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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現在也不遲

  雪地中。

  黑甲域的修羅王與劍宗的新宗主紋絲不動地躺著。

  “最后那一劍.....怎么來的?”幾乎已經看不出人形,好似一具被禿鷲分食過的尸骸的羅騫馱,沙啞開口。

  即使是堪稱人間真無敵的絕世之劍,也依然沒能直接置羅騫馱于死地。

  當然,此時的羅騫馱和死人唯一的區別也就是他還能開口說話。

  陸青山并沒有訝異。

  因為他在發現沒有收到經驗值獲得提示時,就知道羅騫馱尚存一息。

  意識已經開始恍惚的陸青山,面對羅騫馱的問題,并沒有回話。

  一是不想,二是不能。

  他的情況,并不比羅騫馱好多少。

  僅剩的那點力氣陸青山也并不準備用來與羅騫馱打嘴炮。

  這一劍怎么來的?

  這一劍,山窮水盡下的絕世之劍,一瞬間燃燒掉的生命本源不可想象,掌握見神不壞的陸青山略微掂量一下,僅僅一劍,就折去了他約莫三成的生命本源。

  不論是一瞬間這個時間之短,還是三成這個數字之大,都代表了絕對的代價。

  若不是陸青山年輕,生命本源旺盛至極,甚至有可能當場身隕——就像一個成年人若是一年內分批次獻血一千毫升可能不痛不癢,但要是一口氣抽走鮮血一千毫升就定然會危及性命。

  而且要知道,血液好歹是能再生的......生命本源的失去卻是不可逆的。

  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所以......你不死怎么行呢?

  陸青山咧嘴笑了笑。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他在心中道。

  “好。”一個悶悶的聲音給予回應。

  下一刻,紅光氤氳。

  一個紅裙紅劍女子出現在雪地之中,仿佛是盛開在冰雪中的一朵火蓮。

  羅騫馱猛然抬瞼,目瞪口呆,又恍然醒悟,隨即臉上滿是苦澀。

  他之所以開口,不是真的好奇陸青山那一劍怎么來的,雖然的確有些好奇。

  主要目的,不過是為了試探與拖延時間。

  毫無疑問,羅騫馱受的傷要比陸青山嚴重許多許多,僅僅只是留了一口氣。

  他即使僥幸逃過此劫,回到浮屠王城,有著一域資源供給,也至少要百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將傷勢治愈。

  但他是修羅王,是以肉體強悍聞名的魔修,即使傷勢再重,只要給他半刻鐘的時間,他就能恢復一點力量,勉強站起來,然后收拾掉那個年輕人。

  羅騫馱忍不住嘆息。

  因為,沒有了。

  沒有半刻鐘時間。

  別說半刻鐘,陸青山甚至連半息的時間都不會給羅騫馱。

  經歷過這么多的生死險境,陸青山最大的心得就是絕不能給敵人半點喘氣的時間。

  事實上,每一個被他以下克上的強敵都是輸在了這點上。

  羅騫馱同樣如此。

  長達二十天的鏖戰中,但凡羅騫馱是肯舍得付出燃燒本源、承受重傷的代價,在陸青山的破法冷卻時間里,強行頂著天罰之威與他來一次以傷換傷,死的就是陸青山了。

  可是他不舍得。

  羅騫馱認為自己是頂級魔尊,是修羅王,若是擊殺一個渡劫境修士都要付出這般大的代價,那還得了?

  有道理嗎?

  似乎也有道理。

  但道理永遠只掌握在最后的勝利者手中。

  “修羅王就了不起?就可以想著什么代價都不付出?公子為了這一劍,可以豁出去這條性命,你不死,誰死?”突然現身的秦倚天咬著銀牙喃喃道。

  實際上,陸青山如今的狀況也就是比當場身隕好那么一些。

  這讓秦倚天怎能不恨?

  秦倚天的戰力,在這場無敵之爭中太過微不足道,但偏偏是微不足道的秦倚天,要為一切畫上句號了。

  在這一瞬間,羅騫馱想到了動身前扈從所提出的通知羅迦,讓羅迦帶人前來的建議。

  假若當時他聽從了這個建議,此刻死的應該就是陸青山了吧?

  可惜沒有如果。

  后悔嗎?

  有一點,但沒有太多。

  他與陸青山之間幾乎可以稱作碾壓的戰力差距,卻最終淪落到這種需要寄希望于他人的境地之中,羅騫馱心中更多的是憋屈與恥辱。

  羅騫馱閉上了眼睛,靜待死亡的到來。

  秦倚天也絲毫不拖沓,龍雀驟然射出,劃破雪夜,射向羅騫馱滿是黑血的眉心。

  突然。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羅騫馱的面前,伸出兩根手指,輕而易舉地夾住了那柄龍雀。

  受困于他人之手的龍雀發出嗡嗡之鳴,不斷在掙扎,卻始終掙脫不了。

  那人的手指,就像是一對鐵鉗。

  躺在雪地中,保留著最后一絲意識的陸青山艱難地看向來者。

  四目四臂,面色青黑且丑陋無比,臉上有許多密集的邪異痕印。

  羅睺.......化身。

  一位熟悉但又陌生的敵人。

  熟悉是因為,羅睺化身乃是陸青山來到這個世界后,碰見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強敵。

  陌生是因為,那已經是很遙遠之前的事了。

  長安末年,動亂伊始。

  與羅睺化身的初見,可以追溯到長安年,最后一次見面則是天元元年的荒煌之地。

  至此之后,羅睺化身就從蒼穹天徹底銷聲匿跡,再加上自身修為成長太快,以至于陸青山都已經遺忘了這個曾經的強敵。

  直到三十年后,他再一次現身。

  一現身,帶給陸青山的就是比長安末年那一次更深的絕望。

  秦倚天戰力雖然比不得他,但修為是與他相等的。

  以七劫境修為祭出的飛劍,被羅睺化身如此輕易地困在雙指之間.......這一具羅睺化身的戰力可以窺見一斑,別說是如今重傷垂危,即使是全盛狀態,陸青山都不敢說能應對。

  羅睺化身微笑地看著陸青山。

  不知是面貌過于猙獰還是其他原因,分明是微笑,卻給人一種詭異的寒意。

  “多年不見,你成長的可真快。”羅睺化身一副與陸青山相交多年的熟稔姿態,甚至是寒暄起來。

  假若陸青山不是躺倒在雪地之上,這場景看上去倒是不溫不火,和諧得緊。

  “說來,你有今日之成就,本王也有幾分功勞,”羅睺化身繼續道,“我本不想這么快現身,可誰讓你這么逆天,若不是我及時趕到,羅騫馱便是要折在你手上了。”

  嘴上雖然在毫不吝嗇地稱贊著陸青山,羅睺化身手上卻是沒有絲毫留情,在輕輕彈指扣去龍雀之后,雙指并攏一去,一條肉眼可見的魔氣長矛便是劃破長空。

  魔氣長矛所至,真空波紋扭曲。

  它猶如彗星掠過,直射陸青山胸口,勢要將陸青山炸個粉碎。

  陸青山沒空去想羅睺化身怎會變得如此之強,強提胸口之氣,想要反抗,卻怎么也提不起半點力氣,更別說是出劍了。

  沒牌了。

  面對一位修羅王,戰到如今,他所有的牌早都打光,除了殘存的半條性命,什么都不剩。

  秦倚天幾乎是本能地站在了陸青山前方,擋在了那條魔氣長矛的軌跡上,想要護住陸青山。

  陸青山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這回真的要結束了。

  群魔環繞孤立無援的異域,身無余力,全盛時期也不一定能敵的強敵,即使意志堅韌如陸青山,也再找不到半點生機。

  本就恍惚的意識,更加恍惚。

  已經沒有任何氣機與力氣的他,理應是躺著死去,大抵是不甘心,大抵是想著站著死,他莫名多了一口氣,拄著鎮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抹紅裙,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腦海在這剎那間走馬觀花,莫名想起了許多事情。

  想起了鎮江城石室中擋在他身前的徐豪,想起了小世界中的執子之手,與子共生,想起了劍宗青崖坪上的日子,想起了岱山上自己對古乙乙許下的承諾,想起了長安城上的一劍開天門,想起了老宗主的此處劍來,別處劍去,想起了道源界中的辛苦遭逢起一經......

  他的一生很短暫,卻經歷了太多人太多事,經歷了太多的波瀾壯闊,如今在他腦海中紛紛一閃而逝。

  如今臨了,回顧一切,似乎也算圓滿,除了把扶搖交給自己的謝青云,還有劍宗....

  劍宗,劍宗雖然此后再沒有陸青山,但劍宗還有余滄海,還有薛無鞘,還有......

  最后,陸青山想起了那一位女子,那一位對他來說極其特殊的女子。

  約莫真是劍修唯劍,他碰見過許多奇女子,不能說不令他在意,但似乎都比不上劍,唯有她是不同的。

  劍來峰初見的驚艷,一劍滅絕源妖王的護犢子,兩次“你想我贏我便一定贏他”的堅定,甘愿認輸送他出師的用心.......長久以來的默契,長久以來的互有來往,早就已經不是簡單的“師徒”二字所能蔽之。

  最后的最后,陸青山想到了與她最后一面時,她說的那一句話。

  時間過得可真快,有些話得早點說。

  陸青山想著她那如山河般的眉目,突然有了深深遺憾。

  “那句話當時就應該跟你說的。”他喃喃道。

  羅睺化身依然保持著詭異的微笑,看著身軀搖搖欲墜的陸青山,冷漠異常,“最后死在我手里,你陸青山這一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不過,下一息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一道劍光,絞碎了即將射穿秦倚天胸口的魔氣長矛。

  一名女子站在長劍之上,從天而降,落在了身陷必死之局的陸青山身前。

  然后,陸青山聽到了兩句話。

  一句對自己。

  “現在也不遲。”

  一句對羅睺化身。

  “有我夏道韞在,誰也殺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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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線電子書    這個劍修有點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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