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套路又來了

　　“圣上！”

　　“大師！”

　　后土御門天皇和一休和尚同時施了一禮，然后坐在狹小的茶室里，此次前來可以說是微服私訪，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當今的朝廷已經雇傭不起武士來搞天皇巡游的排場了。一休和尚身穿紫衣袈裟，盡管他不拘小節，不過既然天皇親自來了，他還是打扮得相當莊嚴，看起來真像是高僧大德。

　　后土御門天皇和一休和尚說話之后，兩人就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只是看著茶杯里的茶水默默無語。

　　一休和尚不先說話，后土御門天皇就不好意思開口。后土御門天皇一想到當今的時局和艱辛，簡直忍不住掉下眼淚，自己堂堂天皇居然還要向商人一樣，行著商賈之事，尤其是丟臉都丟在一休大師的身上。

　　一休大師是后小松天皇之子，如果不是當年足利義滿橫插一腳，恐怕就沒有現在的一休和尚，而是一休天皇了。

　　后土御門天皇能夠繼位也是有著一休和尚的功勞，當年后小松天皇之子稱光天皇早逝，但是已經退位的后小松上皇則深夜讓使者請來一休大師，問他伏見宮親王的兩個兒子，彥仁親王和貞常親王誰能夠繼承皇位。

　　一休大師說是彥仁親王，自古以來立長不立幼，就讓哥哥來干。因為一休和尚的這番話，所以后小松上皇就將彥仁親王收為養子，讓他繼承了皇位。

　　而彥仁親王，就是后土御門天皇的親生父親，后花園天皇。

　　因此對于后土御門天皇而言，一休和尚不僅僅是可以信賴的高僧，同時也是和皇室有著深厚關系的親戚，真按照禮法，他還得叫一休和尚一聲叔叔。

　　只是生活艱辛，世事艱難，在外人面前還可以訴說自己的生活的艱辛，可是一旦在自己的親戚面前除了打腫臉沖胖子，難不成還能訴說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嗎？

　　要知道他自己可是堂堂的天皇。

　　后土御門天皇見一休和尚不開口，他自己也不好意思開口，身旁的前關白一條兼良就已經按耐不住了。一休大師寫信說有一筆大生意想要介紹給朝廷，因此后土御門天皇和他才來到這里，談談這筆生意，誰知道后土御門天皇居然因為面子問題開不了口，這就是讓她急得跳腳。

　　一條兼良是前任關白，舉世無雙的當代學者，精通《源氏物語》、《伊勢物語》以及儒學的學問，同時在歷史上也是名聲響亮之輩，身為關白期間更是親自給將軍夫人日野富子當家庭教師講解源氏物語，一度為引為笑談，同樣也是一位見錢眼開的主。

　　“一休大師，你說的有顧客來了，是有什么大生意嗎？”一條兼良忍不住問道。

　　此時一條兼良心情充滿了急迫感，完全充滿了對于金錢的渴望，應仁之亂后公卿貴族們的家宅紛紛被戰火所燒，不論是宮廷還是將軍官邸的花之御所都因此遭了殃，公家宅邸200余處，大名宅邸六七千所，包括天龍寺、相國寺、大德寺在內的寺院、街道全被戰火燒得一干二凈。

　　京都成為一片焦土，近衛、一條家雖然將家中的藏書、財富紛紛轉移到郊外，但是他家在郊外又遇到了戰火，沒了，全沒了，公卿貴族們全部破產了。

　　應仁之亂從1467年折騰到1477年，這十年間貴族們的財產得不到保障，生命安全同樣一樣得不到寶藏，后花園天皇還可以帶著土御門天皇跑到將軍家借助，他當初逃到奈良，自己的兒子前關白逃到圖做，自己的孫子大納言教房則在兵庫落入武士之手，直接丟掉了性命。

　　五大攝關家，九條家、一條家、鷹司家套奈良，近衛家逃到宇治，各路公卿、貴族們都在瘋狂逃命，就連一休和尚，明明住在洛中的瞎驢庵，為了躲避戰火又逃到東山的虎丘庵，接著輾轉到南山的酬恩庵，隨著戰事的升級，一休又只好跑動了攝津的住吉。

　　現在戰事總算結束了，貴族們重新回到了京都，一休和尚也走上了他事業上的巔峰當上了大德寺的住持，天皇也離開將軍的官邸，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然而真正讓人頭疼的事發生了，公卿貴族們集體破產了，東軍十六萬大軍，西軍十一萬大軍，總共二十七萬大軍在人口只有二十二萬的京都喊殺連天，直接讓京都和附近的大阪成為焦土。

　　來自全國的士兵們軍紀更是差的一塌糊涂，直接在京都打砸搶燒，不僅讓公卿貴族們沒了錢，更是讓他們流離失所，從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變成了靠批改字畫衛生的難民，從統治階級的位置上跌落了下來。

　　用一句來形容當今這世道，簡直就是佛法和王法都破滅了。

　　“我有一位弟子，想要從朝廷手中獲得頭銜和稱號。”一休和尚慢悠悠地說著，此時的他氣定神閑，后土御門天皇聽到這句話眼睛頓時一亮。

　　這是天照大神派人給他來送錢來。

　　世人誰不知道，一休和尚有一大幫有錢商人作為弟子，也正因為一休和尚能夠搞到錢，所以后土御門天皇才會任命他為大德寺的住持，讓他重建被戰火焚毀的大德寺。

　　朝廷的權威雖然也早已經墜落，朝廷所擁有的諸多權能也被幕府吸收，一切政治權力幾乎全部歸了幕府，可是有一項權利那是幕府壓根就無法奪走的，那就是天皇祭祀的權力。

　　朝廷可以對大神社的神官賜予官位，也可以對大寺院的僧侶，賜予“紫衣”或“上人”的稱呼。

　　對于一般僧人來說，想要成為高僧，要么你的本事真的是非常高，能夠人前顯圣，以至于即便是朝廷沒有冊封，朝廷也會認同你高僧的身份。

　　例如曾經能夠役使鬼神，和朝廷大軍對著干，被流放后還能詛咒天皇和皇族、大臣們的修驗道僧侶，賀茂役小角，大江匡房的《本朝神仙傳》中第一個公認的神仙，不需要官方認證，就被世人尊為菩薩了。

　　只是這實在是太難了，想要被認可為高僧，正常途徑只有兩條路，第一條就是獲得朝廷的冊封，有了來自官方的認證，高僧之名就可以理直氣壯了。

　　當然，這年頭朝廷收入捉襟見肘，原本直屬于朝廷和公卿貴族們的莊園領地完全被地方上膽大包天的武士給直接侵吞了，因此如果僧人們想要獲得來自朝廷官方的認證，而既然認可你和你的寺院，那么你是不是要給朝廷一點官方認證的錢。

　　說賄賂這名聲實在是太難聽了，與其說是賄賂，倒不如說是認證高僧的服務費或者手續費。

　　當然若是有僧人能夠跑到隔壁明國求留學，像傳教大師最澄那樣能夠找到當地太守寫畢業鑒定，那么回到國自然也能夠混上一個高僧的頭銜。

　　“上人稱號五百貫永樂錢，同時朝廷可以允許他穿紫衣袈裟，只是紫衣袈裟得你那位弟子自己做。”前關白一條兼良毫不忌諱地說著。

　　僧人是有等級的，而等級的體現之處則在于僧衣，紫衣袈裟象征著僧人的最高僧位，而上人則是相當高級的僧位，也是一般情況下朝廷能夠拿出來的僧位。

　　一條兼良當年為了躲避應仁之亂的戰火，出逃奈良，攜帶全部財產投奔在興福寺當和尚的兒子，結果第二年興福寺的一場大火就將他的全部財產燒的精光。

　　后土御門天皇和一條兼良是瞞著現任的關白近衛政家的，現在他窮得要死，如果能夠做成這筆買賣，完全可以不交給朝廷，而是直接收入后土御門天皇和一條兼良的囊中。

嘆一條殿饑渴　　五車書籍入吟哦，攝錄佳名知幾多。

一滴我無金掌露，相如渴望竟如何　　一條兼良看著附近的一休和尚，突然間想起當年他譏諷自己的漢詩，莫名有些不高興，如果不是缺錢，他可真不想做一休和尚的這筆生意。

　　“一休大師，您的那位弟子呢？”后土御門天皇望了望，發現狹小的茶室里除了他和一條兼良以及一休和尚之外竟然沒有看見第三個人，而一休和尚身邊除了一只黑貓趴在他的身邊之外就再也沒有看見別的人了。

　　雖然天皇如今有名無實，但是再有名無實他自己也是天皇啊。

　　那位想要成為高僧的僧人，居然不肯親自出來見自己，這簡直就是太過分了。

　　后土御門天皇心中氣憤，想要在一休大師面前保持著自己身為天皇的風度和威嚴，想要拂袖而去，然而一條兼良用著請求的眼神望著后土御門天皇，那是哀求。

　　不要沖動，那些可都是錢啊。

　　“我的弟子已經來了。”一休和尚這才幽幽地說道，后土御門天皇和一條兼良紛紛愣住，環顧四周，既然他已經來了，為什么自己還沒有看見。

　　一休和尚將趴在自己身邊的黑色小貓放在榻榻米中間，指著他說道，“這就是我新收的弟子，是他想要見天皇一面，想要獲得朝廷的封號。”

　　一休和尚一本正經地指著趴在榻榻米上的黑色小奶貓，后土御門天皇和前關白一條兼領同時愣了愣，然后瞅著黑色的小奶貓大驚失色，“大師，你莫不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吧。”

　　沈夢溪的老師很多，一休和尚的弟子更多，后土御門天皇看著這只全身黝黑的小貓，誰能想到這只貓竟然是一休大師的弟子，一休大師收徒還真是不拘一格啊。

　　曰本本土既沒有老虎，同時也沒有貓，貓兒最初被記載于史冊之中，是來自于平安時代，而對貓的稱呼也是用的“唐貓”，意思就是來自大唐的貓。

　　對于“唐貓”最早、最詳細的記錄出現在平安中期，宇多天皇撰寫的《寬平御記》中。這位人稱“貓癡天皇”的愛貓人在寬平元年（公元889年）2月6日的日記中寫道：“朕在閑暇時候記述一下貓的事情。驪貓一只，是太宰府次官獻給先帝的寶物。別的貓毛色皆為淺黑，獨此貓色黑如墨，啊啊，猶似韓盧。長五寸、高六寸有余，盤臥如一粒黑黍，伸展如一張弓。伏臥團圓不見尾，宛若洞中的玄璧。走路不聞其聲，恰似云上的黑龍。夜間捕鼠之兇猛，更勝他貓。”

　　文中出現的“驪”原意是指純黑色的名馬，“韓盧”指黑色的名犬，還有“玄璧”、“黑龍”這些華麗微風的名字來形容一只貓兒，實在是史無前例。

　　后土御門天皇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來平安時代宇多天皇對于貓兒的記載，原本他以為這只是宇多天皇對于貓兒的喜愛而夸張的描述，可是后土御門天皇看著這只黑色的小奶貓，竟然看出來它的不凡，宛若猛虎下山，黑龍下海，氣勢真的有氣吞寰宇，睥睨天下的威勢。

　　后土御門天皇苦笑，貓兒不凡固然不凡，可這貓兒終究只是一只貓，不是自己期待的大主顧，正當以為自己白來這一趟之后，就見著小貓兒站起自己的身子，宛若人類一般，用爪子敲打了一下后土御門天皇的腦袋，“大膽。”

　　貓說話了，這貓兒竟然會說話了，這貓難不成還是一個妖怪。

　　后土御門天皇驚駭萬分甚至沒有摸自己的腦袋，一條兼良聽見貓兒那小孩子般清脆的叫聲，用手指著一休和尚問道，“大師，這是什么？”

　　“祥瑞！”

　　一休和尚面對一條兼良的疑問，當即開口說道，隨后黑色的貓兒全身都閃著金光，如同天神下凡。

　　后土御門天皇和一條兼良看著這位矮小的“天神”目瞪口呆，這竟然是一只純金般的貓兒。金光耀眼的貓兒，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這只貓兒的不凡，這絕對不可能是妖怪。

　　“你是何物啊！”

　　后土御門天皇手里拿著折扇指著這只金貓，語氣顫抖，若不是一休和尚就在茶室之中，恐怕后土御門天皇早就嚇得逃跑了。

　　“大王莫怕，我前世本是天竺國大王，因為當國王時，不行善政，不積功德，不重沙門，所以今生才淪落成為貓兒，有了成為畜生這一業報.......”

　　沈夢溪緩緩介紹著自己的來歷，直接將老虎的創意給直接盜用了，“原本以為今生以貓身贖罪，幸得圣觀音菩薩垂憐，成為圣觀音菩薩之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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