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蘇,是我!”
接通之后,話筒里傳來一個熟悉,又溫和的聲音。
蘇越握著手機,臉上神色極度驚訝,有些激動地道:“易…主任,怎么你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8月16號,如何?”易鋼沉聲說道。
“8月16號…”蘇越下意識地低語了一句,然后認真思考了片刻,才繼續說,“可以,時間宜早不宜晚,不然拖到9月,變數會很大。”
“好,后面有人會聯系你的。”
易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緊接著就掛了電話。
蘇越一臉納悶,卻也沒有深究對方話里的意思,直到第二天,聶遠征說他已經到了港城,隨行的,還有精選出來的國資交易團隊。
蘇越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提出的策略,已經在金融機構高層內部會議上通過。
而且兩地聯合,已然做好了一切應對外資襲擊港城金融市場的措施。
8月13日,A股沖擊5100點失敗,沖高回落,收出十字陰線,港股跟隨走勢,收于23267點位,放量滯漲,呈現出即將變盤的態勢。
港城樓市,核心地區,售賣房源,開始大規模增多,明顯是有人故意拋售。
匯市,無論華幣還是港幣,都很穩定,但即期合約,無論多單,還是空單,都在繼續暴增,資本建倉、增倉痕跡明顯。
債市,房屋抵押貸款證券化的債券,拋盤,也在持續增多。
其衍生期貨,期權,空單,同樣大增。
貿易市場,面對貨款交易,老板們也不知是否已經聽到什么風聲,開始更傾向于美元交易,而拒絕港幣和華幣。
8月14日,兩地股市,開始下挫。
神華沖關100元失敗,連續兩個交易日沖高回落之后,于14日大跌7,其余匯市、樓市、債市、對外貿易市場,于前日并無多大區別。
8月15日。
銀行同業拆借利率突然跳漲,原本流動性非常充裕的局面,驟然趨緊。
股市低開低走,樓市的大量房源,開始低價、壓價拋售,同時,港城政府于午間時分,公布的CPI數據,更是加重了市場通脹預期,使金融市場承壓下行。
下午,股市跌幅擴大,權重個股全線大跌,股指遭受重創。
“來了…”
看著恒指在530之后,第一次跌幅大于3收盤,港城國際金融中心,辦公室內,詹姆斯·西澤端著一杯咖啡,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繁華錦繡的金融街和整個港城,微笑道:“這座城市的景色,真是讓人沉醉啊,可惜…馬上就要蒙上一層陰影了。”
“普雷斯特…”
西澤驟然轉過身,對著助理說道:“讓大家準備一下吧,暴風就要來了。”
他能感覺到市場差不多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他所等待的全面做空時機,應該就在這幾日了,不會太遙遠。
從華國股市530暴跌開始,他已經布局了兩個多月,如今,該到了收成的時刻了。
助理點了點頭,即刻便轉身走出辦公室,通知相關的所有人。
下午4點,港股收盤,大跌3.2。
作為恒指權重的移動、電信幾支核心通訊股票,以及銀行、能源,港城明星地產企業等核心股票,也都全部收盤大跌。
收盤之后,下午六點,匯豐銀行有個內部商業晚會,港城金融界名流,都會參加。
由于顧老爺子介紹的那位故友,是此次晚會的主要主持人之一,所以顧云汐和蘇越,自然也都接到了邀請。
顧云汐換了一身晚禮服,艷光四射,明人。
蘇越一身休閑裝,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再加上他本就有些清秀的面容,使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家資本公司的老板,反而更像是一個稚嫩的,剛剛走出學校,還未經過社會洗禮的稚嫩青年。
“你就這樣…過去?”
從麗思卡爾頓酒店換好衣服出來,顧云汐看見蘇越隨意的打扮,有些發愣地問道。
蘇越替她拉開車門,然后等到她上了車之后,自己也跟著坐了上去,隨意地道:“又不是去見什么國家元首、總統什么的,沒必要這么在意。”
“就像你說的,港城,是我們公司進軍國際金融市場的前哨站。”顧云汐不是很同意地說道,“咱們肯定要在這里建立分公司的,借著商業晚會,認識一些人,建立一些人脈關系,甚至拉攏一些客戶,都對我們以后的發展,大有裨益。”
蘇越聳了聳肩,說道:“這些都是虛的,要想站穩腳跟,還是得在金融市場立下威名,賺到大筆利潤才行,人脈關系,客戶交情什么的,在真金白銀面前,那就是個屁,錦上添花可以,一旦實力、能力不濟,什么都是白談。”
“不過,云汐姐…”
蘇越眼睛在顧云汐身上掃了掃,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微笑道:“你今天是真的很漂亮,應該能在晚會上,迷倒一大片人。”
“是嗎?”顧云汐笑看著蘇越,心里很是高興。
“對了,云汐姐,你和南華李家那位…”蘇越想了想,“好像是叫李恢遠吧,談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結婚,等云汐姐你結婚的時候,我肯定送你一份大禮。”
顧云汐偏頭看著蘇越,問道:“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
“隨便問問。”蘇越尷尬地撓了撓頭。
“我跟他…挺好的。”顧云汐輕聲說道,“雖然因為工作忙碌的關系,彼此總共也沒見過幾面,但也沒什么變故,家里安排就行了,不過…結婚的事,應該還早,你那份大禮,就先記上吧,以后再說。”
“行吧!”
蘇越簡單地問了一句之后,就停止了這個話題。
“你跟小雪呢,現在怎么樣?”顧云汐反問道,“寧州和燕京,兩地分隔,你又整天忙于公司的事,應該也沒什么時間…”
蘇越微笑地打斷顧云汐的話,說道:“還好,我經常往返于寧州和燕京,公司運營上,寧州有郭總,長陵有你和老楊,其實我也沒操什么心,等公司根基穩固一些,我們在港城站穩了腳跟,我就帶雪兒和妹妹出去走走,也給自己放一段假。”
“好啊!”顧云汐有些羨慕地望著蘇越。
倆人你一言,我一言地閑聊,過了一陣,便到了晚會舉辦地點的半島酒店。
下了車,在迎賓小姐的引領下,倆人在邀請名單上,簽下自己的大名,就走進了奢華、熱鬧的宴會廳。
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
宴會廳內,各國精英匯聚,各類語言,交織入耳。
蘇越除了英語能聽得懂一些外,其它的語言就徹底抓瞎了,他環顧了周圍一眼,皺了皺眉,后悔沒將人事部主管通過獵頭公司,高價挖來的那位精通六國語言,膚白、貌美的翻譯秘書給帶來。
“孫侄女,來了啊,歡迎…”
看見顧云汐出現在會場,那位顧家老爺子介紹的匯豐銀行董事局成員,港城銀行界,赫赫有名的何兆龍先生,走了過來,微笑地招呼顧云汐:“你今天,可真漂亮。”
“謝謝何爺爺。”顧云汐做出小女孩姿態,感謝道。
何兆龍雖然比顧家老爺子年輕不少,但終究是和老爺子一輩的,顧云汐做出應有的恭敬姿態,卻也沒錯。
“我要是有你這么個孫女,那就好了。”何兆龍感慨了一句,笑呵呵地道。
倆人說話間,一人見顧云汐姿容靚麗,美艷全場,不由急忙走了過來,向何兆龍打聽道:“老爺子,這位小姐是您…”
“哦,內陸來的,顧家的小朋友。”
何兆龍看了那人一眼,正色道:“小鄭,照顧他們倆一下,我還有些應酬,金管局的人,今晚也會到。”
他說著,繼續與顧云汐簡單交流了兩句,就離開了。
至始至終,都沒有多注目蘇越一眼。
畢竟,在何老爺子眼里,蘇越這種沒什么背景,但又年紀輕輕闖入金融界的人,多半是攀附顧家的關系爬上來的,不值得他高看一眼。
蘇越對此,自然也是滿不在乎,畢竟老年人的思想,想改變,不容易。
反正顧云汐在場,他也沒必要過于應酬。
“顧小姐,你好,我是匯豐銀行基金投資管理部鄭開榮,”那位被何兆龍叮囑的男子,伸出手,微笑地自我介紹道。
顧云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見到他有些諂媚、討好的眼神,不是很喜歡,沒有伸手回應,只是輕聲說道:“港城鄭家,在金融界貌似也蠻有名的,你這年紀,能走到基金投資管理部,不簡單嘛。”
鄭開榮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笑著說道:“顧小姐說笑了,我們匯豐,一直秉持公平選拔人才的標準,能者上,弱者下,跟出身背景沒什么關系。”
“是嗎?”
顧云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沒繼續問,走了兩步,從一處柜臺上,端起一杯香檳,遞給蘇越,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繼續道:“不瞞鄭總,我也是一位基金經理人,不知你對港城未來的金融市場走向,有什么看法。”
名門美女小姐詢問,問題又恰好是他擅長的領域。
鄭開榮清了清嗓子,然后就開始了一番自認為鞭辟入里的獨到見解。
然而,他還未說完,旁邊一位西裝革履,身材高大,藍色眼睛,皮膚很白,有點絡腮胡的外國男子,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用英語流利地說道:“我完全不認同你的話,未來的港城金融市場,充滿了危機,哦…不應該說是港城,是整個世界金融市場,都充滿了危機,多頭…在未來會遭遇慘重損失。”
“波爾先生,你憑什么這么說?”鄭開榮臉色有些黑。
剛剛反駁他的這位外國人,來自英國,名叫蓋倫·波爾,是一支規模很小的對沖基金主理人,也是世界著名資管公司瑞銀集團的一位員工。
鄭開榮畢竟是匯豐銀行中層管理人員。
對方身份不及他,縱然是外國人,公然打他臉,他也不會客氣。
“這很明顯,市場估值高企,房價泡沫堆積,金融市場在未來,必然會有大震蕩。”蓋倫·波爾說道,“你看不見這些風險,還鼓勵這位美女做多,是不對的。”
他說著,擠到顧云汐身前,微笑地伸手,用蹩腳的漢語打招呼:“你好,小姐,我叫蓋倫·波爾,很高興認識你。”
蘇越笑看著這個外國人,心道:“果然美女,無論哪國人都喜歡。”
他笑了笑,代替顧云汐伸出手,說道:“波爾先生,你很熱情嘛,我是顧小姐的合伙人,你剛剛那番見解,很特別,不如…我們聊聊?”
蘇越這番話,用中文說出。
蓋倫·波爾沒聽太明白,問了旁邊一位精通中文的朋友,才恍然大悟。
他認真地看了一眼蘇越,見蘇越年紀尚小,居然稱是顧云汐的合伙人,有些難以置信:“你是顧小姐的合伙人?可我看你年紀很小,不會是騙子吧?”
“小蘇,你聽得懂他說話嗎?”顧云汐適時問道。
蘇越笑了笑,輕聲說道:“能聽得懂大概,但用英語對答就很難了,這家伙應該是妄想做空港城的那股資金洪流中一份子,明明水平不怎么樣,卻能堅定地認為港城金融市場接下來會有大地震,這是很明顯的漏洞。”
“讓我來吧,我知道,你想套他們的投資側重方向。”顧云汐在蘇越耳邊輕聲道。
她不等蘇越應答,微笑間,便已經走到蓋倫·波爾面前,簡單地打過招呼之后,用英語流利地開始聊天。
蘇越見顧云汐經過兩年的成長,已經完全能夠獨當一面。
心里不禁有些唏噓。
“鄭總,你們基金在港股,應該有很重的倉位吧?”蘇越見鄭開榮被冷落,不由主動挑起話題。
鄭開榮有些吃驚地看著蘇越:“你真是顧小姐的合伙人?”
“這是自然。”蘇越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們匯豐銀行,手里持有大量港股權重個股的股份,最近這段時間,有許多外國人,到你們那里借出股份或者說融劵做空嗎?”
鄭開榮臉色微變:“你問這個干嗎?”
蘇越注意著他的神色,微笑道:“看來是有不少人光臨你們銀行了,我猜,港城其它銀行、證券公司,也應該有這種現象發生吧?”
“你想說什么?”鄭開榮心中一驚,突然意識到什么。
蘇越攤了攤手,說道:“沒什么,反正你們匯豐銀行,家大業大,肯定能撐住的,也沒必要太過操心,我就隨口問問而已,別緊張。”
“哦…對了,聽說這一周,港城的地產,也是震蕩劇烈,涌現出天量成交啊。”
“你們匯豐控股的,是不是有一家遠東銀行,主要做房屋抵押貸款的,聽說房價暴漲這半年來,新簽了不少單子。”
“你到底…想說什么?”鄭開榮握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
蘇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們匯豐的生意,做得很穩,很大,外國人的什么生意,都敢接,而且坑起國人來,一點都不手軟,財富,寧予外邦,也不予國人。”
“什么意思…”鄭開榮臉黑了下來。
蘇越說完之后,也就懶得理他了,錯開他身體,向著宴會廳一處,被許多香港名流和外國機構金融界人士,圍著的詹姆斯·西澤走去。
“西澤先生…”
蘇越站在人群圍繞處,對著詹姆斯·西澤說道:“不喝一杯嗎?”
詹姆斯·西澤抬眼望見圍繞的人群外,那名清秀微笑的青年,楞了有那么一會,才想起來自己在四季酒店的時候,曾經拿起過這個人的照片,輕笑地拂開身前人群,走近蘇越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蘇越:“你就是鮑里斯說的那位來自華國的交易天才?”
“你就是號稱華爾街交易天才,著名的交易大師索羅斯的關門弟子?”
蘇越沒答,握著酒杯,沉聲反問。
“你看上去,比你的外表要成熟。”西澤盯著蘇越眼睛,“沒見你之前,我以為鮑里斯說的是一個笑話,見你之后,我開始相信他的話了。”
“他說過我什么?”蘇越笑著問。
“鮑里斯說你是個危險的人物,是金融市場上,致命的對手。”西澤用漢語說道,“但我覺得他有夸張的成分,你…不是我的對手。”
“也許你該相信他說的。”
蘇越搖晃著酒杯:“你現在撤出港城,還來得及,我會給你機會,但若你真的執迷不悟,要替你老師找回場子,恐怕下場會很慘。”
“你們華人,是只會耍嘴皮子嗎?”西澤大笑。
他身后原本諂媚、親近他的好幾位華國金融界人士,聽見這話,臉皮一顫,極為尷尬。
“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蘇越也不生氣,微笑道,“知道你不會聽的,也知道你的下場,會很慘。”
“哦…對了。”
蘇越環顧了四周一眼,繼續說道:“今天鮑里斯沒來,麻煩你替我帶個話。”
“我那位朋友,他最好是好好照顧,若不然,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讓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西澤注意到蘇越鋒銳的眼神,驚訝了那么一下。
但隨即,他又輕蔑地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知米瀾多的身后,是貝來徳集團,我剛才還說你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如今…我又改變看法了,你還是太過幼稚,這杯酒,我不必和你喝,因為你根本不配成為我的對手。”
“倒是你身后的這位美女,我想和她喝一杯。”
西澤說著,便準備越過蘇越,向從宴會廳另一邊趕過來的顧云汐接近。
蘇越斜跨一步,攔在西澤身前,將杯中的酒,緩緩倒在西澤與自己的中間,淡淡地說道:“西澤先生有自信是好事,但自大就不好了,如今東方這片國度,早已不是任人欺辱,任人宰割的國度,華人,也早已不是崇洋媚外,卑躬屈膝的華人,這杯酒,我會讓你喝的,咱們…明天,金融市場的戰場上見。”
蘇越說完,轉身拉著一臉驚詫的顧云汐,便走出了晚會宴會廳。
留下滿場震驚的眾人,以及一些羞愧的港城金融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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