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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主公,大婚是其一

  謝郢衣從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他有一條腿陂著,小跑起來便控制不住身形,他肩頭的披衣因過于前傾的動作而從身后滑落拖地。

  弱不堪風的瘦長身軀就著一身細綢細布的湛清寬袍,那水質般滑順的布料乃陳白起特地為他定制的,獨此一家,他墨發披散一身,如風中飄零的殘蝶,一把撲上前從后抱住了她。

  許久不見光明,只適應黑暗環境的眼睛此刻看什么都是朦朧虛影一片,那撲簌掉落的光讓他有些難受。

  他低偏過頭,半斂的睫毛魏巍顫顫地抖動,唇色青白,有種玉碎的脆弱之感。

  她沒走!

  他心中狂喜。

  她還一直等在院中。

  “我反悔了。”

  他雙臂用力,顫著細微無措的聲音,卻發狠地對她喃喃道。

  “我變成如今這般鬼樣子,死不了又活不下去,你當我無恥亦好卑鄙亦罷,我絕不解除你我的婚約,我死后成鬼亦要掛上你陳白起夫君之名,你…你莫要負了我。”

  陳白起被他雪松一般清涼的氣息籠罩著,那絲絲冰滑的發絲飄落在她身上,他彎腰枕在她頸窩處,她想轉過身來,卻被他抗拒地抱緊。

  哪怕都這樣了,還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樣子。

  她無奈,只好繼續背對著他。

  她問他:“當真?不后悔?”

  謝郢衣早被自我的反復折磨得精神不穩,再被她如今故意一激更是理智全失,此刻在他心中的憎欲占了上風,自是一腔奮勇,絕不回頭。

  “我不后悔。”

  連看都不敢讓她看一眼的人,也就這種時候嘴硬得緊了。

  陳白起低眸一笑。

  只是,她卻不會再給他反悔的機會了。

  她收起面上玩味的表情,菱唇一闔一啟,用著不用商議、而只是直接與他宣布結果的霸道姿態道。

  “那好,三個月后我們便在咸陽城中完成婚事。”

  婚、婚事?

  三個月后?

  她的話讓謝郢衣只覺驚雷晴空一劈,將他電得有些癡愣。

  他、他們方才不是在討論著要解除婚約一事嗎?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連成婚的時間地點都定下了?!

  等等,他方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陳白起既是已講到這種程度,自不會再給謝郢衣反悔猶豫的時間,她趁熱打鐵提醒他:“謝郢衣,我不逼你,可這是你自己選擇走出來的,我只是沒有離開一直站在原處迎接了跑過來的你,可你如果還想退縮回去,那么我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反悔了。”

  謝郢衣這頭腦子還沒理清楚頭緒,但聽她這么一說,手卻先一步緊攥起她的衣角,只覺整顆心都亂成了一團,他彷徨而猶豫不決。

  “…你當真要與我這樣的我成婚?”他張了張嘴,自嘲地問她。

  “這樣與你講話好似不太有禮節…”

  陳白起沒急著回他的話,而是握住他環抱在她腰間滾燙如烙鐵一般的手心一扯開,然后在他反應不及時已先一步轉過身去,她仰起臉,如新蕊綻放的雪白嬌嫩,終于與他面對面了。

  他看著她,眼神有些發怔。

  他臉上有幾條爪子留下的細長疤痕,雖說白玉有瑕,但實則卻也沒有多少影響。

  他在她望來的那一雙秋水明眸中,仿佛快要溺斃,呼吸一滯,反射性地想要轉過頭。

  但陳白起卻先一步捧住了他的臉,不讓他退避閃躲開她的視線,她有話要當著他的面講。

  “郢衣,你既然選擇了抓緊我,便不要因為一些隨隨便便的理由而輕易放手。”

  原來,她看懂了他潛藏在心底最齷齪、卑劣的心思。

  他此刻如同無處遁形的影子,眸中痛苦幾近溢出:“我…”

  她這下的態度變得強硬的許多,直接打斷他:“我會當真的。”

  謝郢衣一下忘了要講的話,只愣愣地看著她。

  她繼續道:“我會認為你是真心不愿的。”

  自從被系統剝奪了情絲那一根筋后,她理性那一塊兒加強了,但感情那一塊兒便相對被擠縮得更少了,尤其感情這一塊兒,她領悟力極其要命,常常因與他們這群男人言語溝通中的想法偏差過大而顯得格格不入。

  她講得那樣認真,謝郢衣怕她真的當真就這樣絕了念放棄他,立即抓住她捧在他臉上的手,有些慌亂地反駁著:“不、不是的。”

  陳白起想了一下,故作思索道:“我聽聞世有癡男怨女多波折,曾有一心高氣傲之女因容貌意外受損卻遲遲不愿接受男方求婚,于是癡情男子為表決心,竟毅然狠心刀刮面容,毀其容貌與女子一道作伴,最終女子感其用心之深,便最終哭著接受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要我…”

  謝郢衣一開始聽著她講的故事,還頗有幾分感同身受的苦楚,當然根據情況類似他代入的是女方心理,但聽到最后他聽懂了她的打算,她這是拿自己當男方了,意識到她要做什么,他幾乎驚魂失措道:“不可,你千萬不可這樣做!”

  陳白起不聽他的,她煞有其事地打算著:“其實以我的體質單純的割一刀估計也毀不了容,要么多劃幾道,要么還得直接割掉一塊肉才行。”

  謝郢衣真有些被她嚇到了。

  “不…”

  陳白起看他,桃花眸不媚亦氳著幾許天生帶來的蠱惑之色,她認真問問:“你也要我對你這么做嗎?”

  “不、不要的。”他連忙搖頭,生怕陳白起真的就這么做了。

  陳白起見他被自己嚇得臉都白了幾分,頓時顰眉,有些自責地輕哄道:“我其實這話也并非想威脅你,就是怕你覺得我長得太完整,會配不上你。”

  “不,配得上,不是,是我配不上你,你很好,我喜歡你長得完整,不是,總之你萬不可為我而做下毀容此等傻事,不值得的。”謝郢衣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陳白起見他亂了,便笑彎下眸,問道:“那你會乖乖與我成婚嗎?”

  這次,謝郢衣答得很快:“會,我會的。”

  主要是他怕再作,陳芮還會想別的法子來嚇唬他,但凡她傷了哪兒,光是想一下,他發覺自己都會受不了。

  陳白起見他這樣,這才愿意消停些,她換了張臉皮,溫溫和和道:“那好吧,想一下,如果婚禮上一對新人面上都帶著傷,倒也挺奇怪的,不過若有人問,也可以說是夫唱婦隨,一人臉上留一邊印記,就當作是前世許下的約定,而今生相認的憑證。”

  謝郢衣聽她講得面熱了一下,順著她的思路走,也覺得如果婚禮上一對新人都掛著彩的確挺奇怪的,但很快他醒過來,將腦中的胡思亂想打住,只是覺得酸漲的心臟此時跳得有些快,有些雀躍。

  前世許下的約定,今生相認的憑證,這般用詞硬拗的字句直擊他內心觸動,讓他莫名覺得很美好。

  “我…你以前從不講這種話。”

  陳白起見他不再回避她的視線,便松開了手。

  小姑娘這種年紀本就面嫩,她一回家便卸了一身厚重的裝扮,更是青蔥軟白,只是她常混政治圈的大環境,說話行事久而久之便總給人一種老成持重,讓人常常忘記她的真實年齡。

  但每當笑意清淺,專注地看著一人時,秉天地之風氣,身上總有一種可以拂清人苦愁痛苦的魔力,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但人卻總想將自己的情感需求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因她喜而愉,因她悲而傷。

  陳白起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映晃著清透的泉。

  “最近翻了不少哄人的書,我記性好,看多了可能以后還會時不時地冒出這么幾句,你若聽著還好,那也算我沒白花時間看這么多雜書閑志了。”

  謝郢衣怔怔地看著她。

  想笑,有又有些眼眶發酸。

  他沒有任她放開,而是將她垂下的手牽過握在掌心,他喉結滾動,發出的聲線低啞繾綣:“我從不知,原來夢可以如此真實,我…我愿付出一切來留住這個夢,只盼望著它能長久一些,再長久一些,往后再苦、再難,我便嚼著這些甜,也能夠苦著走下去。”

  陳白起腦中原本準備好的說詞一下好似變得無用武之地,她自然知曉他心底的自卑與埋藏的痛苦不會她這簡單的幾句話、或一場談不上恩愛兩不疑的婚禮而消失不見,但不要緊的,當他肯邁出這最艱難的第一步,剩下的路她會陪著他一塊兒走下去。

  說實話,她對他是有愧亦有欠的,她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一路走到如今,無論從哪個層而上來看,都從不是一個心思純粹的人,連婚姻于她而亦都不是,但謝郢衣卻一直是。

  “許給你的,便是你的,不必讓,不必怕,有什么我與你一起擔著便是。”

  她想,若別的摻雜了太多撇不清的干系,但至少她該給他一份他應得的保障與承諾。

  她也會醫治好他,然后讓他重新變回那個她當初認識的謝郢衣,或者經此裂變,會變成一個更好的謝郢衣。

無線電子書    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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