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亂舞,冷風呼嘯,兩人身上皆是一層銀白。
若是細心觀察便會發現,墨清簡的步子,都恰當好處的比她快半步,想要盡可能的替她擋去些許寒風。
經歷墨家之變,墨清簡本就是個通透的人,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他和她之間,從開始就無可能,所以,不管如何變化,她是墨寶華也好,是林霜語也好,都與他隔著層層山水。
可是...得不到卻放不下,這段感情從執拗到執念,已經刻骨銘心,而這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的事,她從未參與,那...就這樣吧。
從前是,將來也是,他的人生與她無關,她的人生...卻是自己的全部。
他知道,娘的死和她脫不了關系,可是...她又有何錯?
身為人子,不管他和娘的關系如何,從任何角度來見,他都不該與她有何牽絆,陌路已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他遠去大宛,到了大宛之后,他才發現,有些東西,縱是隔著千山萬水也改變不了,與距離無關,與時間無關!
“以后怎么打算?不回大夏了?”墨家畢竟還在,墨亦宏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還不好說,那樣一個人,就算經歷再多挫折,應該也不至于...
其實,對墨亦宏林霜語現在也釋然了一些,不過是一個有野心,有抱負又愛而不得男人。
墨清簡沒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一眼那邊正在交談的易九兮和秦俊逸,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們這一路也未必平安,現在宮中在舉行登基大殿,一時顧不上,早些啟程,離朔方城遠一些,總少些麻煩不是嗎?
縱是現在再多走幾步又能如何?他們都不是矯情的人。
回頭,抬頭撥了撥她兜帽上的雪花,動作有些親昵,林霜語卻未揮手撥開,該說的都說開了,聰明人無需多言,何苦傷人,各人選擇罷了。
不管如何,他為她,可毫不猶豫的舍命相救,這一點,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拋開其他,這分真心,便值得尊重不是嗎?
“他若敢欺負你,我必會不計一切代價將你綁在身邊,我會變強!強到有一天能兌現這句話!”但愿,沒有這機會,因為,她安好,他便是晴天。
林霜語抿唇一笑,“他不敢!你且寬心,若是...他日不知該去往何處,來找我,清簡,對我來說,你曾是墨寶華在墨家除了娘之外,唯一的溫暖。”說完,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心中有些感慨萬千。
她記得,那時候,他那么小,一臉稚氣又倔強,如今,卻比她高比她大...
“好!”原來,在她心里并未忘記那個總是纏著她的小男孩。
至少,在這一點上,誰也替代不了,那是只屬于他們兩的記憶。
“有件事,還是的告訴你,當初...宮門口那一箭,是我安排的...只是沒想到他會...說起來,從前我便一直看不明白這位皇子,縱然心思算盡,也未曾算到,他會毫不猶豫挺身而出救下易雍明!”她能看上的,又豈能是凡夫俗子。
出了大夏之后,見到的人也多了,終于明白,那個男人,的確有著許多人都沒有的特質。
他為太子時,一心為大夏,他被貶為閑王,依然心念江山社稷,生死攸關時,心里依然裝著的依然是大夏,可惜...先帝心思太左了。
其實,什么血脈,在他看來,都是狗屁,他自立為王,何嘗不是大夏朝堂、皇室一步步逼出來的?
也好,不破不立,再加上有她在,川西將來必將大放異彩,這天下之爭,恐怕還未可知不是嗎?
林霜語拉了拉斗篷,回首看了一眼易九兮,再看墨清簡時,輕道:“從前知道是你,或許我不會有太多想法,但是現在,最好不要有下一次,否則,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過。”她知道,這話有些傷,可她必須說。
“如今...有你這么護著,誰敢?”墨清簡感覺心被刺了一下,可臉上笑容越發柔和。
原來在她心中,易九兮已是如此重要,重要到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步吧。
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情起而深,就再容不下旁的人了,“回去吧,他們好像說完了,早些啟程,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率先轉身,大步而去!
林霜語默默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幽幽一嘆,世上事,太多不能全美著,想著,踩雪跟上。
“川西王,他日若有機會,本宮一定到川西看看!”
“好說,只是小小川西,可容不下...太多人!”易九兮已有所指,來看看沒事啊,別帶著金戈鐵馬就好。
秦俊逸哈哈一笑,眼眸一眨,“怎么,多我一個便容不下了?不管,就是擠一擠,本宮也會厚著臉皮去叨擾。”這是說明白了,他若去,也只是他自己,與其他無關。
“那便洗城恭迎!”大宛太子親臨他川西,他怎么也的表示表示才是。
說話間,看著走遠的二人慢慢走回來了,墨清簡走在前面,一同去的,回來卻是一前以后,這是...相談不歡,可看著也不像啊。
墨清簡到了,易九兮和秦俊逸也停止了說話。
“太子殿下,清簡有一句話想與川西王私說,斗膽請太子殿下移步。”的確是斗膽了,竟讓太子讓步,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啊。
俊眉一揚,并不見生氣,搖著扇,寒風中卻不顯突兀,邁開幾步,迎佳人去也。
“不知墨公子有何指教?”剛才與他媳婦兒談完,現在輪到自己了?倒想聽聽,他想說什么。
墨清簡并未說什么,只是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筒,“或許對王爺有用!”給她,于她而言,反而是負擔,他知道,她從不喜歡虧欠任何人,尤其是自己這種‘心思不單純’之輩。
有些意想不到,還以為是什么挑釁之言,給他東西?他用的上的,恐怕不是什么簡單的...
易九兮抬手接了,當著對方的面將竹筒塞子扒開,里面是一卷紙,心里疑惑越深,紙卷展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跡,都說墨清簡墨公子的字寫的好,誰能想到,他的小篆如此精彩?內容易九兮才看了幾眼便知道,手中紙卷價值千金,恐怕還不止。
他為何要將這個給自己?是為了她吧...
恐怕,她都未必知道,心中忍不住感嘆,她這是招惹了多少人啊!東西他收了,畢竟是他的心意,他既能給,他便能收,但是...其他的,他也還是莫要肖想!
“墨公子大義,本王記下了。”他日,若他有難,川西大門,任他進出。
男人與男人之間也有惺惺相惜,若是沒有她..或許,他也會那兩位一樣,擇此賢主,一展抱負。
這紙上的東西,是他這些年自己一手經營的,與墨家無關!所以,他想怎么處理都沒問題,給他,或許也不算辜負自己這些年的一番心血。
師父根本無心朝務,一個國師之名,不過也是因為他的一身本事,他只醉心武學,所以,他若不想踏足大宛朝堂,誰也強迫不了。
既然師父都無心這些,他又何須參合?
不妨尋一方靜地...變強!強到有一天,不必再體會一次當初那份無能為力,可他更愿,她從此無災無難。
墨清簡沒多說,只是略點了點頭,翻身上馬退后等著秦俊逸。
“墨清簡,你這人去了大宛,莫不是就真的連咱們都不認識了吧,好歹也并稱三公子,見著招呼也該打一個吧。”
云杰上前一步,以為這家伙和王爺師妹談完,怎么也該與他和天佑打聲招呼,竟跟沒看到一樣,實在讓人生氣啊。
馬背上低頭看了對方一眼,拱了拱手,依然和從前一樣,一身矜貴,“還以為,云公子心高氣傲不想與我這位轉投他國的人相提并論。”他如今,可不是京都城的墨公子了,端方矜貴?世人有眼,可又有多少人真的看得明白。
“去!這樣順眼多了,老子從前就覺得,你一天到晚端著累不累。”云杰對墨清簡的怨念,他身旁的羅天佑再清楚不過。
若非這個墨清簡,他們或許也不會和林霜語接觸那么多,所以想想這些緣分,有時候還真是玄妙。
“墨公子!”羅天佑也隨之拱了聲招呼。
“羅公子!”回應時,墨清簡眸中帶了幾分異樣的神情掃了一眼他旁邊的云杰,不知道,有多少旁觀者,從前他就覺得這兩人之間,太過...如今看著,到是幾分理解了。
原來...
不過,并無什么別的想法...只是略有些訝異。
恐怕,他們的路也未必好走,羅家...云家...
云杰實則更好奇,剛才他究竟給了王爺什么東西,神神秘秘的,按王爺的脾氣,這家伙竟敢當眾對這師妹動手動腳,剛才不是一拳招呼過去就很客氣了,竟還說的那般客氣。
不過,今日動手動腳的還真不是一個,某人今天注定有些慪啊。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想要以身相許,可惜...川西王盯的太緊...本宮有心無力啊,不過若是...霜語妹妹愿意,本宮許以太子妃之位,明媒正娶為正妃如何?”
墨清簡還好,這個純粹是欠打的。
太子妃之位?林霜語忍不住一笑,好似從前也有人跟她說過,現在想來,某人有些步步為營的嫌疑啊!
“霜語妹妹一笑,這寒風冷冬都暖和許多了。”一派風流,說話跟吃了蜜餞似的。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林霜語,實在起不來半點波瀾。
“太子殿下說笑了,難道...古國醫沒有與太子叮囑醫囑?太子為了后半生的幸福,還是...謹遵醫囑為好,忍個一兩年,好好將養身體,將來好兒孫滿堂不是!”他的王妃之位,還是留著去哄別的妹妹吧。
林霜語搖頭失笑,雖說這大宛太子說話有些不著邊,但是相處之人讓人覺得輕松,所以也就不覺得他的話多招人厭了。
收了扇,下巴差點掉下來,沒想到,眾人口中一身風流的大宛太子,竟會臉紅!
這樣子,屬實讓林霜語有些錯愕,不會是看錯了吧,還是說這家伙...
果然是個特別的女人,憑生僅見!”拱手,表示他敗了。
這女人,根本就不是女人嘛...傷自尊了,某殿下轉身,扭頭就走,心里略受到些打擊,乖乖,從前只要他沖著姑娘家一笑,保準拿下,怎么如今...不靈驗了,這大冷天,也不體諒下他笑的發僵的臉,啊喲!差點忘了,被這女人給氣的,差點忘了正事。
“金針走脈是大宛皇室的不傳之術,所以...你是如何會的?”
問她,實則是為她好,昨夜在驛站,見到的人太多,消息傳回過,對她而言,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