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有個明顯的凹陷,被老太太珍藏多年、已經浸染出神龜玉脈絡的那塊橢圓玉墜,也不在這里。
杜奶奶渾身顫抖,一只手狠按著床頭柜,擦破皮的地方再度滲出密密麻麻的血珠,她咬牙切齒地轉過頭:“警察同志,我要報案!”
不算杜母拿走的鐲子和玉墜,光那三萬塊錢就不是個小數目,杜奶奶提出要報案,老杜要陪著她一起去。
兩個人都沒打算讓蘭疏影跟著。
在大人眼里,孩子永遠是孩子,哪怕平時看起來靠譜,只要年齡沒到一定的程度,家里發生大事的時候,他們第一反應都不愿意讓孩子參與進去。
蘭疏影送他們出去,國字臉警察提醒了她幾句,讓她一定要關好門窗,注意防盜,如果她看見了杜母,務必第一時間告訴他們。
見她一一應下,老杜幫著她把門關好,一行人這才離開。
然而就在他們走后不久,二樓的窗戶從里面打開了,一個身影靈活地跳到最近的那棵樹上,她沿著樹干爬下去,然后溜進了網吧。
還是上次那一招,調監控。
杜母是在早上六點離開餐館的,跟平時差不多的打扮,她很正常地出門,還跟晨練路過的孫爺爺打了個招呼。與平時不一樣的是,她背上多了個黑色旅行包。
畫面還在繼續。
她去了公交站臺,十分鐘后上了一輛301路車。
經過兩個站后,杜母下車,拐進一個黑洞洞的巷子。
監控最多只能查到這里了,蘭疏影記住了巷子的位置,并很快趕到那里。
巷道中間有積水,兩邊每隔一段都有垃圾,蟑螂和老鼠爬來爬去,上方則被人私搭了不少繩子,沒甩干的衣服肆意地掛在上面,導致巷子里下起小雨,積水就是由此而來。
臟,亂,差。
如果不是實在囊中羞澀的人,誰會愿意住在這種地方?
蘭疏影從包里拿出雨傘擋在頭頂,繼續往前走。
她似乎猜到杜母在哪了。
杜母有個好朋友,就住在這附近,具體哪一家她真的記不清了,那是杜嫻君剛來城里的時候跟著杜母走過一次。
那家的門前有棵瘦巴巴的矮桃樹,那時候已經被蟲子蛀壞了一半,只有另一半能開花結果,這一點被杜嫻君記得很清楚。
蘭疏影在漫長的巷子里走過無數個岔路口,終于,她看見了記憶里那棵桃樹。
靠近后,她驚訝地發現這家人居然沒鎖門。
于是她閃身進去,貼著墻根走到窗戶底下,藏身在昏暗中,里面傳來兩個女人對話的聲音。
“…你啥時候走?”
“怎么,我們不是朋友嗎?以前你被你男人打成那樣,是我收留你,還讓你在我們店里干活,管吃管住的,錢也沒少給,現在我來投奔你,你就這么對我?!”
這個尖利的聲音來自杜母。
另一個女人軟下姿態,哀求道:“芳,這真不是我不幫,我也是為你好啊。你想想你這回出來帶了多少錢,啊?要是讓我家那死鬼回來看見了,他肯定要搶去賭啊!還有,你男人還有婆婆要是看你一直不回家,沒多久就能知道你偷錢跑了,說不定,說不定他們要報警抓你呢!”
杜母沉默了一會,從鼻子里哼出一聲,聲音低了下來:“哼…他,他才不敢報警呢,他對不起我你知道嗎?要不是他跑出去喝酒不顧我,我說不定早就有兒子了,哪用天天對著那個哭喪臉的賠錢貨,我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她找我討債來了!”
女人又勸:“你這話說的,我家二妞要是有嫻君成績的一半好,我都偷著樂!女孩怎么了,說得就跟你不是女人一樣,像嫻君這樣的娃娃以后肯定有出息,就算她到時候不想搭理你,她上邊有領導,旁邊有同事,一雙雙眼睛都看著,她還敢不給你錢花?”
“那,那以后的事誰知道!就她?能有啥出息,她跟她奶奶才是一頭的,從來沒見她幫過我,呸,想起來她我就生氣。”
“行了行了…芳,咱不說嫻君了,就說你拿出來的這些東西,你這不叫拿,叫偷!三萬塊錢啊,你這萬一被抓進去,這得判多少年你想想。聽我一句,趁現在還沒鬧大,你趕緊把東西都放回去,跟他們道個歉,把這事給過了吧。”
女人直嘆氣,“我是真想不通了,好日子不過,你折騰個啥?存折你捏著,票子你管著,你家老杜不嫖也不賭,對你好得很,杜姨在老家待著也不跟你碰面…”
杜母立即跳了起來,尖銳又憤怒:“不碰面?!人家現在可牛氣了,豆腐坊都開進城里了,那天來了多少鄉親給她捧場,你是沒見到!她那豆腐坊那么賺錢,給外人分紅都是大把的鈔票,我是她親兒媳,咋不見她讓我去干呢?”
蘭疏影在外面聽得直翻白眼。
她想了想,從墻根底下撿了塊石子,手腕一翻,把它打在門檻上。
里面的女主人頓時如同驚弓之鳥,“壞了壞了,我男人恐怕回來了,你趕緊躲起來,別讓他看見你!”
杜母之前怪她遇到事就怕麻煩,不厚道,可是女人的丈夫是什么德性啊,一想到自己包里的錢沒準要被搶,杜母也怵了。
里面一陣響動,女人想把她往柜子里藏,可是空間不夠。
蘭疏影暗笑著,又打了幾枚石子,模擬出石頭被人踢出去的聲音。
嚇唬了這兩個女人一番,等到她們終于意識到外面其實沒人的時候,都松了口氣。
深怕被這家男主人撞見,這下杜母也不跟她糾纏了,打算另找地方躲。
女人送她出門,又轉回屋里,硬是沒發現躲在角落里的少女。
蘭疏影跳到這家的矮房頂上,躍出墻外,隔著一段距離跟在杜母后面。
杜母像一只老鼠,弓腰縮腦地走在巷道里,左看右看,警惕性十足,腳步卻不快。顯然,她并沒有明確的去處。
蘭疏影胸前的半塊玉微微傳來感應。
這是因為跟另一塊“神龜玉”距離過近,但杜母偷來的橢圓玉墜被埋在旅行包里,對方顯然感覺不到。
蘭疏影撫摩著半塊玉的邊緣,若有所思,隨后,她撥出了一個決定杜母命運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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