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劍雪透過光幕上的大洞往里面瞧,只見一座森森大山,高接青霄,崔巍險峻。
山上黑霧彌漫,妖氣凜然。
宇文劍雪只瞧了一眼,渾身顫抖,恍受天然壓制。心中忍不住想道:怎么我見這妖氣,完全生不出半點抵抗之意。
再瞧大山前面,立著一面巨大石碑,上書:兩界山三個大字。這才明白,真正的兩界山原是在這里。
宇文劍雪往身后瞧去,惡虎已追身趕至,停在林子邊緣,朝這邊瞧過來。
劉燕芝便道:“有勝哥,咱們該逃去那洞里么?”
“你不怕么。”
“怕啥。”
“那洞里妖氣很重。”
“但是…有你在啊。”
“吼…”
“燕芝。”
“嗯。”
“以后,你別碰我的腰,我不舒服…你和虎兄就呆在這里,哪兒也別去。”
舞馬說著,轉而瞧向惡虎,
“孽畜,你要是有種,就跟我來。”
說著,自白虎身上一躍而下,直沖入光幕洞口,朝著妖山去了。
宇文劍雪眼瞧著舞馬孤身離去,便想他定是算好了,惡虎追不上自己,定然無甚危險。但她現今解開枷鎖,自覺已和從前大有不同,心念方得暢達,又有報恩之意,哪肯讓舞馬一個人拼命,便是一竄而上,跟去舞馬身后。
忽而又想起,自己身上還背著劉燕芝,那山上妖氣森然,必定危險重重,自己無暇照護,反倒會害了她。可若是把劉燕芝放下來,又怕被惡虎吃掉。
卻聽燕芝道:“虎姑娘,求你帶我一起去罷。有勝哥在,便是死了我也不怕。”
宇文劍雪一聲虎嘯,沖入了光幕大洞,轉眼消失在兩界山的巨大石碑之后…
那惡虎被舞馬設計,戳瞎了一只眼睛,正是怒火中燒之時,二話不說就要追上去。
劉莽臉色大變,“大王,別去。”
“為何?”惡虎說的竟是人語。
“山上有古怪,怕于大王不利。”
“你怎知道的。”
“曾有神仙托夢于我——”
惡虎嘿嘿冷笑,“你這廝…不說實話。你個小小鬼兒,神仙與你托得著么…那山上沒有神兵利器,倒是妖氣很重,我很喜歡。我便要瞧瞧那人到底要干什么。”
“大王若是非要涉險,不如叫我上山,我為大王探路。若有什么不測,我幫大王扛著。”
“笑話…我生而為虎,便是山中大王,行的乃是霸道。只有凡人躲我,沒有我怯凡人,若是消了這口傲氣,殺母之仇,不報也罷。”
劉莽再要相勸,卻被那惡虎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又一嘴叼了起來,
“你跟我一起,看我如何殺了他。”
一虎一倀,過了光幕大洞,來到兩界山大石碑前,才瞧見兩界山三個大字下面,還寫著幾行詩,便是: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來不向不回向。
無異無同無有無,難舍難取難聽望。
內外靈光到處同,一佛國在一沙中。
一粒沙含大千界,一個身心萬法同。
知之須會無心訣,不染不滯為凈業。
善惡千端無所為,便是南無釋迦葉。”
一虎一人皆識的字,卻不大看得懂詩中之意。
那惡虎只覺得這首詩中,蘊含著玄妙法術,叫他難以窺破。
而劉莽,只瞧著最后一句,心中暗道:“好一個‘善惡千端無所為’——我好容易活這一世,卻是倒霉透頂成了倀鬼。倀鬼是干什么的,便是專門把人騙來叫老虎吃。天生為惡,無所不為,命運如此,哪里由得我做的了主。
詩里面說,善惡千端無所為,便是南無釋迦葉。南無釋迦葉應是佛祖的意思。這是不是說,佛祖也明白我的苦衷,叫我知道善善惡惡,千端萬端,都是在他老人家謀算之中?
那就更可惡了,天下人千千萬萬,為何非要我來這般命苦?我不服,我要逆天改命…便是做鬼的也能修成仙,我且依著這山大王,得了他賜的陰身,省去輪回苦,還能好好再過一世。”
這般想著,又被惡虎叼著過了石碑,卻不察邁過碑身的一剎那,自那首詩里卷出一道無色無形暗芒,將他們裹了進去。
一人一虎再往前走,卻瞧不見前面劉有勝、阿雪、劉燕芝去了何處。
只有一條幽幽山道,通向山頂。
順著山路往上走,一陣妖風蕩下來,劉莽眼前忽地一晃,看見一個老婦人手里抱著一樣血淋淋的物事,痛哭流涕往這邊走。
待她又走近一些,越覺得好生眼熟。
劉莽從虎口中掙扎著下來,朝著老婦人迎了幾步,方看清她正是自己的阿娘。
劉莽心中狂喜,朝著阿娘跌跌撞撞而去,張開手臂一擁,人卻是穿了過去。轉身再去抱她,又撲空了。
便匆匆走到老婦人眼前,方要喚一聲阿娘,才看見阿娘懷中血物,正是他的腦袋。
劉莽眼淚撲簌簌落下,恍然間明白了什么。
當是此時,一道妖風刮過,眼前場景隨之變幻。
只瞧在自家臥房之中,阿娘抱著他的腦袋,哭的眼睛紅腫。不一會兒,從門外傳來劉莽的聲音:
“阿娘,我回來了。”
阿娘渾身一哆嗦,手中頭顱落在地上。她慌了片刻,又把腦袋抱起來,藏在衣柜里面。換了身干凈衣服,擦干眼淚,笑著迎了出去…
劉莽心中暗道:“那日,我被大王吃掉身子,魂兒便隨著大王離去,頭顱卻丟在山里面。后來,我成了倀鬼,經得大王允許,回來尋那頭顱,卻怎么也尋不著。原來,竟是被阿娘撿了去。阿娘一定是瞧我久未歸還,放心不下,才專入山里去尋,哪料得只撿到了兒子的腦袋。”
心中更是難受,好一個倀鬼,雙膝著地,跪在幻境中滿臉笑容的阿娘身前,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