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層數(上)
“很多年了。”
光頭佬仔細地觀察著槍手右眼之上的紋身，“都是同樣的位置，應該是“黑蛇”了..”
“黑蛇？”
“沒錯。”
光頭佬帶上手套，將其中一個人的左手手腕翻過來，上面也有一個類似的紋身，“這個組織很神秘，目前關于他們的資料也很稀少...唯一推測的就是，他們可能活動范圍可能是在金三角..不過他們不會輕易接受委托..能夠請動他們的人..按道理說朱滔沒有這個能力..”
他皺起了眉頭，“阿云，這個組織的人很特殊..我以前也碰到一次，如果說單純按能力來說，他們只能說是普通..但這個組織的名氣一點都不小..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看到的話，他們的意志絕非普通人所有，很多人喊著不怕死，但是真的到了這種時候，只有極少數人有面對的勇氣，更不必說像他們那樣的做法了。”
在和“黑蛇”組織的人的戰斗中，洪云僅受到一點輕傷，但是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他們近身搏斗時那種不要命的氣勢..甚至到了最后也絕對不會留下可以說話的活口..
“那時候我還在港島當警長巡街，這伙人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們不害怕死亡，甚至是對此感到興奮..他們還會說些聽不懂的東西，后面我才知道，那是泰語..”
“ความตายคือชีวิต。”
“很震撼。”
光頭佬搖搖頭，“如果你是雇主，你是喜歡一群也許會突然給你一刀的，還是喜歡一群真正意義上只為了完成委托而完成委托的人？更何況他們真的不畏懼死亡。”
“這件事情不簡單。”
光頭佬忽然低下頭，撿起了一顆子彈，想了一會兒后，他又撿起了一顆散落的彈殼，將兩者放在手心中，“阿云，你看看。”
洪云眼中閃過驚訝，神經不斷地向大腦發送信息，“我倒是沒有注意到...”
光頭佬拍拍洪云的肩膀，“你是走了好運了..說實話，如果按照正常，你們兩個可能....”
“麥sir，如果是這樣的話。”
洪云腦中積聚的疑惑一下子消去大半，心中也是多了幾分忌憚，“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光頭佬越聽越嚴肅，“你說的東西很重要，我必須得跟署長和標叔說一下..”
兩個人將目光放在了沉默不語的莎蓮娜身上，光頭佬沉吟片刻，“現在有兩種可能，也許有一個是真的，也許都是真的，也許..都是假的..”
“阿云，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
洪云望著那倒在地上的四位“黑蛇”成員，搖搖頭，“見步行步吧..”
翌日，凌晨三點，距離最后保釋期限還有十五個小時。
洪云沒有回灣仔總部的宿舍，事實上，整個重案組都沒有回去。
光頭佬一回來就進了署長的辦公室，據署長秘書說里面的聲音很大，還時不時聽見摔東西的聲音。
莎蓮娜仍舊保持沉默，重案組已經換了好幾撥人，但是無論怎么樣，莎蓮娜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人反而是越來越憔悴，嘴唇被牙齒咬破。
洪云躺在床上，張志恒在不停地說著，大概就是辦法都不見效，控告的限期又快到了云云。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但是因為臉上腫了一個大包，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滑稽，說起話來也是有點含糊...最后見洪云貌似不太理會，他一拍大腿，頗有些憤憤不平，“..我們都在努力地想著辦法，但是這個時候他又借著抽煙就不見人了！靠！”
“誰？”
“..還能有誰？就是那個文建仁啊！平常他就是經常蛇王..有好處的時候每次都搶先，一遇到麻煩或者難搞的事情，第一時間推脫..靠，為什么偏偏這種人可以抽萬寶路，我就只能抽雜牌煙..”
“文建仁..”
洪云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這時候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光頭佬叼著根燒了一半的香煙，眼上是兩個厚實的黑眼圈，“阿云，出來一下。”
跟著光頭佬走到角落，洪云頓了頓，“什么事情？”
“她開口了。”
“說了什么？足夠嗎？”
“...她只說了一句話..”光頭佬搖頭，“她要見你。”
“我？”
“是。”
洪云點點頭，“她要見我，那我去就是。”
他轉身朝著審訊室走去，走了沒幾步，光頭佬猶豫了一下，忽然喊了一句，“喂。”
洪云停了下來，看著光頭佬，光頭佬嘴巴微張，“署長說..如果想要長命百歲，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那么就不要來當警察..”
“我明白了..”
“但是他還補了一句...他也不會眼睜睜地推人去死..”
“我是警察。”
光頭佬深吸了一口煙，長長地呼出一團白霧，隨后他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朝著原先走來的方向繼續走去。
審訊室，三角形的桌子對面坐著一位女子，她原本美麗的容貌此刻卻猶如一朵快要凋零的曇花。
“聽說你要見我。”
洪云拉過凳子坐在對角處，將燈泡翻轉過來對著莎蓮娜，他可以明顯看見那布滿血絲的眼球以及干涸而又凝固著血塊的下唇。
莎蓮娜雙手交織著放在腿間，低著頭，沒有與洪云直視，雙唇嗡著，僅可以聽見一些低沉的音符。
“為什么...你會知道..”
“他是踩著很多人才來到今天的地位的..對于他們來說，又有什么是不可以舍棄的？”
“十八年了..”
“方小姐，或者說莎蓮娜.方。”
洪云面帶笑意，“現在距離保釋的最后限期還有十幾個小時，時間還很充裕..你可以慢慢地，繼續講這個故事..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等這段時間過去，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所以說，你仍然是不相信我..”
莎蓮娜抬起頭望著洪云，咬了咬牙，“我沒有想到..他真的派人來殺我..”
“你以為你看到了第三層，實際上你是第一層，而他..”洪云靠在椅子上，“你覺得他是幾層？”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不是賣千層餅的..”
洪云看了看手表，打了個哈欠，“你慢慢在這里呆著吧，好好睡一個覺，很快就可以看到你的..父親了。”
聞言，莎蓮娜雙拳緊緊握著，下唇原本凝固的血痂被咬破，殷紅潺潺涌出，她死死地盯著洪云，卻一言不發。
“生氣？憤怒？”洪云站起來，“還是說，你想借我的手殺了朱滔，然后再找人殺了我！”
“什么？”莎蓮娜驚呼道，整個人仿佛泄了一股氣，“你？”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