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鹿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一臉懵圈。
對方總共只說了兩句話。
“七爺最近身體還好嗎?”
而第二句,他不敢說,只是傻愣愣地看向馮七爺。
馮七爺本是在靜靜品茗,電話那頭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其實也無需馮鹿復述。
他忽而輕笑出聲,頷首,“那就依她。”
此時的馮七爺穿一身長衫,折扇輕搖,當真像極了從時光長廊另一頭走來的文士,雅逸風流,如果不看他過于瘦削的體態,大概想象不到不久之前他還是個垂死的病人。
而現在的一切,是那個古怪的小姑娘帶給他的。他馮七這輩子最講規矩,知恩不報的事,他干不來。
“玉是她送的,我就為她裝一回病也無妨。”
馮鹿附耳上去,聽他吩咐了幾句,乖順地出去了。
馮七爺的病在某些人眼里是個很不錯的契入點。
他要是死了,毫不夸張地說,將會形成一場難以停歇的風暴。
就在這個電話之后,馮七爺的“病”又重了,并有人把神龜玉的事挑到明處。
一時間,明里暗里,無數人在為這種神奇的玉石奔忙。
蘭疏影目送杜母走進火車站——進去之前,她還緊緊抱著那個黑色旅行包。
人為財死。
本來可以用溫和一點的方式對待這個女人。
杜嫻君的悲劇根源在于神龜玉,也可以說是人性的貪婪。可是促使她走上絕路的因素里,有一部分“功勞”必須落在杜母頭上。
這份仇原本跟她生杜嫻君的恩情相抵,讓蘭疏影決定暫時忍著她,繼續觀察。
可是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直到現在,女人把歪點子打到杜奶奶這里,而杜奶奶又相當于蘭疏影的任務目標…
呼,不想再慣著她了。
如果這女人還知道悔悟,把她偷走的東西及時還回來,或許還有一條活路,反之,那就看她的命吧。
蘭疏影暫時不會跟上去,她自己同樣是身上攜帶神龜玉的人,現在適合留在容縣,織網等魚。
意圖對她出手的人,統統不會放過。
那是杜母離開容縣后的整整一個星期。
同樣是周六,蘭疏影上完今天最后一節課,靜靜地走在校園里。
她的后背繃得很直,敏銳地捕捉到不對勁。
校門口這些擺攤的商販里多了新面孔,當她走出校門那一刻,至少有五雙眼睛盯著這里。
更重要的是,最左邊那個攤子后面,她看見一張熟面孔。
說他熟,并不是她認識,因為他出現在奶糖為杜嫻君還原的夢境里,是那個黑老大的手下之一,也是伏在杜嫻君身上笑得最猖狂的那個。
那雙死魚眼直直地盯著她,目光里滿是貪婪,見她回望回去,他嘿嘿一笑,斜挑著眉,滿不在乎地朝她勾起食指。
身體數據中等偏下,一個只能靠體力欺凌弱小的小嘍啰。
蘭疏影關了鬼瞳,回以淺笑。
就從你開始。
還是那個積水的巷道。
“雨”淅瀝瀝地下在頭頂。
大眼不滿地抹了一把水漬蹭在衣服上,蹭完,他下意識把手指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臉色一變:“呸,真特么臭!”
同伴耗子倒是樂呵呵的,一邊把路上接的宣傳單往頭頂放,一邊說:“得了吧,就跟你沒在這破地方住過似的,不就是臭水加肥皂的味么,以前你那是拿臭腳丫子踩,踩完直接掛出來晾,比這味還大…”
“放屁,你小子就不能閉嘴,成天盡揭老子短!”大眼不爽地踢了他一腳,輕拿輕放,沒有真打架的意思。
“我記得曾哥他媳婦還住在這兒,一會抓到人了要是沒別的事,咱還能去蹭頓飯。”耗子摸摸空癟癟的肚子,回憶著說:“他家門口種了棵桃樹,好找。”
“哪個曾哥,我說你是睡糊涂了吧,咱們哪有一個曾哥啊,哈哈哈!”大眼的笑聲在巷道里回蕩著,“我告訴你吧!他曾小飛碰了樊爺的女人,昨晚才被砍了一只手,這會還不知道在哪呢。”
“啊…”耗子吃了一驚,他還真是剛知道這事。
他跟樊爺的時候短,也不像大眼那么會捧,討不著樊爺的喜歡,平時碰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活,沒有吩咐就早早地回出租屋睡覺。
“行了,閉嘴吧,這里岔路多,我們要不分開找,看見那女的就打電話!”
“你們是在找我嗎?”一個聲音幽幽地從身后傳來。
耗子飛快地轉身,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卻頓了頓,轉而從褲袋里抽出一把帶鞘的匕首,然后他給了大眼一肘子。
大眼轉過來,看清少女的模樣,他嘿嘿直樂,哼著小調迎上去,作勢要摸她的臉頰,“小妞兒,你說說你,膽子咋這么大呢?知道哥哥在找你,你還自己跳出來,嘖,真讓哥喜歡,貼心!”
蘭疏影微笑:“還有更貼心的。”
“嗯?”大眼有點沒明白。
從這一句話開始,他眼前的世界變了。
熟悉的臭味距離鼻腔那么近,濕噠噠的牛仔褲落下一串水珠,正巧打在鼻梁上,再順著流進雙眼,火辣辣的,讓他睜不開眼。
后腦勺悶了一下才冒出痛感。
他好像聽見血在地上漫開的聲音。
少女的手指提著他的袖口,聲音含著未散的笑意,溫和地問:“你有兩只手,兩只腳,我可以讓你自己選擇先斷哪個,后斷哪個。”
“怎么樣,是不是很貼心?”
這個魔鬼!
大眼被她一摔,動作全都慢了一拍,好不容易才用手腕把臉上的水蹭干凈,他想起來,可是四肢不怎么聽使喚了,又摔回去兩次。
蘭疏影也不攔他,就任他嘗試。
直到他扶著墻顫巍巍地站起來,她才看向另一個好似看傻了的男人,微微皺眉。
“來,我們玩玩。”她伸出一只手。
耗子干笑兩聲,“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說著,他蹭著巷道的墻往后退,高舉著雙手,這是還沒打就認輸了。
大眼暗罵一句慫貨,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沒法跟這女孩打。
趁著她的注意力被耗子引去,大眼把手伸進口袋,按出一個緊急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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