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射箭,阮泱泱是沒戲,但是小棠和小梨還是不錯的。到底是有點三腳貓功夫,就比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力氣大一些。
再加上平日里這兩個小丫頭也不閑著,做的事情還不少,雖不用她們做辛苦的活兒,好歹也算鍛煉。
有模有樣的,射出去的箭都上了靶子,命中率且不談,能上靶子就不一般。
阮泱泱看了看,還是很滿意的,說到底自己丟了臉,這兩個小丫頭沒丟臉。
不過,想一想鄴無淵所說還是很有意思的,要她在危險的時候躲在別人身后,他好像也不覺得這種話說給出身‘將門’的人有多丟人。好似她若慫了,也慫的天經地義。
軍營的兵器是最齊全的,許多阮泱泱之前從未見過的兵器,今日不可謂是大開眼界。
每次在她稍稍有些興趣的時候,鄴無淵都會將那兵器拿起來,給她講解該如何用。
由此可見,他不止心細,而且特有眼力見兒。
太陽偏西,這山里的溫度就下來了,不似還在城里時,山間的氣溫就是低。
阮泱泱也不得不回了軍帳,她所住的軍帳就被安置在鄴無淵的主帳旁。
小棠和小梨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因為但凡需要的東西,都有兵士給送到帳外,她們倆只需要接進來就可以了。
洗漱完畢,阮泱泱坐在行軍床上,看著她們倆來來回回,好像挺忙活的架勢。
不過,卻又很好笑,畢竟她們倆也沒什么需要做的,人家兵士都做完了。
“看來你們倆是真的不累,一下午都在那兒練箭,手臂就不疼么?”邊說,邊將她自制的安神香放置在香盤里。在這營地里注定不會安靜,為了睡好,還是點上安神香好一些。
“不疼。”小梨笑瞇瞇,是真的不疼,還覺得挺好玩兒的。
微微搖頭,隨后將香盤遞給了小棠,讓她點燃。
“對某一些事物感興趣,前提也是自己本身能夠充分的駕馭它。如若在最初接觸時失敗數次,恐怕那點兒興趣也就全無了。”有興趣是好事,說明她們能駕馭。
“所以,小姐試了一次就失敗了,就沒興趣了?”小棠幾分古靈精怪的。
“嗯,說得對。丟臉一回,就失去興趣了,以免再繼續丟臉,不再動為妙。”阮泱泱也承認,隨后躺下,視線落在那已經燃起來的安神香上。煙氣裊裊,徐徐的朝著半空曼妙游離。
兩個小丫頭都笑起來,其實阮泱泱說的太重了,丟臉不至于,反倒挺好笑的。好像周遭的人都會隨手拿起弓箭飛射,唯獨她不會,反倒成了稀奇事兒。
“你們倆當初進了將軍府之后,學過一段時間的功夫,我倒是沒親眼瞧見,那時是不是很累?”將軍府的下人幾乎都有些功夫,強弱分明,一般的小丫鬟都是些三腳貓,她們倆就是如此。
“還好吧,雖說以當初的年紀開始習武顯然晚了,但還是有好處的。這幾年來,我們好像從來沒生過病。”小棠想了想,之后眼睛也跟著睜大了,這是她忽然發現的。
小梨點點頭,確實如此。
“嗯,若說有強身健體之效,我是信得。好了,別瞎忙活了,休息吧。”她們倆的床在軍帳另一側,是傍晚之前才安置上的,雖說很窄,不過她們倆也不胖,足夠用了。
滅了幾盞火燭,軍帳里的光線也暗下來了,阮泱泱躺在床上,聞著安神香散發出來的梨汁味兒,甜甜的。
迷迷糊糊,都聽到了那兩個小丫頭輕微打鼾的聲音,真是忙活累了,這么快就睡著了。
而也就是在這時,阮泱泱聽到了快馬的聲音,不是太近,可在這夜里,任何聲音都會被放大。
馬應當是在距離這片軍帳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了,之后就聽到要見將軍的聲音,鄴無淵的主帳就在隔壁,太近了。
似乎整晚這營地里都是這樣,時不時的快馬回營出營,馬蹄聲在回蕩,幾乎每次她都聽得到。
這個時候,安神香都不太好使了。
翌日,如期到來,剛剛安睡了沒多久的阮泱泱和那兩個小丫頭都是被營地里的練兵聲吵醒的,他們可是起的太早了,太陽還沒出來呢。
兩個小丫頭睡得好,倒是阮泱泱頭一次賴床,翻身趴伏在床上,被子蓋在耳朵下,幾縷發絲散落在臉上,半遮擋住她的臉。
眼睛半睜著,困倦明顯,大概是因為那份不易見的懶散,倒是極為嫵媚。
“小姐,還不起呀?”兩個小丫頭睡了個好覺,起床后就生龍活虎的。
“我再睡一會兒。”哼了一聲,說完她眼睛就閉上了。
兩個小丫頭開始做事,拿起水盆還有茶壺,她們倆一前一后的出了大帳。
阮泱泱繼續趴伏著,隨著呼吸,幾根發絲也在微微的拂動。
“泱兒,醒了嗎?”忽然間,鄴無淵的聲音在帳門外響起。
阮泱泱幾許困倦,但迷糊之中也聽到了,她好像答應了一聲,但又更像是意識在答應。
片刻后,本就開了一條縫隙的帳門被從外推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泱兒。”他又喚了一聲,還是聽到一聲哼哼。轉頭朝著帳外圍看了一下,沒瞧見小棠和小梨的身影,想了想,他隨后便舉步走進了軍帳。
阮泱泱住在這軍帳的右側,床尾處還隔著一扇小屏風,衣物都掛在了那上頭。
一眼就看到了她趴在那兒的樣子,眼睫還在動呢,不像睡著了,又不像醒了。
就知她在軍營可能不會休息好,畢竟她一直都生活在安靜之中。
站在那里,鄴無淵沒有再走近,只是看著她,看著散在她臉上的發絲,隨著呼吸,發絲在輕輕的動,亦如他此時浮動的心。
抿起的唇上揚了些許弧度,他看著她,動也不動。身不動,眼睛也不動。
趴伏在那兒的阮泱泱有那么片刻,好像感覺到有視線在盯著自己,她眉頭動了動,隨后眼睛又掀開了些。
模糊的視線里,看到的就是一個很高的人影矗立在軍帳中,她放置在臉旁邊的手一動,然后身體就卷著被子往后退。
自然瞧見了她那動作,鄴無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后退。那行軍床不比尋常的床,她只那么一退,被子就滑落下去了一半。
“是我,別怕。”兩步上前,他伸手抓住了被子一角,然而也只是抓住了被子而已,阮泱泱已經挪到了床邊沿。
哪有那么利落的身手,她得益于自身沒那么重,短短掉落,砸在地上,倒是也沒怎么疼。
只不過,姿勢不太好看。
躺在地上,一半的被子垂墜下來,阮泱泱就那么看著從床那側越過來的鄴無淵的臉,“這么叫人起床,可不太厚道。這是床不高,我自身又不重,否則再加上一些高度,根據重力公式計算,我就可能骨折。你賠得起么?骨折的話,即便最低被鑒定為輕傷,你也可能會面臨牢獄之災,還得賠償我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等。叫醒方式千千萬,你有多種選擇,出門不謹慎,親人兩行淚,已經是成年人了,你得控制自己。”
她就那么躺在那兒噼里啪啦,語氣嚴肅卻也很溫和,就像個老夫子,在給自己的學生上課。
鄴無淵雙手撐在床上看著她,幾乎都能瞧得見他頭頂上一個跟著一個冒出來的問號,迷惑不已。
吱嘎!
他撐著的床忽然發出清脆的響聲,鄴無淵回神兒,立即直起身體,但已經晚了。明明這一整晚都很好的支撐了阮泱泱的行軍床忽然間斷了一條腿,然后它就朝著一側栽了過去,砸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
至始至終,阮泱泱都躺在那兒沒動作,倒是眼睛閉上了。
漿糊一樣的大腦開始重啟,聽著耳邊噼里啪啦的聲響,下一刻她就被扶起來了。
“泱兒,沒傷著吧?”一只手把她的亂發撥開,對上了她的眼睛。
“將軍,我睡了一夜,那床都好好的。你這大早上的忽然跑進來,就把我的床弄散架了,我希望這事兒不要傳出去。若是被人知道了,就肯定是你說的。”她這回腦子清楚了,順便站直身體,扒拉一下散落在自己臉上的發絲。
很明顯瞧見了他臉上的尷尬,十分之明顯。
阮泱泱不由嘴角抽了抽,看他尷尬,真不容易。
就在這時,小棠和小梨端著水從帳門外走進來,誰想到進來就瞧見這畫面,床塌了!
兩個丫頭目瞪口呆,然后就要往后退。
“別走。過來把這里收拾了,這床太不結實了。”阮泱泱轉頭看向她們倆,這種時刻,還是有她們在比較好。
兩個丫頭噤聲,迅速的放下手里的東西,然后跑過來收拾。
“這回若是傳出去,也不一定是我宣揚的。”鄴無淵雙手負后,在那兩個小丫頭進來的時候,他就松手了。
“她們倆的舌頭沒那么長,但凡外傳,就是你宣揚的。”繞過坍塌的床,阮泱泱走到屏風旁將披風扯下來把自己裹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在轉動,這一大早的,鄴無淵趁著那倆小丫頭不在,跑到她這里干嘛?
鄴無淵似乎很無奈,“今日一大早,在香城的人來稟報,湘南和郡王府派人過來了,對于擅闖邊關重地之事,要鄭重的賠罪。”好像一瞬間穿透了她的腦袋,看穿了她的內心。
“這么快?怕是有后續,是不是這賠罪了之后,要要求你做什么呀。”轉過身來看他,隨著他一同走到了桌邊坐下。
“魏小墨當初在香城出現,又在我們家停留過,這事兒是真的,怕是他們也知道。而且,此次和郡王府派來的人可是相當有分量,郡王妃的親弟弟,在湘南,頗有分量。”鄴無淵坐在了桌邊,順手拿起小梨剛剛放下的茶壺,給阮泱泱倒了杯水。
在他對面坐下,阮泱泱看著他,他明明沒什么表情吧,但就覺得他話里有話。
這就是個猴兒,精的要成魔了,指不定心眼子里在計算什么呢。
“派了個自家親屬來給你賠罪,聽起來倒是很有誠意。只不過,我覺得和郡王自己來賠這個罪更有誠意,畢竟他給邊關重地帶來了一些麻煩。作為在湘南那處可以呼風喚雨的人,在東疆,他也算不得什么。再看將軍似有不屑,你的話只說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是什么?”歪頭看他,很想知道這人為啥賣關子。
盯著她,鄴無淵想了想,隨后道:“和郡王的確是想當面向我賠罪,只不過,他的賠罪擺的排場特別大,邀請我前往湘南。”
一聽這話,阮泱泱也跟著眨了眨眼睛,發絲落在了眼皮上,她從披風里把手伸出來,將那根發絲撥走,隨后她就笑了。
“將軍,和郡王府,是不是有沒出嫁的小姐啊。”笑盈盈,她的笑是由內而外,真的開心。
鄴無淵始終在盯著她,隨著她說完話,眼神兒明顯冷了幾分。
阮泱泱卻是不以為意,她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點點頭,“將軍不想去就算了,不過,堂堂的郡王親自設下宴席給你賠罪,想必還是很好看的。”當然了,如果這和郡王除了好色之外毛病不大,家中的小姐又比較有趣的話,見一見可以嘛。
唉,這鄴無淵的終身大事,還當真是全國上下都知道,那么多人惦記呢。
作為一個有權有錢有顏有軍隊的‘大齡’未婚男,找個媳婦兒這么困難,怕是所有人都難以理解。
其實阮泱泱這個時候倒是不難理解他了,只是不太理解住在皇宮里的那一位,那么熱心,怎么就不給他欽點個媳婦兒呢?匪夷所思。
看她那高興的樣子,比天上掉下來一坨黃金還高興。
鄴無淵深吸口氣,隨后起身,本邁出去了兩步要走,卻又猛地停下了。
后退一步,他站在了阮泱泱身邊,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朵。
他壓低了聲音說了些什么,阮泱泱的臉也在瞬間發白。
說完,他就走了。
阮泱泱坐在那兒盯著一處,緩緩的咬住了嘴唇。
“小姐,這床得換了,斷了一條腿,怎么也不能用了。只不過,這床也不老舊啊,哪兒這么容易就壞了,看來還是將軍力氣太大了。”小棠把拿著那斷了的腿兒,小臉兒上都是詫異,這得多大的力氣,能把這么粗的腿兒給弄折了。
阮泱泱的眼睛緩緩的轉過去,“會有人來換的,放這兒就行了。”
“小姐,你的臉色可不太好。”小梨走過來,微微歪頭看著阮泱泱包裹在亂發之下的臉,真不如剛剛紅潤。
深吸口氣,阮泱泱搖頭,“沒什么,餓了。近在咫尺的羅生門就在眼前,探索還是過門不入,選擇都在我個人。別人的羅生門我或許會感興趣,但我的,我就不想探究了。我可不想成為希臘神話里的西西弗斯,在一次又一次推著大石往山頂走的路上,力竭而死。這樣挺好,糊涂事兒糊涂人。”
“小姐,你說啥呢?”小梨都驚了,她這忽然之間,像沒魂兒了似得自言自語,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
“沒事兒,就是沒睡好,腦子糊涂。”搖了搖頭,起身,開始整理自己。
更衣,洗漱,看似一切正常,腦子里卻一直在回響著剛剛鄴無淵的話,就像是魔咒,重復一遍又一遍,以至于腦子里都有回音了。
“個壞犢子!”擦臉,她小聲的咒罵了一句,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這個小壞犢子在她耳邊說,好好想一想夢游那晚都做過啥,想不起來他就要外傳了!
個混蛋!
開始威脅起她了,不尊老。
大營一切如常,隊伍出營回營,鄴無淵沒有要回香城,擺明了是不想搭理湘南過來的那幫人。
這種打著誠摯賠罪名號,其實是想套成親屬關聯的行為,雖說有點兒弱智吧,但阮泱泱認為,先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嘛。
只不過,顯然鄴無淵很討厭這種行為,一個郡王的面子他根本不想給。
阮泱泱在這個時候也承認了自己這個‘長輩’的無力,沒有血緣上的關系,她就沒有打壓逼迫他的能力。
若不然,她非得押著他去和人家相親不可。
在這營地游玩兒,她是真的來游玩兒的,鄴無淵沒再搭理她,林將軍卻是有空了就帶她在營地轉悠。
有時會看營地練兵,小棠和小梨看的熱血沸騰,一副很想去試試的模樣。果然,會一些三腳貓,心理層面上就和阮泱泱不一樣。
幾天后,一個很冷的陰雨天,從天上掉落下來的雨好像落地都要成冰了一樣,這種季節下雨,就是這個溫度。
也就是在這天,柯醉玥出現在了軍營,她大概是在隔壁鄴無淵的主帳里匯報完了自己的任務,然后就來了阮泱泱這兒。
看到了柯醉玥,阮泱泱就想起了自己制作的那些香,之后也笑了。
落座,喝了口熱茶,柯醉玥先朝著阮泱泱點了點頭,“阮小姐的手藝還是相當厲害的,效果很好。我抓到了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用他試了幾種香。明明一個彪悍的大漢,試了那種讓他渾身沒勁兒的香,他就真的癱在床上,渾身上下好像連骨頭都化成了水似得。”
“這無聊的人做無聊的事兒,得到了預料之中的效果,心里頭還是挺高興的。”所以,這也算是這個世界里那些沒有休閑娛樂無聊到爆炸的人消遣的一種方式。而且很顯著的,她也在其中感受到了樂趣。
“這么多年來,我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有一些,的確是會做一些看似很無聊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外人所見,他們自己樂在其中。就如拂羽,他很忙,有時連覺都沒得睡。但是,他又有一個眾所周知很特別的癖好,沉香。”柯醉玥說著,面上倒是幾分笑意。
“沉香?這興趣也可說高雅。”比她在書上看到的那些不著調的無聊人無聊事,拂羽絕對算得上高雅了。
“他迷沉香成癡,在盛都的宅子里,有滿滿一屋子的沉香,都是他這么多年搜羅來的。平日里,他那宅子可沒人敢進,我都從未去過,好像也只有將軍見識過了。”那一屋子沉香,值錢。
“對了,這些日子也沒再見拂羽公子和諸葛先生,上次我們中招致幻,我還想問問拂羽公子,可回憶起什么破綻來呢。”反正這么多次她回憶那晚的事兒,沒有破綻,就是她‘親身經歷’,她去了夜店,撒錢包了鴨鴨,一擲千金。
柯醉玥的柳眉動了動,之后微微傾身,“倒是這段時間,我好像聽說了一件事兒。”
阮泱泱仔細看她,也傾身靠近了些,柯醉玥雖是冷冷淡淡的,不過這會兒的眼神兒瞧著卻是有點兒三八。
“好像聽說,拂羽的下半身出了點兒問題,不太靈活了。”柯醉玥的用詞還算謹慎的,她本就不是多嘴的人。不過,這會兒卻真的只是八卦,一個人八卦似乎沒什么意思,和別人一起才更樂呵。
“因為那一晚?不是那夜霜草粉末對男人這方面有影響,就是魏小墨臨走時還對他做了什么。”轉念一想,阮泱泱心中一動,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啊。
興許,魏小墨就是太討厭拂羽了,不止給他弄了個幻境出來,還多做了點兒別的。
“似乎根據諸葛閑的判斷,應當是那個魏小墨給他下了藥。”柯醉玥點點頭,冷淡的臉上也有笑意。單不說平時她和拂羽關系怎么樣,只是他們做事風格不同,自然性格作風等等也不同,在某些方面,柯醉玥的確看不慣。可也看不慣而已,不影響她看笑話。
阮泱泱輕輕搖頭,“要說這小妖精也的確是下手穩準狠,拂羽公子被打擊的不輕吧。”這男人嘛,初始的尊嚴來自于下半身。下半身都不行了,尊嚴去一半兒。后日再急躁灰心,那么所剩的尊嚴會再去掉一半兒。
“嗯,前日遇到了他,整張臉上都是心煩。不過,我估計他現在也在找魏小墨,找到了,會扒掉她一層皮。”柯醉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舉一動都帶著干脆利落。
“要說這魏小墨也有本事,湘南的和郡王在找她,如今拂羽公子也在找她。怕是,她之前還惹著了不少人,也虧得跑得快,否則肯定早就身首異處了。”說起來,阮泱泱也是佩服的。這樣一個集天地凝萃的小妖精,禍害了多少人。
“反正這一次,是他的私事,即便是尋到了魏小墨的蹤跡,我也不會出手相幫。當然了,主子也勢必不會插手。不過,阮小姐倒是對魏小墨好似別有看法。如若想救她的話,你可以提前與主子知會一聲。有主子的命令在,拂羽再恨,也不敢真要了魏小墨的命。”柯醉玥還是能看出來的,其實同理,她也覺得魏小墨這樣的姑娘太少見了。這么多年來,她見過的人數不勝數,膽子像她那么大又詭詐的,屈指可數。
許是同為女子吧,覺得頗為不易。
阮泱泱卻是搖了搖頭,“有句話叫做,出來混遲早都要還。她惹的事,能惹得起,也得平得起,我就不參合了。”
而且相信這么多年魏小墨沒少干這種事兒,她若真敢冒頭來,指不定多少受害人冒出來呢。
但,這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阮泱泱也沒打算多管閑事,總的來說,她更想看熱鬧。
立于旁觀者的角度,戲必然更好看。
一連在大營待了七八天,無聊的阮泱泱連這營地每日練兵,軍營周邊巡邏隊的換防時間都搞清楚了。兩國停戰,其實也是一件有利于天下和平人類和諧的好事,最起碼每日在視線里來回的兵將,不用擔心可能明日就沒了性命。
當然了,其實軍營之中并不是很枯燥,也有樂子,可也僅限于男人。
這軍營里啊,有分隊出去‘公休’的機會,每一次出去一個小隊,五十人。
一個小隊一個小隊的輪換著,幾乎每個小隊兩個月就能輪上一次。
公休出營找樂子嘛,完全公費,錢鄴無淵出,雖是有限額,可也數目不少,足夠一個小隊揮霍了。
阮泱泱就想啊,鄴無淵是真有錢,不體現在他每月的俸祿上,因為他的俸祿都在她手里呢,每月是直接送到將軍府的。
除此之外,他肯定還有許多許多,那俸祿,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他都可以不正眼看的。
至于是公款還是私人錢財,就不知道了,即便是公款,到了這東疆,也就都是他的了。
終于,拂羽來了營地,這也是阮泱泱自從聽說他下半身不行了之后,第一次瞧見他。
那么遠遠一看,從他的面色就瞧得出,盡管一如既往的金光閃閃,只是輕松的表面下是陰沉,懾人的陰沉。
果然啊,男人的尊嚴來自下半身,她那時還給估計了一半兒,但現在一看,完全占據三分之二。
失去了這三分之二的尊嚴,他真是煞氣騰騰,好像隨時都會去殺人一樣。
阮泱泱緩緩地搖了搖頭,緩步的走了過去。
這也是自那日那壞犢子‘威脅’她之后,第一回這樣不避諱的碰面,之前碰見了,阮泱泱就自動的轉眼不搭理他了。
倒也不是怕了他的威脅,而是得讓他知道,她不在乎,他若想宣揚,就宣揚出去好了。
拂羽在向鄴無淵匯報什么,阮泱泱在距離兩步時停下,視線也落在了拂羽身上。
其實她倒是挺想仔細的研究研究他的,研究一下他的內心,如此一個有能力有智謀的人,只因為下半身的問題就壓抑不住眉眼間的陰沉,或許他比看起來的要脆弱的多。
也或許,這下半身的問題,比她之前在書面上看到的之于男人還要重要的多的多。
人的心理,真真是復雜。
“阮小姐。”看到了阮泱泱,拂羽也拱手作揖,表面的風度和禮儀依然到位,他看起來好像還是那個拂羽公子。
“萬事起于心,過了自己心里那一道,就什么問題都不成問題了。”阮泱泱說道,拂羽倒是面色一沉。
不過,她下一刻就看向了鄴無淵,“所以,將軍想宣揚就宣揚吧,我還是沒想起來。你宣揚了,也正好讓我知道知道,自己夢游都干了啥。”
她一轉眼,好似剛剛的第一段話都是說給鄴無淵聽的。但實則,她就是說給拂羽聽的。
有些東西,別人給予不了自己幫助,只能自己幫自己。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過程可能會很難,但也并非不是一件完成不了的事。
她經歷了如此詭異難理解的事情,也是自己給自己疏導,最后也都接受了。
鄴無淵轉眼看著她,陽光之下,他的臉真的是好看的很。忽略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冷鋒,不把他當做一把出鞘必飲血的利劍,他真真是賞心悅目。大好年華,風華正茂。
“想不起來,我可以先告訴你。待你聽過了,我再宣揚出去不遲。”鄴無淵就那么說,音調無起伏,但話說起來還是氣人的。
拂羽站在那兒聽著,他一瞬就明白了,然后就笑了。剛剛一直帶著的陰沉,也隨著笑意而消失。
看別人的笑話,的確是比較有意思。
“好,那你說吧,我聽著。作為一個長輩,如若我做了無禮的事情,我也依然會向你道歉賠罪。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圣人尚且如此,我就更不必說了。”仰臉看他,阮泱泱一字一句皆如先生訓誡。眼眸黑白分明,恍若星辰。如此明眸皓齒,那雙眼睛里好似倒映了一切,但實際上又什么都沒有。
鄴無淵的嘴角動了動,拂羽站在那兒看著他,都猜到他內心里肯定氣的抽筋。
笑出聲,拂羽嘆口氣,“阮小姐,你聽說過這世上有這樣一種人么?這種人啊,心枯!枯的誰也鉆不進心里去,同時也什么都看不見。在下比較同情這想往心枯之人心里頭鉆的人,估計得需要花費一輩子的時間了。能占據其心底一分,都是運氣好。”說完,他轉身就走了。嘿,這心頭的燥郁果然消褪不少,天都變藍了。
拂羽一席話,擺明了說給自己聽。
阮泱泱微微揚起下頜,桃花一般的唇動了動,“這拂羽公子其實靈的很,他看得很準。”以前,她的老師就說過她心枯。
這樣的人,有好處有壞處。好處就是,此生都不會被任何人所傷,心枯的厲害,不把任何人放心里。
但壞處就是,一個正常人能體會的,她可能此生都不會體會的到。
而且,再多的理論知識,研究范本,在她這里,都會差上那么一截,因為她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其實早有預見,她能夠在盯上或認準一件事的時候,屏蔽周遭所有的一切,這就是一個體現。
鄴無淵垂眸,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和郡王又派人過來了,賴在香城不走,定要請我去湘南。我該去一趟,作為‘長輩’,你也應當去,盡一些‘長輩’的責任。”
忽然間的,他情緒有變,阮泱泱自然感覺得到。
點了點頭,“好啊。我哪兒都沒去過,像個土老帽。”轉身,她也離開了。只不過,幾分意興闌珊。
心枯!
她以前從來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她的老師說的時候,她一笑而過。
只是,如今被拂羽這么一說,她反倒幾分不太痛快。
具體為何不痛快,又找不出原因來。或許,她只是不想被人看穿吧。
那個世界,她沒什么可惦念的。這個世界,對于所有出現過的人和發生過的事,她也只是僅有感觸而已。
對已逝的老夫人,她的確是心存感激的,但也僅限于感激而已。畢竟,在她最迷茫的時候,老夫人一直待她很好很好。
老夫人去世,交給她這件事,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是以前她研究的課題,也讓她能夠繼續有滋有味的活下去。
聽說要去湘南,小棠和小梨開心不已,的確是沒想到,離開了盛都,不止來了邊關,還要去湘南。
而且,自從聽鄴無淵說過,這湘南人后背的胛骨和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樣,她們倆就特想親眼瞧瞧,到底怎么個不一樣法兒。
啟程之前,先是小棠隨著親衛回了一趟香城,取了阮泱泱的衣物以及其他用品,而且還帶上了幾本書。
阮泱泱覺得,鄴無淵要去湘南,可未必是去看和郡王如何給自己賠罪的,他肯定有別的事兒。
他的時間和別人的時間是不一樣的,分秒皆有用處,在這軍營數日,她看的清清楚楚。
每日無數的事情向他報備,若沒重要的事情,他哪有那美國時間千里迢迢的到湘南去。
到了啟程之日,小棠和小梨先行拿著東西前往營地前方的隊伍了,阮泱泱后一步出來,扭頭就瞧見了站在主帳外的鄴無淵。
視線從他的身上劃了一圈兒,阮泱泱幾不可微的揚眉,隨后朝他走了過去。
“將軍這一身樸素,莫不是,不與隊伍一同上路?”擺明了就是便衣出行嘛。
“嗯。”頜首,的確如此。
“看來,湘南的確有點兒不同尋常。”都要他如此潛入了。
“隊伍太過招搖,我要先一步進入湘南。想去么?”解釋,下一刻又忽然問道。
“帶著我,不會拖延你的進程?”與他同行,必然沒那么舒坦。
“即便拖延了,也不會遷怒于你。”看出來了,她就是想聽這句話。
果然,阮泱泱很快就點頭了,“走吧。”
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揚,鄴無淵轉身先行,步履生風。他沒有朝著前營走,反而是走向了營地后方。
小棠和小梨不在身邊,這好像還是第一回。
營地后方,早有換了便裝的親衛在等待,一共八人,各自牽了一匹馬。還另有一匹高頭大馬,通體純黑,四肢矯健。
這是戰馬,氣勢都和將軍府莊園里養的大宛馬不一樣。之前鄴無淵說得對,戰馬就是戰馬。
她不會騎馬,這兒又沒有馬車,顯然得和鄴無淵共乘一騎。雙臂環胸,阮泱泱歪頭看了會兒那匹馬,也沒說什么。
“啟程吧。”鄴無淵牽過韁繩,隨后看向她。
伸高了手抓住馬鞍,一腳踩著馬鐙,身體用力,阮泱泱就上去了。
側坐在馬鞍前端,微微有些不穩,雙腿懸空,沒有安全感,但她也知道自己掉不下去。
倒是沒想到她不用幫忙就上去了,鄴無淵幾分意外。
一瞧他那小眼神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不會騎馬,但好歹也見過多次別人騎馬。”所以說,她若是想學,絕對能學會。
鄴無淵沒說什么,隨后翻身躍上馬背,他的動作要更利落。
穩坐于她身后,他身上的氣息也籠罩過來,雖冷,但安全感尤甚。
側坐在那兒,幾分擁擠,阮泱泱扭頭看著他,笑了,“聽說我這種坐法兒是淑女的坐法兒,你看我現在,是淑女么?”
微微垂眸,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他連她細嫩皮膚下的紅潤都看得到,艷若桃花。
“淑女。就是如若這馬跑起來,你這淑女可能會被甩下去。”一拽韁繩,馬兒調頭,阮泱泱也立即抬手扣住了他抓著韁繩的手臂。
抓的很緊,指節泛白。
“那之前,我肯定要把你也帶下去。”小聲嘟囔,阮泱泱看著前路,眼睛倒是發亮。
鄴無淵沒言語,身前的人卻是不知他在笑,因為她的話,從某種方面上來說,很動聽。
隊伍從大營后方離開,先隊伍一步出營進山,很快就將營地拋到了后方。
馬兒跑起來雖是顛簸,但到底是戰馬,還是很穩的。身體與馬兒奔跑時的動作頻率好好協調一下,就能夠很容易的穩住自己。
阮泱泱在極短的時間內抓住了精髓,腰背挺直,側坐也相當穩。
鄴無淵不時的看她一眼,本以為她會被顛簸的受不住了,誰想到她適應的這么快。
加快了速度,山林倒退,除卻馬蹄聲一片寂靜。因為她的到來,這營地方圓幾里內,鳥都絕跡了。
“咱們從哪兒去湘南?”根據她之前所看的地圖,從東疆去湘南,有些遠。
“先去一趟香城。”身后的人回答她,說話時的氣息都噴在了她耳朵上。
“為什么?”回香城的話,要浪費一些時間了。
“先進城給你偽裝一下,你這樣…”他說著說著就停了。
“我怎樣?”沒回頭,阮泱泱知道他要說啥。這一隊都是男人,而且穿的都挺樸素。她一個女人,衣裙又很昂貴,突兀。
然而,身后那人的回答卻不是這樣,他說,“太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