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角力
“吔屎啦，卓景全！”
陳家駒大聲吼出這一句之后，他常年在中區積壓的怨氣也是完完全全地釋放出來。
他心中一下子舒暢不已！
腰不酸，腿不痛，滿滿的都只有一個字：
忍了你這么久，以后愛怎么樣怎么樣吧！
既然你這么會“抓人”，以后那些悍匪過江龍就你個粉腸自己去抓啦！
卓景全面色鐵青。
他感覺胸口都仿佛被堵住，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痛罵一頓！
而且他好像還罵的很有道理？
哪來的道理！
卓景全氣急攻心，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也讓他瞬間說不出話來！
卓景全身邊的一個熱心警員看見這個場景，心中不由得一喜！
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借此機會表現一下說不定可以攀上卓督察的關系，以后的前途就是一片大好！
于是連忙上來扶著他，眼神甚是關切：
“卓sir！你是不是要死了啊！外面就有救護車，很方便的，現在上去來得及！”
“哈哈哈哈哈！”
陳家駒聽見這句話直接笑了出來！
擦鞋強你真是個人才！
卓景全愣了愣，旋即直接推開了擦鞋強：
“頂你個肺啊！擦鞋強！你死都沒有輪到我死！”
與此同時，他的呼吸也是逐漸恢復過來，他便是重新將目光放在這兩個笑的十分開心的家伙之上：
“...你們兩個很棒！真的很棒！
呵呵，但是我就要看看你們回到中區之后還有沒有這么開心！
來人，給我把他們兩個全部帶回去警署！”
隨著卓景全的一聲令下，警員們也是紛紛圍了上來，只是這一次多了一個陳家駒。
陳家駒的神色有些變換。
他下意識擋在了洪云的身前：
“..我掩護你，你快走！
出了這里以后你立刻回灣仔！
只要回到灣仔，你就沒事了！不用擔心我....”
“好兄弟！”洪云點了點頭，但是他卻是沒有離開！
他反而是往前走了一步，與家駒肩并肩地面對這一切。
“..我倒要看看，港島是不是卓景全大曬！”
家駒愣了愣。
但他明白洪云的意思，于是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兩個人就這么防范著警員的到來。
在洪云與陳家駒戒備著的時候，卓景全則是雙手叉著腰，口中還點了一根萬寶路。
現在他的姿態驕傲而昂揚，與之前戰戰兢兢的樣子全然不同。
仿佛在這一刻，他才算真正地將本性釋放出來。
他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右手食指直接指著洪云：
“這次我看你們怎么逃！今天誰也救不了你們！我卓景全說的！”
“呵呵...卓督察你好大的威風啊...”
一個有些厚重的聲音傳入眾人的耳中，一樓門口附近的警察也是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怎么有點耳熟？”
卓景全立刻轉頭看過去，只見三個穿著便服的人緩緩地走了進來。
為首一人長相有些忠厚，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個慈祥的學者那樣。
“張標？！”
卓景全心中一咯噔。
灣仔總部的警司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他身后的那兩個光頭，不就是光頭佬還有李文斌？
怎么回事？！
他們怎么會過來？
卓景全感到有些不對勁，他連忙給了左右人一個眼神，“..立刻叫署長過來！快！”
在幾個報信的人一路小跑離開后，他立刻帶著一眾中區的警員向著標叔等人靠過去。
“..張警司...不知道您今天過來有什么貴干呢...？”
卓景全對于灣仔總部的人都挺不爽。
但標叔是高級警司，他只是督察級別，兩個人之間差了好幾級，就算他心中再怎么樣想，他都絕對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
因為他還要升職，他還有追求！
光頭佬對此卻是冷哼一聲，言語之間相當不客氣：
“...呵呵，卓sir，我覺得你就差伸舌頭哈氣了...”
“你！”
“..哎，光頭佬，你以后說話要文明，文明啊，下次不要說得這么形象了，懂了嗎！”
標叔“教訓”了光頭佬一句，然后對著那邊的洪云眨了眨眼。
洪云也是點頭回應，他原本懸緊的心也是松了下來。
這時候家駒也是松了一口氣。
他對著洪云說道，“太好了..有人來救你了..真好..”
說著說著，家駒忽然有些羨慕地看著洪云，心中感慨萬分。
哎，如果我都在灣仔總部該有多好！
洪云察覺到陳家駒的變化。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也在心中思考著一些可能性...
就在洪云思索之時，標叔將目光放回到卓景全的身上。
他帶著淺笑打量了卓景全一眼。
后者卻只覺寒毛直豎，甚至像有一把利刃將要刺入心中。
卓景全只能微微低頭，不敢直視標叔：
“..哈哈，額，那個，張警司...我們這邊還有事情要處理..那我就...”
他轉身想要溜，但是標叔忽然來了一句：
“卓督察好像很忙，不知道你要處理些什么事情呢？”
“沒...沒，哪有什么事情...就請一些人回去協助調查一下...”
卓景全小心翼翼地回答著，內心也是越發著急。
蔡元祺怎么還不來？！
再不來頂不住了！
標叔聽完后則是饒有興趣地看了卓景全一眼：
“協助調查嗎...文斌，規章制度你最在行的了，你來..”
李文斌神色平靜地環視一周，而后便是緩緩說道：
“協助調查一般是“自愿”與“非強制性”的，如果必須要求參與，甚至是判斷需要直接拘捕的，則一定要有“傳召令”或者“拘捕令”，而且，如果是針對警務人員的“協助調查”，最低限度必須得到總區的“內部調查處”的許可，管轄警區的證明，而且所有的前提是..必須已有一定程度基于事實根據的證據支持！...”
他望著卓景全，一字一頓地說著，“...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兩位卓督察想請去“協助調查”的人...其中一個是你們中區的高級警員陳家駒，另外一個，則是我們灣仔總部的警員“洪云”..不知道他們兩個符合上述的哪一種情況，讓卓督察你可以去“協助調查”呢...？”
李文斌說話的語氣十分平淡，甚至字句之間也沒有多少的感情色彩，全部是正正經經的話語。
但是卓景全聽完之后卻是壓力劇增。
畢竟對方講的都是條例，他甚至都沒有辦法反駁！
他看向李文斌的眼神中也是充滿了深深的忌憚，不過現在卓景全甚至一句話都不敢接！
怎么辦！
打是不可能打的！
說，人家比你還能說！
在卓景全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身后終于響起一個有力的腳步聲。
“..今天這么齊人啊..標叔來了，就連你們灣仔的“一文一武”都來了..開派對啊？”蔡元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在蔡元祺出現后，卓景全如蒙大赦，“..署長，他們想要拿人...”
蔡元祺聽完卓景全的小聲匯報后面色不改。
他緩慢地走到標叔的面前：
“...標叔，景全他有些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冒犯，盡管來找我，我無任歡迎....
但其他的事情..
過了今天再說嘛！到時候我做東！我們在大三元慢慢傾！”
蔡元祺話語之間顯得極為熟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標叔的兒子。
標叔對于蔡元祺想做兒子的行為不為所動：
“沒啊，今天夜色這么燦爛，我們就出來散散步，這么巧散著散著就來到這里了，而且一路上煙花炮竹都有，乒鈴乓啷地十分精彩...你都不知道啊，一路上多少熱心市民都出來散步啊，場面真是熱鬧！”
蔡元祺面色一緊，就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但是標叔仿佛渾然未覺：
“然后又這么巧，我們又散步到這里了，又看到了你們在“協助調查”..然后我們一看，哇，你猜怎么著，真的是很巧的，我們看見了我們灣仔總部的一個警察..既然都看到了，又這么晚了，所以我們出于減輕你們工作量的本心，我們會送他回家的，就不麻煩你的伙計了..”
“光頭佬，文斌，時候不早了，趕緊吧..別耽誤蔡署長寶貴的時間了，人家今晚還要面對好多熱心的市民噶！”
“是！”
光頭佬和李文斌瞥了一眼蔡元祺后，他們便是朝著洪云走去。
“給我站住！”
看見這場面，蔡元祺如何能忍！
要是就這么讓你們灣仔總部把人帶走了，我以后還用見人？
甚至洪云一走，君度酒店這口鍋我就背定了！
說什么今天也不可能讓你們把人帶走！
“標叔..你不要忘記這里是九龍的中區，不是你們灣仔的總部！我今天就講了，你們絕對不可能帶走洪云！”
此言一出，中區的警察都是靠了上來，對標叔等人形成了包夾之勢。
蔡元祺冷冷地看著標叔，但是標叔仍舊像個沒事人一樣，“...這么隆重啊，看來洪云對你真的很重要..得啊，既然你都這樣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他做了什么，你一定要抓他？”
“哼！洪云造成人員傷亡！我們中區作為這一區的管轄者，當然是要抓他回去好好調查！”
“..這樣，請問你這個結論是怎么得來的呢？”
“當然就是監控的證據啦，我們根據攝像頭清清楚楚看到造成人員傷亡的人就是洪云！還不能說明問題？”
“那真的是巧了..我們散步的路上看到電視上也在播了，但是貌似和蔡署長你講的有些出入...要不蔡署長你也去看看？”
蔡元祺神色一變，他反復地看著標叔的表情，但是后者沒有絲毫的變化，顯得是頗為淡然。
這時候卓景全悄悄地靠上來，“署長，剛剛人質下來的時候，貌似其中一個就是記者..說不定她拍到了什么東西...”
“那你說怎么辦？就這么讓他們走？！我告訴你，要是這一次上頭怪罪下來，你也走不了！”
粉腸蔡元祺，就知道甩鍋？
卓景全內心抱怨了一句，但是表情仍舊堆著笑容，“...我想想..現在這個不太好說的話..對了！我們在他身上搜到一把菜刀，這個總是可以了吧！”
蔡元祺點了點頭，他頓了頓，“標叔！就算你可以那樣說，但是我們剛剛在天臺的伙計講，洪云的身上有一把菜刀！持械進入君度酒店，擺明就是有預謀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他勾結匪徒！”
聽到這一句話，標叔直接對著洪云喊了一句，“阿云，蔡署長講你帶了一把菜刀進入君度酒店啊，有沒有這回事？！”
“報告標叔，完全沒有這回事！”
“吶，蔡署長，你聽到啊，沒有啊，你可不要亂說話啊！”
“標叔！你我都是這么多年警察了！他說沒有就沒有啊！凡是都要講證據！”
此言一出，標叔向他投去關愛的眼神，“..那你說有就有啊，你哪來的證據證明？港島幾百萬家庭，戶戶都有菜刀，那難道戶戶都是有預謀，戶戶都勾結匪徒？..吶，這么說的話，蔡署長..”
“你！”
蔡元祺一時間想不到怎么反駁標叔，他便是立刻踩了身后的卓景全一腳。
卓景全吃痛，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說，而后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他忽然眼前一亮！
這次你還不死！
“署長..既然給面子他們，他們還是不要，那么我們只能把事情都抖出去了！那張邀請函就是灣仔總部最后的一根稻草！”
“嗯，有道理！”
蔡元祺眼神一凜，卻是不打算再給灣仔總部任何的機會。
我現在就要打沉你！
“...看樣子沒有辦法了，那也別怪我不給你們留面子了！..
張標！
你們灣仔總部知情不報！為了功勞枉顧人命！我一定會向港督和處長好好地談你們的嚴重問題！”
蔡元祺這么一頂帽子扣下來，在場眾人都是十分驚訝。
光頭佬愣了愣，旋即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李文斌則是托了托眼鏡，適時地保持了沉默。
標叔也是嚴肅起來，再也沒有一絲的笑容：
“蔡元祺，我告訴你，你現在說的話很嚴重，而且也是對我們灣仔總部最為惡劣的誹謗！你不止侮辱了我，還侮辱了整個灣仔總部！要是今天你不能給我們灣仔總部一個說法，你就等著吧！”
看到原本無論如何都保持著笑容的標叔都板起臉，洪云也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蔡元祺這不是只想著要敲打一下，而是想要直接將灣仔總部一棍打死！
但是蔡元祺究竟掌握了什么，讓他這么有自信說出這些話？
要知道他可是警司，這個身份的人說出來的話語，某種程度上也是屬于一種指證了！
究竟是什么支撐著蔡元祺？
洪云想了許久，但仍舊是一頭霧水，于是他只能靜靜地傾聽著，便如同在場的眾人一樣。
一時間，整個一樓都變得無比的靜謐，人們也不敢走動，就像是生怕驚擾到這沉重的空氣。
李文斌緊緊關注著蔡元祺的一舉一動。
光頭佬甚至還小心地靠近了標叔，以防出現什么不必要的事情。
見到標叔等人的表現，蔡元祺眼中閃過無盡的痛快。
此時他的嘴角揚起，如同得勝的公雞：
“呵呵，說法？既然已經是事實了，那么我告訴你也無所謂...”
說罷他理了理自己的領子，昂起高傲的頭顱，直視著標叔，停頓了一下：
“..這個展覽是高檔展覽，來的人都是社會名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得到邀請函！
..但是！你們灣仔總部卻是十分了不起！
就連一個小小的低級警員洪云，居然都可以有邀請函！
而且他還剛好有時間來到君度酒店參加這個珠寶展覽...
時間，地點，人物，甚至連無數人求之不得的邀請函都有..
還說不是你們灣仔總部知情不報！
而且那個邀請函肯定也是你們給他的！
嘖嘖..標叔，雖然你想要功勞，但都不用這樣啊，一把年紀..太難看了...”
說完蔡元祺還不忘嘲諷一下標叔，同時他心中也是冷冷一笑。
這下你還不死？！
等下你就哭..哎，張標怎么笑了？
難道癲了？
蔡元祺本以為他會見到標叔面色鐵青，甚至不顧一切想要搶人！
這樣就正中他下懷，到時候又可以做文章！
但是沒有！
他預料的都沒有！
在蔡元祺十分驚訝的同時，標叔也是愣了愣，隨后他差點笑出聲。
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大消息？
蔡元祺你是不是癡線啊。
光頭佬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看著蔡元祺的眼神也是帶著疑惑。
李文斌則是嘴唇微抿，但是那皺緊的眉頭也是逐漸緩和下來。
看到灣仔總部三人組好像沒有什么反應，蔡元祺冷哼一聲，“..你們這群人還真的是負隅頑抗！”
標叔搖了搖頭，神情更加嚴肅，如同一塊堅硬的石板，“蔡元祺，你今天的所做所為我會好好地向上頭稟報的，我看你到時還有沒有這么招積！”
“搞笑！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不說別的，就那張邀請函，你們和那個低級警員都說不清！除了你們給他之外，還能有誰給！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有誰會給他！...”
話音未落，一個洪亮的聲音便是響遍全場。
“我給的，你有什么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