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和朝廷的交易

京都·大德寺　　沈夢溪發現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然而當他試圖想要回味著這件事卻總是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給阻擋著，這讓他感到非常詫異。

　　他究竟把誰給忘了！

　　不論是黑川家隱藏的那位大妖怪，還是面前的一休和尚都給他一種琢磨不透的神秘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古怪。

　　寺院里老虎披著一件僧袍，坐在大堂里爪子上抓著一本經書當眾講起了佛法，宛如高僧大德，附近聽聞有老虎成佛的信徒們紛紛來到大德寺捐獻著香油錢，只是為了能夠讓老虎能夠摸他一把，老虎菩薩摸頭增長智慧的謠言不知道從哪里傳了出來。這就跟世人們相信活佛身上搓出來的泥（升腿瞪眼丸）能包治百病。

　　老虎菩薩的謠言越傳越廣，不論是京都的僧人甚至是大德寺的僧人都將老虎視為神佛的代言人，視為菩薩。

　　僧人們眾星拱月地圍繞在老虎身邊，如果不是一休和尚是天皇欽定的大德寺住持，恐怕當今大德寺住持的位置都要被僧人們集體選舉，讓老虎來當了。

　　大德寺變天了。

　　如果是別的住持早就開始擔心自己權威的失落，然而一休和尚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反而像是在默認這一切發生。

　　“前面就是那位老虎尊者所在的地方嗎？”

　　一位身穿公卿朝服的男人在一位老人的陪同下，前往京都大德寺的山門，身邊護衛著幾名武士。老人是前關白，五攝家中一條家的家主一條兼良，而身旁的男人正是這個國家理論上和名義上的統治者，天皇。

　　老虎尊者的故事在京都中傳得沸沸湯湯，那一日遮天蔽日般的巨大金山降臨京都，地動山搖的情景更是讓當時的將軍足利義尚以及退位大御所（太上將軍）足利義政紛紛心驚肉跳，后來天空中的金山消失，一切都恢復平靜，之后傳來一休大師降服了妖怪，將軍和天皇這才派了使者拿出幾百貫永樂錢獎賞了一休和尚以及大德寺，然后就當作當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直到沈夢溪給老虎撐腰，突破了畫卷的封印，一貓一虎從畫中的生物變成了現實中的存在，直接出現在大德寺。

　　老虎人前顯圣不僅讓信徒們踴躍而來，同時也將老虎自己是菩薩轉世的名頭傳播了過來，以至于就算是天皇都聽到了。

　　當然這也跟大德寺不是一般地方，一休和尚不是一般人有關。

　　后土御門天皇自然不會忘記，一休和尚的大德寺住持是他親自任命的，而任命一休就是為了讓一休籌集資金重建被戰火燒毀的大德寺伽藍。

　　“確實如此啊！”昔日的關白一條兼良點了點頭，被譽為中世無雙學者的那位老虎也非常好奇。

　　不論是不是菩薩，他是老虎重跑不了，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見過真正的老虎。

　　誰不知道一休和尚最聰明，腦子最靈光，撈錢也是一把好手和界町的商人們關系最為密切。

　　一休和尚曾經有這樣一個典故，某一天一位界町的商人因為債臺高筑，無力償還債務，所以想要自殺。

　　一休看見這位想要跳河自殺的男子，就問他除了死以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商人搖了搖頭，痛苦地表示除了死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一休再問，你家中難道什么都沒有了嗎？

　　商人回道，家里除了一個年幼的七歲小女兒以外，實在是山窮水盡，什么都沒有了，根本就沒有東山再起，還債的本錢了。

　　一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誰說施主你沒有本錢東山再起的，你家里不是有一個女兒嗎？你女兒不就是你的本錢嗎？只要將你的女兒嫁出去，找到一位乘龍快婿幫你還債，不就可以東山再起了嗎？”

　　“大師，可是我的女兒才七歲，什么樣的乘龍快婿才會娶七歲的小姑娘啊，您別在這個時候開我玩笑了。”商人愁眉苦臉，他的女兒既不是天姿國色，就算是，現在才七歲，又有怎樣的男人才會迎娶一位七歲的小姑娘作為妻子。

　　“我啊！”一休和尚用手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經地說道，“難道我就當不得你的乘龍快婿。”

　　“大師，求你了，我的女兒才七歲，你還是和尚，別開玩笑了，你可是大師啊.”

　　“和尚又怎么樣，大師又怎么樣，我這個和尚，這個大師，就是喜歡你七歲的女兒，我就是要娶幼女當老婆。”

　　商人看著信心滿滿的一休，再想了想自己家里的債務，只能答應一休和尚的條件，然后按照他的要求，全城公告一休和尚要舉行婚禮，結婚了。

　　頓時，一休和尚要結婚的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京都都轟動了。雖然后世的僧人能夠吃肉喝酒娶老婆都還是正經和尚，但是這都是明治維新時期為了打壓佛教故意允許的，在以前的時代，除了凈土真宗之類的教派，其余宗派的和尚都是要遵守戒律的，至少是要在明面遵守。

　　世人們議論紛紛，在一休結婚那天紛紛參加一休的婚禮，一休數了數了數世人送的禮錢，覺得錢夠了之后就把錢交給商人脫下自己新郎的服裝，說，“這些錢夠還債了，你的女兒我不要，你的女婿我也不當了，我還是繼續去當和尚吧。”

　　一休和尚隨性灑脫，離經叛道，可是不得不說這位大師想要經商弄錢的話必然會是一位高手。

　　這年頭幕府窮，朝廷更窮，應仁之亂后，朝廷和皇室的領地遭到各地大名的侵吞，朝廷的收入大幅下降，以至于朝廷變成真正的有名無實。

　　以前足利幕府強盛時，朝廷再不濟能夠充當禮儀性機構，現在幕府一衰落，天皇的地位更是連傀儡都不如。

　　歷史上過年吃不起年糕，去世之后沒錢下葬的天皇，就是當今的后土御門天皇。

　　宮中的宮女成為流螢需要賣身才能夠養活自己，攝政關白之類的公卿大臣更是親自下場批改字畫謀生，簡直就是丟盡了公卿貴族的臉面，然而這就是應仁之亂后天皇和公卿們的窘境。

　　公卿正親町三條家在京都開過染布店，中御門家做過面食店，飛鳥井家就搞蹴鞠維生，山科家經常當醫生出診收費，知名的大學者關白一條兼良也給女人當過家教。

　　生活所迫啊，如果大德寺愿意給朝廷和天皇一筆錢，其實一條兼良不介意替老虎寫圣旨，讓天皇親自官方認證老虎為菩薩，或者大明神。

　　這是骯臟的py交易。

　　老虎坐在庭院里講述著自己的妙法讓在場的一種僧人們聽得如癡如醉，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妙法，而這般妙法竟然還是一頭老虎所講的。

　　對于后土御門天皇和前關白一條兼良的造訪，大德寺的僧人們早已經在茶室準備妥當了。

　　一個時代，一個世界總是有自己的規則，而想要在這個世界中過得無往不利，最好就要融入這個世界。

　　想要成為神明，就必須得到天皇和他的朝廷的官方認證，即便是后世江戶時代的征夷大將軍德川家康，想要讓自己成為神明，也需要朝廷太政官符所賜予的力量。

　　茶室的中央是個小火塘，火塘上架著茶鍋咕嘟咕嘟地燒著水。茶室三面是墻，而拉門之外，則是回廊和池塘組成一個日式庭院。

　　大德寺是茶道的圣地之一，一休和尚的弟子珠光就是茶道的高人，禪茶萬萬密不可分。

　　庭院的池塘邊擺放一節竹筒，上接著泉水，待竹筒差不多盈滿后，竹筒倒轉放水進石頭砌的小池中，在復位回原來的位置繼續蓄水，如此周而復始。

　　竹筒倒水時，底部敲打石頭會發出咚地一聲，在這寂靜的庭院格外顯得清脆優雅。

　　你自己都已經成佛成圣了，你自己還要隨隨便便拜人當老師，你不覺得你的格調全部都掉光了。

　　沈夢溪趴在一休和尚的身邊，微瞇著眼睛，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現在有什了不起的，他的一切完全來源于老婆羅門的饋贈。

　　現在他已經擁有了三個師傅，在加上現實世界學校的老師們，他的老師數量相當龐大，可以想象如果今后繼續走下去的話，他還會拜更多的老師。

　　三人行必有我師，孔子尚且還會拜七歲小孩為師，沈夢溪自己還沒有成佛成神，又怎么會因為這樣的原因飄了。能夠拜師就意味著自己還能夠繼續學習，還能夠獲得成長，如果是為了單純的面子而放棄學習，放棄讓自己能夠更進一步，提升自己的機會，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現在的天皇只是有名無實之輩罷了，就算你想要和天皇見面，那么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休和尚笑著問道。

　　自從應仁之亂皇宮被燒之后，后土御門天皇就收拾著行李到大御所足利義政那里居住，一住就是十年，最近幾年才草草興建了宮室從征夷大將軍的家中搬了出來。

　　這個天皇當的太沒有意思了，后土御門天皇目前已經向臣子們提出自己要退位不干了，足足提了四次，被大臣們擋了四次，即便是想要退休都不行。

　　曰本不比歐洲，歐洲的國王退位之后，一旦會成為親王或者公爵，不會成為太上皇，而后土御門天皇退位之后，就會自動成為太上皇，新天皇繼位需要舉行登基儀式，要花一大筆錢，太上皇和天皇總不能擠在一座宮殿里，為了表示孝道總得給上皇建造新的宮殿吧，這又是一大筆錢。

　　這年頭，朝廷哪有錢啊，因此后土御門天皇現在退位退了四次，始終沒有退休成功。

　　“為了實現我的發愿。”沈夢溪答道，語氣中帶著苦澀。

　　以前在童話中經常看見某某內心生出慈悲之愿竟然就有功德降下，不需要有所行動就已經有功德了，老婆羅門其實也沒有做太過偉大的事情，結果他自己竟然會被死神閻摩親自接往天國。

　　原因就在這里，正如同宣布自己持戒之后，就必須守戒，發愿之后也必須執行，用洪荒流小說的話，佛教中發愿修行的方法其實就是向天道借款，屬于先上車后買票。

　　發愿得到的功德都只是先預支給你的工資，這些都是需要發愿的本人逐步完成自己的誓愿，才能真正讓功德完全屬于自己。

　　沈夢溪現在已經沒了退路了，因為他不把自己的誓愿實現的話，自己恐怕就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半個金身的功德不是這樣好拿走的，更何況這個世界的天道還專門給他留了一條小尾巴。

　　沒有發愿不能就成佛，普賢菩薩有十大愿，觀音菩薩有十二大愿，阿彌陀佛更有四十八大愿，地藏王菩薩同樣有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悲愿。

　　凈土宗和真宗的根本教義就是來自阿彌陀佛四十八愿之一的選擇本愿，真宗的佛法不可思議指的就是阿彌陀佛的本源超越了因果法則，可以讓無法往生極樂世界的，一定要下地獄的罪人往生凈土。

　　沈夢溪只有兩個大宏愿，第一個那就是將這個世界重塑，平定天下的亂世，第二搞定橫行在這個世間的魑魅魍魎。

　　兩個大宏愿其實是只有一個，正是因為天下大亂，四處征戰不休，所以妖魔才能橫行于世，同時也正因為妖魔橫行于世，所以他們加劇著世間的戰亂，彼此之間的關系是互為因果。

　　根據神明們的契約，祂們可以選擇自己的神眷者，可以選擇人類作為自己的化身，也可以作為氏神庇護一族，可是他們絕對不可能親自出手干涉人間的戰爭，也無法親身降臨。

　　因此浩浩蕩蕩的代理人戰爭在這個世間展開了，沈夢溪想要加入這個游戲之中，他就必須成為日國諸神的一員，獲得參與這場爭奪天下戰爭的入場券。

　　所謂神明，不僅僅是古事記、日本書紀中記載的諸神，人類、鳥獸、草木、山海，凡不平凡者均稱為神明。不僅優秀者、善良者、有功者，兇惡者、奇怪者、極可怕者亦都稱為神。

　　簡單來說，只要有不平凡之處，就可以稱之為神明。

　　神佛并列，神佛混同，是古代神明觀念的特征，根據佛教的說法，佛祖菩薩為了在日國弘法普渡眾生，因此化身為了神明的模樣，神道教中包括天照大神在內的神祇其實都是佛祖的化身。

　　然而對于有志于獲得天下的神明來說，自封自己是神明是不行的，朝廷雖然沒有能力打擊淫祀，但是不承認你就不是神。

　　因此想要成為日國眾神的一員，就必須獲得朝廷的冊封，這也是沈夢溪的目的。

　　這年頭朝廷窮得很，只要交一點錢，就足以獲得朝廷的冊封，正式躋身為日國神明中的一員。

　　請：m.doulai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