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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誰信獨愁銷片玉

帝都·懷柔·雁棲湖細語影視基地  《笑東》劇組迎來了最后一晚的夜戲拍攝,演員狀態上佳,導演調度自如,整體進度依然保持著對布景的領先后,入夜堪堪三個多小時,劇組已然轉場四次,將白天備好的場景悉數拍完。

  拍攝計劃中下一場赫然標注著〈任我行得勢血洗黑木崖〉,這一段講得是東方不敗墜崖后的劇情,重掌日月神教大權的任我行權傾一時,對內發起整頓和清算,對外恩威并施企圖收服令狐沖為他所用。

  有道是萬里江山萬里塵,一朝天子一朝臣,為一目了然地彰顯出日月神教的改朝換代和任我行破除東方不敗影響力的決心,美術團隊不得不費盡心思對位于三號外景點中心區域的鼓樓布景做一些較大的調整。

  更換旌旗、陳列、擺設,營造清洗殺戮氛圍,這些工作耗時偏長,而過戲的速度又大大超出制片組原先的預計,種種原因之下導致劇組在拍完退出江湖前夜,華山眾弟子彈琴放歌縱酒燒烤的戲份后又再度陷入干等的情況。

  好在這段費時費力的群戲已經是全片最后一場夜戲,駱冰和邵卿兩位制片大佬也提前預備好了應對措施,她們讓劇務組的小姑娘們準備了大量腌制好的食材,召集全劇組人員利用片場殘留的篝火辦起了燒烤派對。

  重壓多日即將迎來解脫,大家都玩得很盡興,三三兩兩圍著篝火邊BBQ邊閑聊,也有很多人選擇用手機觀看最新一期的《才華有限公司》,苗妙甚至還帶來了吉他,勤奮的少女抓緊著一切空余時間練習自己的琴藝,順帶給陪著她的章雅夢、周佩佩、易祎、李寒鳶等人輕聲唱歌。

  隨著殺青的臨近,為加快后期制作速度,剪輯組也開始更多地介入進攝制工作中,像晏清和翁懷憬倆人這會就守在導演工作臺前盯著后期剪輯團隊現場作業,主剪輯師柳羽澤根據導演的實時指示親自操刀,對已經粗剪好的半成品素材進行精剪處理,他們三人嘴中聊的話題顯得格外一本正經。

  “晏導?麻煩你看一下…”

  由于翁懷憬在場的關系,這似乎給了柳羽澤一些無形的壓力,他盡量收斂著自己的津門口音:“這第三條飛蛾撲火的鏡頭怎么剪?分鏡頭腳本上的描述,咱有些似懂非懂。”

  “分成兩幅,交叉剪進今天拍的那條…”

  無需湊近柳羽澤面前的屏幕,晏清顯然對所有鏡頭都了若指掌,駕輕就熟地將手中的分鏡頭腳本翻到相應的頁碼,確認一番后,他隨口指點道:“嗯,東方不敗在野店一片大火前踟躕不定,表情猶豫掙扎的鏡頭。”

  “還有呢?”柳羽澤很快調出相應的素材。

  稍作停頓,神色一慌,晏清謹慎地瞟向身邊的翁懷憬,見她還是一幅清清冷冷地模樣,凝眸關注著屏幕上的剪輯工作,晏導這才在柳羽澤的催促下梗著臉繼續說道:“還有…這不寫著么?令狐沖與詩詩疊頸交合纏綿的鏡頭。”

  “哦…沒寫卷號,我得好好找找。”沉迷剪輯的柳羽澤沒察覺出晏清說這番話時內心情緒的波動,他繼續著自己手頭的工作。

  倒是一切盡入眼底的翁懷憬聽完后有些維系不住她清冷的表象,嘴角微微上揚,眼波一轉,翁教授向晏清遞出一記別有深意的白眼:

  「怎么,原來我在你心里這么愛吃醋么?遮遮掩掩的讓人生笑。」

  無辜眨了眨眼,晏清默默將鍋扣在自己頭上,他以眼神回應道:「額,是我,是我自己臉皮薄,不太好意思說出來。」

  “Montage?這里用得是蒙太奇的剪輯方式吧…”

  那抹淺淺的笑意含而不放,翁懷憬對晏清的回答甚是滿意,望著屏幕上穿插交迭的三條鏡頭,眼底透著綺麗的光,她清聲自言自語著:“飛蛾撲火是在指詩詩的自取滅亡還是東方內心的掙扎?”

  “對,Montage,我個人的解讀這兩者皆有,但更多指的是詩詩,這次她更像那只撲火的飛蛾…”

  視線同樣投在屏幕上,耳邊片場的喧嘩就像不存在一般,晏清輕聲細語地跟翁懷憬交流道:“在完成東方不敗交給自己的替身任務后,楊詩詩毅然決然地服下鶴頂紅,然后倚墻等待見愛人最后一面…”

  “南軒夜蟲織已促,北牖飛蛾繞殘燭…”

  翁懷憬嘆息道:“詩詩的愛也是執著到固執。”

  “南軒夜蟲織已促,北牖飛蛾繞殘燭…”

  晏清顯然沒聽過這首唐代詩人施吾肩的《效古今》,他細品揣摩著看向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翁教授:“這首詩似乎很冷辟?”

  “詩的下一句很有名,我還以為這段劇情是你刻意為老章設計的,畢竟…”

  翁懷憬對晏清的國文水平有些無可奈何,又礙于柳羽澤在場,她沒去繼續章雅夢取向的話題轉而眉眼含笑著吟詩道:“只言眾口鑠千金,誰信獨愁銷片玉。”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一開始我倆決定上這部電影不就是為了滔滔輿論下瑟瑟發抖的章雅夢,這么一想還真像是在刻意隱喻…」

  七竅玲瓏心一轉,晏清很快想通翁懷憬指的是什么,他撓頭訕訕一笑:“知道眾口鑠金的典故,但我還真不知道有這么一首詩,只是剛好歪打正著罷了。”

  倆人交流間,柳羽澤繼續著手上的剪輯工作,他三度將不同角度拍攝的飛蛾撲火鏡頭和不同的劇情混剪在一起。

  其中有猿飛日月背叛東方不敗,想火中取栗乘亂偷看葵花寶典的那一幕,這毫無疑問也是一種自取滅亡,他很快便付出了代價,如飛蛾般被幾根繡花針透心而過,最后落得一個血灑窗欞的下場。

  還有周五晚拍攝的那一幕,令狐沖亂入東方不敗閨房前,也剪入一條飛蛾撲閃著翅膀,在燈罩里折騰的鏡頭,警惕心極高的東方教主同樣舉手化水為針將那只飛蛾殺死。

  “其實這一段才是隱喻東方不敗,你知道的,隨著令狐沖的到來,一系列機緣巧合下發生了那場穿花逐月飛星的完美約會…”

  晏清邊指點柳羽澤做著鏡頭時長的取舍,邊繼續著與翁懷憬的交談:“所以這是一只撲向愛情火焰的飛蛾,而東方她毫不留情地殺死了這只飛蛾…”

  正聊得興起,晏清迎頭撞上了翁懷憬略帶責問的嬌俏一眼,他頓時啞口無言:“…”

  “更加深了她自取滅亡的悲劇含義?劇本沖突設置得很巧妙嘛…”

  翁懷憬眼底還藏著三分笑意,此刻的她像極了平常邵卿拿晏清開刷的模樣:“晏導畢竟不是唐三藏,人家圣僧可是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

  「啊這,唐三藏在三打白骨精中對孫悟空的呵斥?你這也能繞到《女兒情》和《西游記》上,角度還這么清奇,不愧是你!」

  又敬又愛又怕地對上那一縷意味深長地視線,正在晏清搜腸刮肚想著該如何回應時,翁懷憬鋒眉陡然一揚,丹唇含辭未吐著,一抹戲謔隱約而出:「Just

  kidding!嚇到了吧,登徒子!」

  翁教授萬萬沒想到她這種媚于語言的柔情綽態反而讓晏清食髓知味,呆若木雞。

  “晏導!不好意思…”

  正當翁懷憬打算不輕不重斥責幾句晏清時,趙穆跑到導演工作臺邊打斷了他們柔情蜜意的眉來眼去:“憬姐,那個…我打擾你們一下,不介意吧。”

  “我們…我們剛在聊剪輯!”

  被抓了現行的翁教授嬌俏俏祭出萬能背身單打戰術。

  “對啊,就是怕打擾你們工作…”

  深知翁教授臉皮薄的性格,趙穆不敢造次,不斷在晏清眼前揮舞著手機,她繼續召喚道:“清哥!清哥!”

  “啊…趙穆啊,怎么了?還沒到拍攝的點吧…”

  晏清這才回過神來,他厚起臉皮為自己開脫道:“我剛想一個剪輯的問題入神了。”

  “我是來借導演話筒和揚聲器的!”

  右手將手機屏幕對準晏清,趙穆左手一揮又指向遠處的篝火:“喵喵在我們慫勇下答應唱歌給大家聽。”

  「什么情況,要借導演話筒?你們不都在吃著烤串補著節目么?」

  晏清先是掃了眼趙穆手中的屏幕,毫無意外上邊播放地正是今晚上線的第八期《才華有限公司》,再順著她的指引看向不遠處,篝火夜會恍然間冒出一片燈光璀璨。

  「好家伙,不愧是專業團隊,小喵這是開上演唱會了?」

  人聲紛雜中,苗妙在章雅夢、李寒鳶、周佩佩幾人的拍手應援下,抱著吉他在篝火邊自彈自唱著,她們幾個姑娘身邊不知不覺地圍起了一大幫舉著烤串和手機閃光燈的圍觀群眾。

  “卿姐剛問了蘇指導,那邊布景還得再等一個多小時,手機看節目多多少少有些不過癮…”

  視線流連于晏清和翁懷憬之間,趙穆明眸善睞著攛掇道:“怎么樣,清哥憬姐你們要不要來一塊玩。”

  “額…我們手上還有活兒…”

  飛快地跟翁懷憬完成一記眼神交流,晏清從桌底下掏出導演話筒和揚聲器遞向趙穆,他語氣頗為遺憾:“拿去吧,拿去吧,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好叻,謝謝清哥,那我就不打擾…”

  一臉我懂的表情,趙穆抱起導演話筒和揚聲器,做了個鬼臉后她轉身就跑:“不打擾你和憬姐繼續談工作了。”

  “談工作?”

  趙穆口中這三字發音得格外重,將沉迷剪輯的柳羽澤都炸了出來,茫然扭頭望著身后的晏清和翁懷憬的背影,他不解地咕噥道:“我們不是一直都在談工作?”

  “對啊,懷憬你過來看,我打算通過長短全景交替剪輯來處理這幾組鏡頭…”

  表情管理更合格的晏清很快反應過來,他出聲招呼著眼角沁紅的翁教授重新開始蹲守剪輯工作。

  “喂喂喂~聽得到嗎?”

  得到導演話筒揚聲器后苗妙如虎添翼,她成功地將自己的影響力擴散到整個片場。

  “聽得到~”

  整齊劃一的回應聲中晏清抬眼望去,他意外發現這場臨時起意的演唱會,在篝火晚會的組織者們分工協作下居然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邵卿和駱冰協調著座次和秩序,章雅夢和李寒鳶溝通應援流程,伊梨依偎在苗妙身邊替她舉著話筒,趙穆則席地而坐負責用揚聲器上的副麥充當吉他拾音器。

  無奈搖搖頭,晏清與翁懷憬對視一笑。

  傲嬌憬:「卿姐又胡鬧了…」

  導演清:「沒事,她們開心就好…」

  “這首歌是憬兒姐教我唱的,名字叫達爾文!”

  經過導演話筒揚聲器的失真處理后,苗妙軟糯糯地聲音額外多出幾分電音的味道,晏清視線在柳羽澤工作站的屏幕和篝火間來回逡巡著,一時間沒注意到他身邊翁懷憬眼底一閃而過的羞意。

  好在苗妙沒將這個話題繼續往后延伸,很快便撥動琴弦,隨著舒緩明亮的木吉他琴聲潺潺流出,她略帶一絲童音的歌聲也隨之而起:

我的青春/也不是沒傷痕是明白愛是信仰的延伸甚么特征/人緣還是眼神也不會預知愛不愛的可能  略帶淡淡地感傷的旋律,直述心意的歌詞,簡潔的分解和弦,搭配著木吉他獨特的音色和苗妙干凈的嗓音,沒有過多的修飾,這首歌就像秋夜里拂過的一些涼風,讓原本還有些喧嘩的片場很快安靜下來。

  苗妙對節奏的拿捏和指法上的進步讓晏清有些意外,悄無聲息地往翁懷憬身邊靠了一步,他低聲問道:“小喵好像比上周錄制節目時,狀態更好了。”

  這一步讓原本便靠得就很近的倆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近,翁懷憬濃密的睫毛簌簌撲閃著,緊張兮兮地瞥了眼導演工作臺前保持著伏案工作狀態的柳羽澤,她猶豫著沒有挪開腳步,翁教授最后低眉垂眼地輕聲自語著:“是你平時對她關注太少了,小喵一直在進步。”

  「這簡直就是送命題,要我怎么回答嘛…」

  略微有些尷尬,晏清的手一時間有些無處安放,而篝火旁,苗妙繼續唱著她的主歌:

保持單身/忍不住又沉淪兜著圈子來去有時苦等人的一生/感情是旋轉門轉到了最后真心的就不分  聽到“單身、沉淪、苦等…”時,晏清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起倆人分手后翁懷憬獨自生活在紐約的一幕幕場景,他忍不住以余光瞥向身邊無時不刻散發著沁人心扉香味的源頭。

  “愛意味著你永遠不必說抱歉。”

  一聲細若游絲的回應后,晏清恍然發現他無處安放的右手被輕輕握住,翁懷憬輕輕咬著唇,明媚的眉眼間滿布著綿綿情意。

有過競爭/有過犧牲/被愛篩選過程學會認真/學會忠誠/適者才能生存懂得永恒/得要我們/進化成更好的人  歌聲還在繼續,苗妙用她獨有的奶聲奶氣地將這段略顯殘酷地副歌演繹得別有一番風味。

  「認真、忠誠,為愛而進化成更好的人,嗡嗡嗡其實比我勇敢了太多…」

  于黑暗中,反手握住那只想逃離的纖纖素手,晏清感受著翁懷憬的如水溫柔,心中一陣激蕩。

  重復幾番副歌后,苗妙又繼續開始B段主歌,舒緩的旋律,棉柔的木吉他聲,軟糯的童音,與這靜瑟的夜格外協調。

我的青春/有時還蠻單純相信幸福取決于愛得深讀進化論/我贊成達爾文沒實力的就有淘汰的可能  聽到這段歌詞后,晏清心中一動,輕輕拉了拉柔若無骨的翁懷憬,他壓低著聲音問道:“送小喵那本《物種起源》時,你們是不是就已經在緩和關系了。”

  半晌翁懷憬才抬頭凝視著晏清,她帶著最后的倔強,嘴硬著回了一句:“這是我和她的秘密。”

我的替身/已換過多少輪記憶在舊情人心中變冷我的一生/有幾道旋轉門轉到了最后只剩你我沒分  木吉他旋律在苗妙唱完最后一小節歌詞后緩緩變弱。

  「~轉到了最后只剩你我沒分~」

  相視中的兩人持續著眉來眼去,晏清有發現翁懷憬聽到最后時沒忍住唇齒輕啟,翁教授似乎跟著旋律在無聲哼唱著,他用清澈透明的眼神表達道:「永遠都不想放開手。」

  翁懷憬正待回應點什么,耳邊突兀響起一陣響聲,柳羽澤邊鼓掌邊回頭投來疑惑一眼:“晏導,你們?”

  …沉默…

  在柳羽澤看不見的陰暗處,一番劇烈反抗后,翁懷憬終于逃離開晏清的魔掌,直到這時反應明顯慢上好幾拍的倆人才開始機械地鼓掌。

  “小喵唱得真好…”晏清裝模作樣點頭一臉欣慰狀:“我都忘了鼓掌。”

  “謝謝,錄節目時我忍住了,其實《達爾文》的背后藏著一首特別感人的情詩,來自我清兒哥…”

  萬萬沒想到,唱嗨后的苗妙開始搞事,她明晃晃的眼神瞄向遠處隱匿于黑暗中的晏清和翁懷憬,似乎在征求著他們的許可。

原唱:蔡健雅作詞:小寒作曲:蔡健雅編曲:黃中岳  收錄專輯:2007,《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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