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新的一年后,頭五天匆匆就過去了。
距離入夢行動的結束已有15天,半個月時間,惡夢病消失了蹤影。東州的通訊在繼續嚴密的監控中全面解除限制,醫學部的工作也早已轉入對患者的康復護理,以及相關的科研當中。
那47位入夢者也于昨天結束了隔離,他們的身體都還好,除去幾位較為年老者有些精神衰弱的癥狀。
但是相比在此次惡夢病事件中感染發病、殉職的人員,精神衰弱就不算什么了。
這次一共有56位醫護人員,72位科研、行動等其它部門人員染病,其中8位不幸殉職,其他人都接受了腦白質切除術,包括秦教授、周家強、朱瑞文等人。
另有23位醫護人員在對患者進行手術當中精神受創,其中4位殉職,宋以龍、陳新峰、郭軍、黃燕玉,都是參與第一場手術的人員,重癥監護室那邊最后還是沒能把他們救回來。
139人重傷,12人犧牲,再加上機動特遣隊那邊殉職的一員,顧俊,共13人犧牲。
醫學部基地有一個禮堂,現代簡約的裝潢,能容九百多人,是用于舉行各種典禮和活動的。但禮堂此時被布置得莊嚴肅穆,舞臺掛上了黑色的幕布,臺邊放滿了人們送上的花圈。
臺下九百多個的座位,都已經坐著身穿黑衣的來賓了。
這是天機局為本次事件的殉職人員開的追悼會,也在向總部和全國各地分局進行直播。
在舞臺里的上方,13位殉職人員的照片并排地懸掛在那里,在相框下方還掛著他們那剛由局里頒發的“英雄榮譽章”。這個圓形勛章是對于有功烈士的表彰,精致的雕刻,天機局的標志。
那些照片里,他們都一身白大褂,有的一臉笑容,有的神情平靜。
在最中間的那張照片,那是一張最為年輕的面孔,面容微笑。
掛在其相框下方的除了英雄榮譽章,還有一枚更高級別的星形勛章,金燦燦的造質,紅色的條紋,“天機勛章”,授予那些對天機局有著重大貢獻的人。獲得過天機勛章的人,無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鑒于顧俊在異榕病事件、惡夢病事件的表現,并且給天機局帶來一本咒書,局里給他頒發這枚勛章沒有異議。
一尊他的雕像也將會矗立在東州醫學部外科樓的外面,這已經是定下來的了。
只是他和其他這些面孔,都已不在人世。
這時候,主持人姚世年走到設在舞臺旁邊的小講臺后,宣布追悼會開始,視覺里哀樂頓時響起。
不需要姚世年說,全場九百多人都站了起來,朝那十三張面孔微低著頭,致敬默哀。
此時默哀著的還有總部和各地分局的一眾人員。
這些殉職英雄的親人、朋友、同事,坐在禮堂前排的位置。經過這段時間的平復,他們剛才還能抑著心中的難過,但現在或許是那哀樂太過哀傷,他們的目眶黯然地發紅了,淚水泛涌著。
一直到默哀結束后,哀樂停下,他們坐回椅子上靠著,才感覺心頭能緩了點。
“各位來賓。”姚世年沙聲說起了悼詞,老邁滄桑的臉不時皺動,“我今年62了,這十三位犧牲的同志平均年齡38歲,最小的只有21歲。但是他們的意志、勇氣,是我這個老頭比不上的,他們是我們的楷模。”
全場一片肅靜,眾人聽著姚世年的話,悼念過一位位烈士,宋以龍,郭軍…
禮堂里的氣氛越發低沉,到了最后,就是要悼念顧俊了。
“唉…”蔡子軒長嘆一聲,輕喃道:“天妒英才。”
旁邊的秦教授、古教授、通爺、薛霸、蛋叔、王若香、吳時雨等人,都望著那張照片中的微笑臉龐。
47位入夢者知道怎么回事,不清楚具體情況的人也知道是顧俊犧牲自己換來了勝利,天機勛章說明了一切。
“顧同志在前往弗蘭格爾島前,寫下了一封可公開的遺書。”姚世年說道,“下面給各位讀一讀。”
顧俊沒有親人在場,但有敬重的長輩、親密的朋友、同生共死的戰友,他們的心在揪緊。
讓他們中任何一位來讀都太過殘忍了,所以走到講臺邊的只是康樂部的一位普通男性人員。
在眾人的注目下,這位康樂部人員拿起一頁書信,用渾厚而平靜的聲音朗讀起來:
“要出發去弗蘭格爾島了,照例需要寫一封遺書。以前寫下的最后都沒有用上,希望這次也不會有用。”
聽了這第一句,很多人難過的神情中又擠出了一絲笑容,鼻子已是發酸。
“這小子,這小子…”通爺喃喃著,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作為醫生,我比別人更清楚死亡有多可怕,面對生命的逝去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感覺又有多難受。我在手術室嘗過那種滋味幾次,每一次都改變了我。
我死了的話,應該也是會有人這么難過的吧。
我還是想你們為我難過一陣子的,但是一陣子就好了,不需要太久,之后就讓時間去治愈吧。會治好的,在面對死亡這種事情上,時間可能是最大的靈藥。我并不擔心你們。
要走了,就寫這么多,希望這次的旅程會順順利利。”
朗讀的聲音落下,禮堂里仍是一片肅靜,眾人有的深呼吸,有的擦擦眼睛的淚水,這封遺書寫得很簡單匆忙,像是應付一樣,卻有一種擊碎他們的心的力量。
咸俊?咸俊?吳時雨在凝聚精神呼喚著感應著:都說你死了,念你遺書了,還活著就出來啊?
可是依然的,沒有任何的回應和感應。
讀過顧俊的遺書之后,姚世年又說了一段悼詞,接著是其他烈士的家屬上臺講話。
但吳時雨都沒什么心思去聽了,連通爺、古教授上臺唏噓地悼念顧俊,她都沒怎么聽,坐在椅上幾乎是混了過去,前幾天她就拒絕了要不要上臺講話的詢問。
咸俊在這種時刻都不出現,那就真的不在了…
吳時雨混著混著,又聽到哀樂奏起,之后姚世年宣布追悼會結束,她就起身和眾人一起往外面散場走去。
“阿俊的遺志,我們為他實現吧。”蔡子軒鼓起精神來,發禿的額頭有點亮,“我也要加入機動特遣隊。”
“我已經申請加入咒術部了。”王若香認真道,醫術和咒術已經被顧俊證明是一個很好的搭配,據吳時雨說他說的,異文世界的卡洛普醫生就都是咒術高手。她現在明白,只是學醫的話是救不了這個世道的。
咒術部將會進行全國選才,然后集中訓練學習,也會與安杰爾學派開展合作。
通爺有說過,這次的入夢者是咒術部優先考慮的人才。
“我也申請了。”“我也是。”薛霸、樓筱寧他們紛紛也說,咒術這種東西,怎么能錯過呢。
“哦,我調去康樂部的申請通過了。”吳時雨卻道,但轉而就嘆了一口悶氣:“康樂部駐咒術部人員。”
每個部門都會有康樂部的派駐人員負責打點事務,咒術部也不例外。
來到禮堂外面,傍晚的天色照映,他們一邊繼續說著,一邊走向夕陽。
今天過后,又會變得非常忙碌的了。
如果顧俊還在那多好啊,他們想,咒術部和不久未來的國際組織一定會更有力量。
不知道他在天國那邊,過得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