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去瞧瞧。”葉翎面色一凝,對南宮珩說。
南宮珩轉身出去了。
冰月冷哼了一聲:“我猜得沒錯,他果然是楚明澤!”
地上的應敏兒面色一僵:“什么楚…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事到如今還在做戲!姐姐,先把應敏兒帶走,我跟南宮朗好好聊聊。”葉翎回頭,給冰月打了個眼色。
冰月會意,拖著應敏兒出去,從外面把門關上,但并沒有走遠,而是拎起應敏兒進了隔壁的房間,找了一塊布,堵住了應敏兒的嘴,把她放在墻邊,可以清楚地聽到隔壁葉翎和南宮朗的對話。
南宮朗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靠著桌子腿坐著,閉上眼睛,對葉翎說:“我們大概是命里相克,每次遇上你,總沒有好事。不管我計劃多周密,都會被你毀掉。”
“你這是承認,你就是楚明澤?”葉翎冷聲問。
南宮朗唇角勾起一抹陰邪的弧度:“不然呢?”這一瞬間的氣質,像極了楚明澤。
“你可以不承認。堅持你是南宮朗,有些事依舊可以說得通。”葉翎說。對于南宮朗是不是楚明澤,到此刻,她都無法完全相信。
南宮朗微微搖頭:“的確。但那樣,已經沒有意義,而且如果我不承認我的身份,堅持說我是南宮朗,會真如你所言,無法活著離開夜王府。”
“你承認你是楚明澤,我更不會放過你,不管你手中有什么人質。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葉翎冷哼了一聲。
“當然。”南宮朗微微點頭,“葉翎,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外面的人沒有辦法溝通,剛剛只是在虛張聲勢?抑或是,葉塵的事,讓你相信,我不會傷害小孩子?我承認,我剛剛是在騙你,我的人的確沒有抓南宮烈的三個兒子,因為小孩子太麻煩,我素來也不喜歡拿孩子當籌碼,更何況你和南宮珩對他們的在意,只是出于善良,對你們的震懾不夠大。我故意那樣說,只是為了拖延一點你們的時間,保證我的人可以成功得手。事實上,我的真正目標,是另外一個人。你猜是誰?”
葉翎神色一變:“說!”
南宮朗睜開眼睛,看著葉翎,面上露出一個蒼白又詭異的笑:“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吧?當然是那位不是親父,卻對南宮珩視若親子的南宮御了!在東晉皇室,你們最在意的,就是南宮御,為了他的安危,請你務必小心對待我。哦對了,應該說,是我們的父皇。我們現在已經成了一家人,是不是覺得很有緣分?先前你叫我五皇兄的時候,感覺真的很不錯。如果你真是我妹妹,那可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少廢話!你在夜王府,如何保證你的人一定能得手?”葉翎冷聲問。
南宮朗緩緩地說:“這…對我而言,太簡單了。我知道,用武器來誣陷南宮珩是殺害南宮烈的兇手,這種手段太低級,根本不可能成功壓制你們,那只是用來拖延時間。我也知道,你們早就懷疑上我了,甚至這回你們從西夏回到東晉來,就是為了找我吧?說實話,我原本不想選擇你們在東晉的時候動手,但我又很清楚,若是你們不在的時候,我殺掉南宮烈,成功上位當上太子,會立刻成為你們必殺的目標,比現在更加危險,甚至不會有任何轉圜的機會。但是如今,至少在今夜我親口承認之前,你一直都沒有明確的證據,因此無法確認我是不是楚明澤,對嗎?”
葉翎點頭:“沒錯。你接著說。”
“我的計劃,最關鍵的一環,就是應敏兒。有些事,不用我再講,你已經知道了。那個女人,對我死心塌地,就算我被懷疑上,她也會心甘情愿替我扛下所有的罪責,且有充分的理由,再加上她肚子里懷的的確是南宮烈的兒子,我就可以置身事外,并且成為無辜的苦主。”南宮朗說著,面色倏然沉郁,“只是沒想到,她說得感動天,感動地,唯獨感動不了你!”
“你的計劃,說服不了我。”葉翎搖頭。
南宮朗冷哼了一聲:“怎么?覺得其中有漏洞?說到底,我輸在算漏了南宮珩在東晉皇室的地位!我知道南宮御寵愛他,信任他,但我怎么都沒想到,南宮烈的親娘年皇后竟然也那么信任南宮珩!”
“南宮珩根本就不是年皇后的兒子,我還查到她跟南宮珩的關系素來都沒有好過,甚至過去的很多年已經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也不允許她的兒女跟南宮珩走得太近!我真是不懂,她為何一點兒都沒有懷疑南宮珩?在我的計劃里,痛失唯一愛子的年氏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一定會找南宮珩麻煩,而后會因此跟南宮御產生無法調和的矛盾。那種情況下,你跟南宮珩自顧不暇,就算你們可以應付,也不會得到調查南宮烈的死因這件事的特權!因為肯定是年氏在調查,你們作為嫌疑人,她不會讓你們插手的!而她必然要審問應敏兒!應敏兒想要騙過她,根本不難!應敏兒的那些故事,那樣逼真,她豁出命去證明,你不信,但別人一定會信!可沒想到,年皇后竟然相信南宮珩!”
“你不會懂的。”葉翎冷聲說。
“我也沒有想到,南宮烈和南宮朗才是南宮御的親生兒子,可南宮御竟然把這兩個人的生死之事,全部交給了南宮珩來處理!若非如此,我本不該落入你們手中!更不會在那么短的時間之內,變得那樣被動!”南宮朗冷笑,“不過話說回來,你跟南宮珩可真是厚臉皮,他都不是南宮御的親生兒子,你們倆竟然在東晉皇室如此囂張!”
“我說了,有些東西,你根本不懂。”葉翎說。
“是,我沒算到南宮珩人見人愛,還真是東晉帝后的寵兒,是我失策。你怎么都不信應敏兒,是你聰明。至于應貴妃跟南宮燁救不了我,我早料到,他們跟你們比,完全就是廢物!不過,你應該也知道,我這個人,既然要冒險行事,絕對不會不給自己留退路的。我這次原計劃從你們眼皮子底下過關,徹底坐實這個新的身份,打消你們的懷疑,可惜失敗了,但這只是暫時的。我給自己的保命符,就是早就安插在南宮御身邊的人。這一步棋,在我找到南宮朗和南宮燁兄弟跟我是同生之人的時候,就開始部署了!一旦我落到你們手中,我的人會知道何時動手。不信,你可以去瞧瞧,看南宮御此時在不在宮中。”南宮朗冷笑。
葉翎沉默片刻,看著南宮朗問:“你是楚明澤這件事,應敏兒知道嗎?”
南宮朗冷聲說:“她當然不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應該為了我而死就對了。讓她知道太多,對我來說不安全。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這樣心智如妖,她在你面前早已現形了。”
隔壁的應敏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冰月,無法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什么楚明澤?她連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她愛的男人,是南宮朗!
冰月看著應敏兒,輕嗤了一聲,愚蠢的女人,被賣了還給人家數錢,以為自己感天動地,真是可笑!
“葉翎,我本來打算當東晉的皇子,跟南宮珩當兄弟,反正他無心權勢,我可以掌管這天下,我們完全可以相安無事,和平共處。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權勢,并不喜歡殺人。只是沒想到,又栽到了你手中。”南宮朗看著葉翎說,“這一局,到此為止。你已經重傷了我,但我可以放過南宮御。不過你若是再敢砍我的手腳,我一定在南宮御身上原樣還回來!多說無益,今夜子時,城外清林寺,準備好,跟我的人交易吧!”
葉翎看著南宮朗胸有成竹的樣子,轉頭,看著蒙璈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亥時過半。”蒙璈回答。
“葉翎,子時正,城外清林寺,你們若是去晚了,一定會后悔的!”南宮朗冷笑。
“蒙蒙,你去看看阿珩回來了沒有。”葉翎說。
蒙璈點頭:“好。”話落轉身出去了。
葉翎回頭,伸手一揮,南宮朗腦袋一歪,昏迷過去,倒在了地上。
葉翎找來一個空的藥瓶,拿出一把匕首,把原先距離心口還有一點距離的劍傷傷口捅開,取了幾滴南宮朗的心頭血。
放下藥瓶,葉翎給南宮朗身上各處的傷口都做了止血和包扎的處理,還給他口中喂了保命的藥丸。
“小葉子。”南宮珩去而復返,面色冰寒,“太子府沒事,父皇不見了。”
“我知道。南宮朗承認,他是楚明澤,他的人抓走了父皇,應該是早有安排。”葉翎說,“帶上他,去城郊清林寺。家里讓啞叔看著。”
南宮珩和葉翎交代啞奴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兩個孩子,冰月和蒙璈也留在了家中,以防萬一。
而后南宮珩和葉翎帶著昏迷的南宮朗,離開夜王府,往城郊而去。
清林寺所在的山頂,南宮御倒在一塊大石頭上,昏迷不醒,身旁圍了一群黑衣死士,為首之人,戴著一張鐵面具,露出來雪白的須發,看起來年紀不小。
夜風微涼,皎月清光。
南宮珩和葉翎帶著南宮朗登上山頂,借助月光,一眼就看到了南宮御。
“夜王,夜王妃,主子交代,若走到這一步,首先,要確認他活著,并且是本人。”白發老者開口,聲音蒼老沙啞。
“一樣。”南宮珩冷聲說。
白發老者聞言,打了個手勢,一個黑衣人把南宮御弄醒,一把拽了起來。
“小七!小葉!”南宮御甚至都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看著南宮珩和葉翎,神色驚疑不定。因為南宮烈的死,南宮朗成為最大嫌疑人,南宮御心情沉郁,精神疲憊,吃過晚飯,喝了一碗安神湯就睡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
“父皇,沒事,別怕。”南宮珩看著南宮御說。
南宮御擰眉,點了點頭,什么都沒問。不管當下的情況是怎么回事,他只需要做一件事,相信南宮珩和葉翎會救他,并且不能給他們添亂。
“夜王殿下,現在輪到你們了。”白發老者看著南宮珩說。
葉翎拿了一個瓶子放在南宮朗鼻下,南宮朗幽幽醒轉,睜開了眼睛。
“主子。”白發老者恭敬地喚了一聲。
“是我…”南宮朗因為受了重傷,聲音虛弱,“今夜的月亮,很冷。”
葉翎和南宮珩對視了一眼,這句多余的話,應該是南宮朗跟他的屬下對的暗號,表明他是本尊,如此謹慎,的確是楚明澤的做派。
“主子受苦了,是否在南宮御身上招呼回來?”白發老者恭聲問。
南宮朗卻看向了抓著他的葉翎,露出一抹蒼白的笑來:“這回,我認栽。我好不容易得到的新身份,又被你給毀了。我們不是頭一回交易,也算彼此了解,事到如今,都別耍什么花樣。換人,日后誰死誰活,各憑本事。你們若是敢輕舉妄動,不給我留一條活路的話,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我的毒術師承虞天那個老毒物,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一定讓全晉陽城的百姓,給我陪葬!哈哈哈哈!”
葉翎面色平靜,點頭說:“好,換人。”
葉翎拽著南宮朗,白發老者抓著南宮御,同時朝著中間走去。
換人的過程很順利,南宮御得到自由,立刻跑到了南宮珩身后,而與此同時,白發老者已經抱著南宮朗快速后退,往懸崖邊去。
“南宮珩,葉翎…后會有期…”南宮朗的聲音,消失在山風月色之中。
那群黑衣死士也跟著縱身躍下了懸崖,顯然那是他們早就準備好的退路。
而葉翎和南宮珩的確沒打算去追。因為再抓著南宮朗,他惱羞成怒,魚死網破,容易傷及無辜。
南宮珩給南宮御把脈,發現他并未中毒。南宮御看著懸崖的方向,擰眉問:“那個…真是老五嗎?”
葉翎搖頭:“不是。真正的五皇兄怕是早已經死了,那是個冒牌貨,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楚明澤。”
南宮御神色大變:“怎么會…”
“父皇,這件事很復雜,先回去吧,我會跟你解釋的。”南宮珩對南宮御說。
話落,南宮珩把南宮御背在了背上,跟葉翎一起,下了山,回夜王府。
他們離開期間,夜王府中并沒有出任何意外。只是應敏兒暈倒了,連番折騰之下,孩子流掉了,人看著也不太好了。冰月見葉翎回來,問葉翎還要不要救應敏兒,葉翎說先救她,還有些事沒完。
南宮珩在跟南宮御解釋當下發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葉翎回到府中后,就進了書房,拿出取的南宮朗的心頭血和準備好的藥材,開始養蠱。養的就是當初蘇棠追蹤楚明澤的那種蠱,蠱名叫做尋蹤蝶。
而此時,在晉陽城外幽暗的密林中,白發老者把南宮朗放在了一棵樹下,伸手摘掉自己的頭套和假胡子,露出了烏黑的頭發,分明是個年輕人。
背靠大樹,面色蒼白的南宮朗,看著面前的人,緩緩地笑了,開口,聲音虛弱地說:“阿澤,南宮珩和葉翎果然極難對付,不過你事先算到了可能會出現的所有的情況,都派上了用場,幸虧你教過我,該怎么對葉翎說話。現在,他們已經相信,我南宮朗,就是楚明澤。而阿澤你如今的身份,徹底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