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就是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巷口,她遇見了一個渾身是血,一只腳腕上還被鎖著鐵鏈的乞丐少年。
那一年午后的陽光正好,偏在這一隅,那名少年狼狽的沿著墻角跌跌蹌蹌。
他的臉頰沾滿了灰塵,看不出原本的樣貌,唯有那雙漆黑警惕的眸,令人印象深刻。
就連他身上的衣著也破爛不堪,白色的襯衫染了臟污和血跡,長褲也磨破了洞,鎖在腳腕上的鐵鏈大約半米長,另一端被他提在手里,舉步艱難。
那是十歲的她,第一次見到這般慘烈的少年。
硯時柒從回憶里醒神時,幽嘆了一聲,“也不知道那個乞丐,后來有沒有被救走。”
她發著慨嘆,深藏在記憶里的畫面愈發變得清晰透徹。
不知,當年她伸出的援手,可對他有用?
陽光漸漸西墜,風聲穿過平宿村的矮房,掠過臉頰卷起死氣沉沉的蒼涼。
然后,男人低沉晦澀的話,被風聲吹入耳畔。
他說:“我,便是那個乞丐!”
硯時柒的目光還流連在破落的巷口處,驀地聽到風聲送來的這句話,她整個人怔住了。
數秒后,她才緩慢地扭頭,對上男人那雙墨黑的眸,不敢置信。
他的眼,與那少年的眼,隔著交替的歲月,似重合為一。
心跳,紊亂失速。
十四年前的畫面,像是一幀一幀的倒帶,卷土重來。
那時候——
硯時柒跟著老師帶領的隊伍深入到平宿村的街頭巷尾。
她興致勃勃地走在隊伍最后面,一雙漂亮水潤的大眼睛四處顧盼。
從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對村莊的生活總是有些許多的好奇和遐想。
院子里的雞鴨白鵝和泥磚黛瓦的房頂,在她小小的年歲里,從不曾見過。
對她來說,這一切就如同另一個充滿新奇的世界,等著她去探索其中的樂趣。
因此,她越走越慢,逐漸掉了隊,前面將近二十名小朋友,也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五名陪同的老師,此刻只剩下三個人忙碌地規整著前行的隊伍,另外兩人則先行去了住宿集合地。
途徑不少的民房里,總時不時的走出一些村民,或打量或探究地注視著他們。
那些目光,并不友好。
至少在十歲的硯時柒看來,沒有大人口中熱情好客的一面。
她抓緊自己粉色小背包的肩帶,有些緊張地低下頭,腳步匆匆。
轉眼,她重新抬眸時,就只能見到前方的學生隊伍,馬上就要轉進巷口。
她有些著急,托著背后的書包向前跑去。
剛繞過轉角的巷口,她沒追上隊伍,卻撞進了一雙警惕如鷹隼的眼。
她被駭住,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你、你…”
小小的她,嗓音發抖,少年肩頭和腰際染了血痕,眸光犀利,讓她害怕不安。
她是硯家的小千金,懂事以來的所有印象皆是美好而單純的,就連在酈城她也甚少見到乞丐。
更遑論,這一刻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個渾身帶血又眼神凌厲的少年。
他應該是乞丐吧,不然怎么會這么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