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了事,吃了午餐已經是將近下午三點,柏蒼一行人正準備上車離開,忽然天空落下幾滴雨珠。
Vincent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查了一下手機,發現收到了臺風預警,隨后問坐在身邊的柏蒼:“老大,聽說會有臺風,天氣不太好,咱們今天還要開車趕回融寧么?”
車上的廣播正好也開始播放十年來最大風力的臺風在登陸后,忽然轉向影響廣西一帶的預警。
柏蒼抬起眸子,鏡片后冰涼的眸子看了下陰云密閉的天空,拿出手機撥打溫念白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電話里電子女音機械地重復著一段話。
連續三個電話都是這樣。
Vincent看著自家老板眉心微擰,寬慰道:“可能她在忙,或者信號不好,那里畢竟是山區。”
“信號不好?”柏蒼略挑眉,隨后直接撥通了李標顏的電話。
電話沒兩分鐘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李標顏有些怯怯的聲音:“柏董,您找我有什么事?”
這頭,項目組的車輛穿梭在群山的公路之間。
雨越來越大,急促的雨滴合著風聲敲打在車輛上。
老田頭正閉目養神,壓著心底有限莫名的難受不適。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難道忘記把什么東西帶上車了嗎?
都怪那個臭丫頭,下屬和她都一個德行,辦事匆匆忙忙的…
臭丫頭?!
他想起來自己忘記什么了!
剛才從下山開始,兵荒馬亂的,他好像沒怎么看到溫念白那丫頭的人影?!
他忽然睜開眼,立刻看向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歐陽寧:“喂,剛才怎么好像沒有看見念白那臭丫頭?”
歐陽寧一僵,隨后狀若無意地道:“溫經理嗎?我也沒注意,不過,她肚子好像不太舒服,也許提前就上車了吧?”
老田頭蹙眉:“啊,你確定?”
那時候,念白那臭丫頭好像是去鐵皮屋里休息了,難道提前下山了?
歐陽寧捏著手里的包,臉上卻不動聲色地笑著換了話題:“怎么了,老田頭,你不是最近在跟溫經理吵架,現在這么關心她?”
“我和臭丫頭的事兒,輪不到你來問。”老田頭冷哼一聲!
說話就之間,老田頭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一瞧,有些納悶地接通:“喂,胖丫頭,怎么了?”
李標顏問:“田老先生,請問我們溫經理在你們車上嗎?”
“不在啊!”老田頭瞬間警惕起來:“怎么了?”
“我們柏董找經理,可她的手機打不通,既然她不在你們車上,我再給李副縣長和臺灣專家老周問問,他們分別都在不同的兩輛車上。”李標顏有些無奈道。
“那你快問問!”老田頭趕緊掛了電話,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心里有點不安。
“怎么了?”歐陽寧捏著包的手背泛出青筋來,哥為什么總是時時刻刻惦記那個女人?
老田頭蹙眉看著她,眼神銳利:“你說念白那丫頭不舒服上車了?”
“我也只是隨意猜猜而已,我也不知道呢。”歐陽寧強做鎮定,似一臉無辜茫然的樣子。
老田頭蹙眉打量了歐陽寧一會,電話忽然再次響起,他接通就聽見李標顏帶著哭泣的聲音——
“田老先生,李副縣長和周專家都說念白姐沒有在他們車上,念白姐失蹤了!”
“那丫頭沒上車?!”老田頭不敢置信地問。
李標顏在電話那頭哭著拼命點頭:“怎么辦?!我們把念白姐弄丟了,怎么跟小柏董交代啊…都是我不好!”
“停車,回去,立刻折回頭找人啊,還等什么,臺風來了,她一個人如果還留在山里會有危險!”老田頭激動地就要站起來,讓司機停車。
誰知他因為激動過度,眼前一陣發黑就往車前面栽倒。
司機都被嚇了一大跳,車子搖搖晃晃地差點撞向一邊的山壁。
“小心!”一車子的人嚇了一大跳,好在司機反應夠快一打方向盤,車子蛇形了一會,終于穩住了。
一行四輛車都停了下來。
歐陽寧和坐在后座的項目組成員趕緊一把扶住老田頭,她厲聲道:“扶住田老先生,替他戴上安全帶,老先生口袋里應該有藥!”
項目組成員趕緊照做,一把將田老先生扶落后座,給他喂藥。
老田頭這才勉強地緩了下來,但是臉色蒼白,捂住胸口,眼前一陣陣發黑,咬著牙虛弱地道:“別…別管我,去救人!”
歐陽寧看著他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異光,她低聲寬慰:“田老先生,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溫經理,不會讓她出事的。”
老田頭撐不住眼前發黑,半昏了過去。
“怎么辦啊,咱們開回去!?”司機慌張地問,車上項目組其他人都慌了。
此時,歐陽寧的電話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李副縣長的電話,立刻接了起來:“喂,副縣長。”
“溫小姐失蹤了,你知道吧,咱們得折回頭去救人!”李副縣長道。
歐陽寧垂下眼,聲音焦灼:“我知道,但是田老先生可能心臟舊疾犯了,咱們現在都已經接近到縣里了,如果再折回頭,老先生可能會死!”
李副縣長呆住了,怎么,老田頭居然這個時候犯了病。
他眉心一擰。當機立斷地道:“這樣,你和后面李標顏的車先回縣城里,馬上把老先生送去醫院,我帶著老周他們折回頭去救人。”
歐陽寧抿著唇,眼底陰沉的光芒微閃,似有些猶豫:“李副縣長,救人如救火,但是臺風登陸,暴風雨已經來了,再折回頭,你們很可能所有人都會出事,怎么辦?”
李副縣長蹙眉:“是我的工作疏忽,才導致溫小姐留在山上,這個責任我必須負起來…。”
話音未落,就見前面路邊的一顆樹被風直接給吹折了,“砰!”地一聲砸在路上,擋了一半的車道。
整條路上已經沒有任何車輛,除了他們四輛車!
“我知道您要負責,但是您看看窗外啊!也要考慮具體情況,現在也不是說光靠著犧牲精神一往無前就行的,您不考慮自己的安危,其他隨行人員的安危呢?!我們只能等風勢雨師勢過去之后,再想辦法回去救人啊!”歐陽寧義正言辭地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么魔,可是看著這些人和柏蒼一樣擔心溫念白,甚至要回去救溫念白的樣子,她心底就像有一團火瘋狂的燃燒著。
李副縣長看著窗外瘋狂搖晃的樹木和呼嘯的風雨不斷地將樹枝卷落砸在車上,雨刮瘋狂刮動卻都不太看得清楚路的情況,猶豫了。
李標顏卻已經不管不顧地跳下車,冒著暴雨和被斷枝砸的風險艱難走到李縣長的車前拼命地敲打車窗嘶喊:“我要去救念白姐!!副縣長,救人啊!”
她的臉上是眼淚還是雨水已經分不清楚,只知道拼命地敲著車窗。
她坐的那輛車司機看著砸下來的斷樹,打死不肯折回頭。
李副縣長一咬牙,看向司機:“你和其他人去其他的車上擠一擠,反正馬上就要到縣里了,我開這輛車回去!”
“副縣長,你不能!太危險了,歐陽小姐說得沒錯,至少等風雨小一點!”隨行的人員大驚失色,試圖阻止李副縣長。
但是李副縣長已經直接跳下車,轉到副駕駛把司機拽出來,自己上了駕駛座,罵了一聲:“統統給我滾下車,不要再耽誤時間!”
其他人沒有辦法,只好紛紛冒雨下車。
李標顏卻趁機跳上了車,把車鎖死。
李副縣長一邊擦著眼鏡上的雨滴,一邊嚴肅地道:“下去!”
“我不!這事兒是我的責任,我要回白云村去!”李標顏濕淋淋地縮在座位上,此刻心底也有一團愧疚痛苦的火焰,那讓她神色堅持到固執。
李副縣長沒辦法,一咬牙:“行吧,咱們走!”
這事兒他才是最大責任人,是他的工作失誤導致這場事故,他必須負責到底!
看著李副縣長駕駛越野車掉頭轉向,小心地避開砸下來的樹木往來時路開去,歐陽寧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
溫念白那個女人到底給這些人吃了什么迷藥,一個個冒著生命危險回去救她?!
“我們怎么辦?”司機已經六神無主了。
歐陽寧看著躺在后座的老田頭,眉心一擰,她其實也很討厭這個嘴上對溫念白不假辭色,其實對溫念白很關心的老頭。
何況對方對她也不假辭色,但是,這個人對柏蒼有用。
柏蒼想要的最新一代8K高清的核心技術,沒有這個老頭的肯首同意,就算老頭病死了,他兒子也繼承不到核心的東西,所以哥也得不到日訊最關鍵的東西。
歐陽寧神色冷淡地道:“李副縣長不是說得很清楚么,咱們回縣城,把田禾先生送醫院去。”
雖然沒有能阻止所有人都回去救你,但只有兩個人能回去救你,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到白云村。
我倒是要看看溫念白你的命是不是那么好?
柏蒼在聽到李標顏顫抖著跟自己匯報四輛車上都沒有溫念白的消息之后,他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你立刻給我查最近一班邕城到梧城的高鐵!”
Vincent看著自家老大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沒法阻止他,干脆地打開電腦,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在最短時間內規劃出最快的路線——
“二十分鐘后有一班去梧城的高鐵,路程大約是一個半小時,你從梧城高鐵站下車之后,能直接開車去白云村,順利的話那只需要一個小時三十分鐘,臺風現在還沒有到邕城,所以,最近這班車準點到達梧城可能性有68.8%。”
正常從邕城開車回去融寧需要三個多小時,再去白云村還要再花將近兩個小時。
Vincent已經給出他能規劃的最短路線。
“不過現在面臨一個問題,不一定能搶到票嗎,也許…。”Vincent嘆氣。
柏蒼眸光冰涼地道:“去高鐵站現場,想辦法隨便買張票先進站,出站再補票,你來解決!!”
Vincent干笑:“好的,老大,您在國外多年,居然還能知道這個法子,對國情真是了解。”
反正,誰叫他是特助呢,特助就該是萬能的…唉。
柏蒼沒有說話,他聽著窗外簌簌的小雨聲,默默地捏緊了拳頭,費盡全身力氣才能將那種心底暴走翻騰的血氣和戾氣壓下去。
難道又是這樣么,又一次失去…
等我…
等我…
等我…
他腦海里再次回蕩起多年前就呼嘯在耳邊莊思懿那熟悉又陌生的歇斯底里的女音——
“你為什么能獨自幸福,你就該跟我一樣…”
“哈哈哈哈…”
他斯文金絲鏡片后的眼底閃過黑暗陰戾的光,他慢慢靠在后座上,平靜地閉上眼。
只是坐在他身邊的Vincent不知道為什么,卻看著他的樣子,不知為何,莫名地有些害怕這樣的男人。
“柏蒼!”
溫念白驟然醒來,有些心悸地看向窗外,迷糊了一陣,才發現自己被吹了一臉的雨水。
她呆了呆,不敢置信地看著窗外。
小鐵皮屋在風里搖搖晃晃,窗戶因為沒有關上已經直接被吹飛了。
狂嘯的風挾著大雨瘋狂地往窗子里吹。
溫念白就是被雨給潑醒的。
這是怎么回事?
這雨下得這么大!
她立刻起身冒著雨到窗邊去看,卻發現整個山谷早已空無一人,只有狂風卷著雨水呼嘯肆虐,遠處閃電如蛇。
“天…這不會是臺風吧!”
她自己也是沿海城市長大的人,一看這像是玄幻小說里什么東西飛升渡劫的情境,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臺風登陸。
她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手機,卻摸了個空,忽然想起——
對了,她上來的時候,把手機放在現場了。
溫念白看著外頭這瓢潑大雨和狂風大作,空無一人的山谷,她臉色有些發白。
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一件事——
她因為留守在鐵皮房,所以被大家遺忘了!
可是,她在這里的事情,明明歐陽寧和老田頭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