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翰匆匆看完后面的內容,忍不住又翻回前面,他在陳氏病逝的年份那行多看了幾眼。
這一刻他忽然聯想到母后跟陳王的親近。她還數次勸他放過陳王,只是他不想聽,直到九星鎮命盤被呈上來。
景文翰很喜歡這份知趣,這才把陳王府從他的計劃里抹去。
過去他被她((逼逼)逼)到不耐煩的時候,甚至用惡意猜測過兩個人的關系,懷疑過他自己的血脈和(身shēn)份,唯獨沒想過…他們居然是養父女。
而現在,屬于皇爺爺的這些密探為他查出了真相。
郭淮德,郭宜臻…景文翰恍惚地靠回去,他該怎么面對這個…姐姐?
他終于下定決心,再度拜訪竹舍。
走進這片被雪覆蓋的竹林,他發現前方燈火通明,大門靜悄悄地打開,一名紅衣少女提著燈籠站在門口,向他招手。
“月萍?”景文翰愣住。
“你…”
月萍看起來有些低落,她指指里面,說:“小姐等了你一天,我帶你去。”
她不說自己為什么在此等候,也不說小姐為什么要等。
她解釋不清,只是隱約嗅到離別的氣息,即便見到的是她心上人,她也快活不起來。
長廊盡頭吹來一股微風,斜上方的竹籠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在此隱居一定是很好的體驗,景文翰的腳步頓了頓,心里暗想。
就在他走神的工夫,主人家已經迎了出來,今天她換了一(身shēn)寬袖棗紅長裙,袖筒里還帶著濕潤的茶香。
“來了。”她隨和地對他招呼道,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登門的樣子。
結合著月萍剛才說她等了自己一天這句話,景文翰忽然感到有點不快。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就像一切都在她算計之中。有一瞬間,他分不清自己是不喜歡被牽著走,還是被算計…或者說,被她算計?
“你知道…?”
景文翰緊盯著這女子的紅唇,他到底想聽見什么答案?
蘭疏影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溫聲反問他一句:“阿弟,你想不想徹底掌控這片河山?”
她將手探向桌案右側,食指反扣住卷軸中側的凹陷,一拉。
卷軸飛快地展開,占滿了整張長桌。
看見卷軸里這張圖,景文翰的呼吸不(禁jìn)凝固了。
這紙上,黃的是山,綠的是水,筆筆細膩,滿紙大氣。縱橫數千公里,恰是一片明麗山河。
“主人主人,這里怎么樣,合適嗎?”
小白貓跳到一塊石頭上,人(性性)化地伸出一只前爪,指向前方的山谷。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似乎讓人很難相信,在這蓋著白雪的層層山巒中心,居然還暗藏著一片(春chūn)(日rì)之景。
蘭疏影扶正面紗,看了一會,頷首道:“可以,就這里。”
她這趟出來是在找適合當墓地的地方用來給她自己埋骨。
郭宜臻死后發掘出一項能力,她能看見別人頭頂的黑氣,要是那黑氣十分繁盛,說明這個人不久之后就會死去。
這具(身shēn)體的頭頂就有。
但她無病也無災,之所以會這樣,其實是因為(奶奶)糖盜用了這個低等位面的規則之力,為“郭宜臻”判了死刑。
時間是她自己算好的,作弊器握在自己手里,隨時可以改。
而地址,(奶奶)糖總共選了八個地方,前七個都去看過了,不太滿意,這是最后一處,看起來風景還不錯,而且有雪山擋著四圍,不會讓外人過來擾了最后的清靜。
郭宜臻很不樂意,這是她的(身shēn)體,她不想死卻被((操cāo)cāo)控著赴死,當然不能接受。更別說,一旦這具(身shēn)體死亡,她的魂靈也會隨之消失。
“你這個怪物,你會后悔的…”
“我詛咒你,你會長生不死,受盡孤苦,永遠得不到真正的快樂!”
這是她的最后一句話,之后就被(奶奶)糖堵住了嘴。
蘭疏影無所謂這句詛咒難道郭宜臻收回這些話就能改變事實?
她在山谷里轉了一圈,最后選定了一個山洞。它的地理形態很有意思,跟吳老爺子筆下的水簾洞有異曲同工之妙,恰好也是藏在一片瀑布底下。
穿過涓流,現出一片洞天,倒沒有什么石(床床)、石凳,里面空空((蕩蕩)蕩)((蕩蕩)蕩),唯獨一邊角落那里有片凸出的巨石。
她抽出隨(身shēn)的寶劍,好在這石頭并不硬,而這劍恰好削鐵如泥。
蘭疏影細細修整著巨石,讓它用起來更像是(床床)鋪的樣子。最后,她整理好衣裙,從容地躺在上面。
“我先回去了,你自由活動。”
她用食指蹭了蹭小(奶奶)貓的額頭,閉上眼睛。
(奶奶)糖低低地喵了一聲。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它好像有點見不得主人這個樣子了。
規則之力是它竊來的,取走一個凡人的命一點也不難。它還可以把時間精確到秒。
所以說,(奶奶)糖知道她是具體在什么時候離開的,它只是感覺有點難過。
唔,(情qíng)緒真是奇怪的東西啊。
小爪子伸到她鼻腔底下,絨毛并沒有被吹拂起來,于是它跳上去,在腰腹處踩了幾下,最后趴在她沒有起伏的心口。
“喵。”它又叫了一聲。
主人不在,這里一點也不好玩。
(奶奶)糖放棄了留在這個位面玩耍一番的想法。
一雙形狀嫵媚的貓眼越瞇越窄,沒多久,這個毛球也變得僵冷了。
芥子舟里出現了一道淡色(身shēn)影,逐漸凝實,化為一名神色淡漠的紅衣女子。下一秒,她腳邊傳出什么東西在滾動的聲音,低頭看去,是一個晶瑩的魔方。
蘭疏影詫異道:“你怎么跟來了?”
她記得小家伙說過芥子舟里太冷清,想在那兒多玩一陣子。
魔方滾到她鞋子側面,被撞回去一小截,化為一只鉆石星軀的小貓。
小東西很靈活,順著她裙擺往上爬,很快站到左肩的位置,可是宣誓主權的行為還沒夠三秒,就被她一只手抓了下去。
“主人…你是不是不(愛ài)我了?”委屈巴巴。
蘭疏影習慣(性性)地想擼毛,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實物,顯然,它也擬化不出那種毛茸茸的手感。
她若無其事地把(奶奶)糖遞回肩膀上。
“(愛ài)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