立馬正襟危坐。
謝蛤蟆說道:“蛟龍!”
“此地可能有蛟龍!”
三個人一起張大了嘴巴。
謝蛤蟆凝重的說道:“無量天尊,你們聽老道從頭分析。”
“首先,這山現在叫做火候山,可是根據七爺你帶回來的鬼文看,這山在上古時期叫做龍起山。”
“其次,鴆王選擇此地煉制不死丹,為何?肯定有原因,如果此地曾經藏有一頭龍,那便好理解了,龍棲身之地,乃是煉丹的絕佳之地!”
“再次也是最主要的,大青葉寨人在祠堂的情況,他們情況很古怪!”
謝蛤蟆伸手點了點桌子,說道:“七爺看到了,他們全身穿鳳披、身上帶雞蛋,還在棺材旁用祟繩綁了什么牲畜,老道猜測不錯的話,他們綁的是雞!”
“為何會這樣?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蛇在民間叫小龍…”
“這個誰沒聽說過?”胖五一積極的說道。
謝蛤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道:“對,你們應當都聽說過這個錯誤的稱呼。”
“蛇不是小龍,蛟才是小龍!”
“但雞卻是有個稱呼為小鳳!”
“老話說,龍鳳呈祥,龍與鳳之間關系非凡,絕不會互相攻訐。”
“所以七爺你看,大青葉寨原住民們穿上了鳳披、帶上了雞蛋藏入棺材中,并且在棺材外用祟繩綁上了雞,你猜他們這是要干什么?”
不等他回答,謝蛤蟆自己說道:“這是一種躲災的手段,而他們準備的不只是這一種手段。”
“按照老道推斷,他們應當是惹到了一頭蛟,這蛟前來復仇。他們提前做了準備,先立下了牌位,又一家一戶的藏入了棺材中,此舉本意是想騙過蛟,讓它以為全村已經死絕了。”
“如果此招無用就要用第二個避災的手段了,那便是將自己與鳳凰貼上關系,以此祈求蛟看在鳳的面子上放過他們。”
徐大瞪眼了:“不是吧?道爺,還有這些說法?”
謝蛤蟆說道:“不錯,老道還沒有說完,他們也不是只準備了這兩個手段,還有第三個手段,那便是他們有高人指點,不知道以什么法子隱去了自身訊息。”
“所以長鐘保無法以水月術發現他們?”王七麟接他的話問道。
謝蛤蟆說道:“不錯,現在老道知道的就是這么三個手段,至于還沒有其他手段那就不好說了。”
徐大撓撓頭說道:“你說的這些大爺倒是信,可是蛟龍和雞的那段——那有點太玄奇了吧?”
謝蛤蟆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就是個玄奇的世界,而且如果徐爺你不信你可以下去想辦法拖上來一個棺材,按照老道推斷,那棺材應當是梧桐木所成。”
胖五一吟道:“家有梧桐樹,何愁鳳不來?”
王七麟突然舉起手來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其他三人便屏息靜氣看著他。
他想了一會后說道:“道爺,有個細節咱們忘記了,那個祖祠一定還有其他入口,否則里面的棺材是怎么運進去的?”
祠堂中的棺材比尋常棺材更大,從糧倉入口壓根送不下去!
他們正討論的熱烈,這時候長鐘保帶著人將唐銘給抬了過來。
唐銘跟上了岸的魚一樣折騰,他力氣很大,將一群漢子折騰的很慘。
當然他現在也很慘,他被五花大綁了起來,然后用一根棍子穿過繩套將他吊了起來,一群漢子輪流扛著棍子把他給送了進來。
徐大看到他們捆綁技法后笑了:“你們行家啊,這綁的不錯,繩結打的很地道。”
長鐘保哭喪著臉說道:“徐爺謬贊了,我們山里人尋常就是這么綁豬的。”
王七麟說道:“只要能綁住唐大人就行,你不必為此而沮喪,唐大人不會知道你們用綁豬的法子來綁過他這件事。”
聽到他的安慰,長鐘保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壓根不是怕唐銘會知道自己怎么對待過他,他怕的是朝廷!
本來他們就是鳩占鵲巢,這事上他們站不住腳。
現在聽天監來了一支隊伍質疑他們侵占大青葉寨的事,結果這些人除了一個瘋了一個快死了的其他全死了,那一旦朝廷知道消息會怎么想?
王七麟寬慰他兩句讓他別胡思亂想,然后讓他將村民帶走,又把唐銘交給謝蛤蟆。
村民們不想走,一個兩個湊成群在外頭看熱鬧。
謝蛤蟆先伸手去摸了摸唐銘的手腕,然后皺起眉頭:
“唐大人不是一般的瘋癲,他的脈搏沉穩有力有規律,老道看他印堂光潔三魂七魄也沒丟,實在不像是瘋了。”
“那他是怎么回事?”徐大不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貨在裝瘋?!”
對于裝瘋的猜測徐大只是隨口一說,唐銘現在那樣子不管給誰看都能明白他確確實實瘋了,現在這孫子眼神渙散情緒亢奮無意識亂抓亂撓,不是瘋了是什么?
謝蛤蟆幾次施展手段,最終還是搖搖頭:“無量天尊,老道實在找不出唐大人瘋了的原因,不過大千世界什么可能也有,十萬大山神秘叵測之處更多,或許有什么老道還不知道的東西或者手段吧。”
王七麟嘆氣道:“那現在怎么辦?找不出原因…”
“找不出原因一樣能治好他,”謝蛤蟆笑,“無量天尊,老道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來,扒拉了他衣裳,把他摁在床上!”
“屁股要不要撅起來?”徐大壞笑著問道。
謝蛤蟆說道:“當然要。”
王七麟和胖五一愣住了。
胖五一勸說道:“道爺,別這樣,外面人挺多的,咱好歹先關上窗戶…”
“你們瞎想什么呢?”謝蛤蟆吹胡子瞪眼,“老道是要給他下針!”
他問長鐘保要了一盒銀針,隨即點了根蠟燭烤了烤,烤的銀針發亮。
他手腕一抖,七支針尖發黑的銀針穩穩的扎在了唐銘瘦骨嶙峋的后背上。
王七麟仔細看了看,這銀針擺的正是北斗七星局。
七只銀針一插到背上,不斷掙扎嗚咽的唐銘猛然抖動了一下,隨即好像挨了刀子的豬一樣扯著嗓子玩命嚎叫了起來。
謝蛤蟆不為所動,干枯的胳膊再度揮了揮。
七只銀針幾乎同時從唐銘的背上跳了起來。
同時七滴殷紅的鮮血從針眼里淌了出來,一直張牙舞爪的唐銘也老實下來。
王七麟以為結束了便松開了手,結果安靜了一下的唐銘趁著空隙抬腳踹開徐大就往門口鉆。
徐大哀嚎一聲被踹了個窩心腳,胖五一眼疾腳快追上去跳起來就是一記飛踹:“徐爺你安心,我給你報仇了!”
“大爺還沒死呢。”徐大爬起來抓住唐銘死命摁在地上。
看到唐銘死命掙扎的樣子,王七麟把疑問的目光放到了謝蛤蟆的身上。
“道爺,這時候你還翻車?”
謝蛤蟆臉上掛不住了,他咆哮一聲‘摁好了’,手腕挑了挑又把七只銀針撒了出去。
唐銘今兒個是倒了大霉,身上后面七個針孔還在流血,臉上又有七只針插了上去。
“朱雀散邪,癡愚退避!”
謝蛤蟆低聲一喝,七根針‘啪啪啪’插進唐銘的額頭。
王七麟最近也在學習陣法,一眼看出謝蛤蟆這一手有說法——
他是以立秋當日井、鬼、柳、星、張、翼、軫這南方七星宿的排列順序組成了一副朱雀破邪局。
“白虎銜尸,諸邪避讓!”
謝蛤蟆再次喝了一聲,他手指靈活的在空中擺動。
銀針仿佛有了生命一樣在唐銘額頭上跳動起來,又以夏至當天奎、婁、胃、昴、畢、觜、參這西方七星宿在夜空的順序排出白虎鎮魔大陣。
“起!”
謝蛤蟆雙手從唐銘鬢角往中間收攏,依次將銀針收回了手里,這時候朱雀破邪局和白虎鎮魔大陣那十四個針孔同時淌出了紅色的血珠。
收起銀針,謝蛤蟆示意他們看看唐銘的情況。
有了剛才的教訓徐大沒敢直接放手,而是扭著他的胳膊看他的狀態。
事實證明徐大的擔心是正確的,他一靠近唐銘張嘴就想咬他,嘴角涎水直流、臉上肌肉扭曲,這還是沒治好!
謝蛤蟆生氣了,說道:“還挺難纏的,你們都給老道上去摁住他,老道今天得拿出點真本事了。”
王七麟攔住他道:“算了道爺,你先歇歇,你不能再整了。”
謝蛤蟆堅持的說道:“放心,老道還能整!”
王七麟說道:“我知道,道爺你老當益壯你還能整,可他不能承受了,你再整就要把他給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