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銀
晚九點，老亨利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哼著小曲準備關店門。
他如今已經將近七十歲，但身體依然健碩，牙齒堅固，看著跟老年的施瓦辛格一般，老頭經常跟鄰居們吹噓：
“要是我再年輕個十來歲，小伙子們都不是我的對手咧！”
先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只論膽量和經驗的話，那些年輕人確實拍馬難及。
老亨利在布魯克林的偏僻社區開了一間不大的工藝品店，生意很不好，布魯克林的人們并不愛這些精巧的小玩意兒，但奇怪的是，他平時并沒有表現得很拮據，反而出手頗為闊綽。
今天他依舊在九點鐘準備關門，結束一天的勞作，回去喝一瓶冰鎮啤酒，看看球，但正當他想拉上卷簾門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少年。
老亨利搭著眼皮斜了他一眼，語氣還算友好：
“年輕人，本店已經關門了，你明天再來吧，我們這里的手工木制模型一向不錯…”
“我不需要模型。”
年輕人打斷老亨利的喋喋不休，隨便找個椅子坐下，他容貌清秀，身材偏瘦，背著個很大的黑包，看著就像一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我需要的，是武器。”
老亨利手抖了一下，摸向腰間 ——但他什么也沒摸到。
老人抬頭看去，發現年輕人正把玩著本來應該別在自己腰間的手槍，心里一沉：
“你是誰？FBI么？”
年輕人搖了搖頭，把手槍拋給老亨利，打量著眼前的老人：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肖恩，想找你買些武器。”
“肖恩？你怎么知道…”
“亨利先生，做偏門生意總會露出馬腳，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是賣家，我是顧客，咱們正常交易就行。”
老亨利買賣無證槍械已經多年，碰到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眼中，眼前的肖恩就是個初出茅廬但身手高超的殺手，屬于那種沖動但還算講理的毛頭小子。
他能把槍還給自己，就說明事情還遠不到最壞的境況。
老亨利想了想，把卷簾門拉了下來，沖著肖恩一頷首：
“走吧，去看看我的寶貝。”
他帶著肖恩走入地下室，打開環繞整個屋子的LED燈管。
地下室瞬間如同白晝，一排排的槍械擺在貨架上，它們在光照下折射出幽幽的冷光。
老亨利指著自己的得意寶貝，笑道：
“這些槍械，你隨便挑，都是沒有瑕疵的好物件，當然了，價錢稍貴。”
肖恩點點頭，隨便指了指幾個手槍：
“這幾個我都要了…有子彈么？”
“子彈另算。”
“嗯，給我把子彈特殊處理一下。”
“是要刻字？還是要刻槽？”
“都不是…我要鍍銀。”
老亨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多年來走鋼絲的黑暗生活讓老人知道“謹言慎行”的重要性。
沒必要問的，就別問。
老人走向工作臺，慢慢轉動機器，如同一個真正的手工藝者一樣，精細地為子彈鍍銀。
事實上，老亨利這些年開工藝品店的經歷讓他迷上了親手制作這些小玩意兒，這種鍍銀的小活兒對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這也讓很多人慕名而來，讓他在自己的武器上刻下記號。
一個小時后，肖恩滿意地看著由橙黃變得銀亮的子彈，掂了掂，笑道：
“名不虛傳，都說手工藝品店的老亨利活兒比貨還要好，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作為“黑貓”行俠仗義的時候，接觸到了大量陰暗面，偶爾聽到了這里的老亨利不僅武器精良，還有一門好手藝，因此特意前來鍍銀。
老亨利笑了笑，這樣的話他聽過無數遍，已經習慣。
“感謝您的惠顧，客人，共需13萬美金。”
肖恩來回把玩著銀色的子彈，神色莫名：
“我恐怕沒有那么多錢。”
“嗯…那您有多少錢？可以付一部分，但您恐怕只能帶走一部分武器和子彈。”
“十美元，你要嗎？可以買幾個三明治和可樂…”
老亨利繃不住了，他死死地盯著肖恩的臉，驀地竟笑出聲來：
“好、好、好！您叫肖恩是吧？這些武器您可以拿走，歡迎下次光臨。”
剛剛肖恩能出其不意地順走他的手槍，就說明眼前的年輕人身手遠在自己之上，在肖恩想“黑吃黑”的時候，還是不要起沖突的好。
至于以后么…哼哼。
肖恩看出老亨利心中所想，有點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低聲說道：
“那個…能再幫我個忙么？”
他從身后的包中掏出一把斧子來 ——形似消防斧，但根據老亨利多年的工藝經驗判斷，它的材料構成絕不會是普通的鋼鐵。
肖恩接著說道：
“這把斧子…是我自己用化學知識熔鑄出來的，比一般材質的要結識一點，你幫我把它也鍍上銀吧，鍍厚一點，連斧柄也要。”
“我依然付不起錢…但你放心，我會記住你，并在未來還你這個人情。”
老亨利劇烈地喘息幾下，聲音從牙縫里擠了出來：
“連斧子也要鍍銀？好，可是這么大一柄斧子，我沒那么多氰化銀鉀溶液，這玩意全鎖進密碼箱里了，至于鑰匙么…丟了。”
老亨利徹底憤怒了：
給你手槍和子彈也還罷了，畢竟誰都有吃癟的時候，可是你那把破斧子也鍍銀？連斧柄也要？
對不起，沒有這么欺負人的，傳出去，他這張老臉可就沒了。
老亨利一指地上的保險箱：
“我把含銀溶液放進這里了，你有本事就把它抗走，但你要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呵呵，這地下室設有機關，我可以隨時把這里封閉甚至炸毀，你看著辦。”
肖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捏了捏保險箱厚厚的合金，說道：
“您別生氣，我不用把它抗走，我只需要…”
如同袋裝薯片一樣，他用力一撕，保險箱的外表被他硬生生地用雙手撕裂，露出里面的現金和封存的容器。
他把容器拿了出來，看著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老亨利，又朝斧子的方向頷首示意了一下：
“這個保險箱的損失，我以后會一并賠償的…現在，請幫我鍍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