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妽將事宜簡單交代完畢后,想了想,便對陳白起道:“貴女身份…特殊,此番奴等因郎主吩咐準備前往汾海郡一趟,不知貴女接下來如何打算?”
陳白起見她用一雙顧昐謙遜的目光凝視著自己,抿唇淺淺一笑,道:“正巧父兄曾說過有要事需前往汾海郡一趟,不知我可否與姬妽的隊伍一塊兒。”
姬妽心底自是一番思量,面上卻蹙眉,她猶豫了一下方道:“貴女乃齊國紳權之女,而姬妽的隊伍卻是卑賤參差不齊,且口舌雜亂…”
陳白起聽懂了她的顧慮,但她認為等她身體康復,恢復成男兒身后,便會身遁出這支奚女隊伍,因此別人口中的“她”不會存在什么大問題。
但掩飾身份與遮擋面容是有必要的,況且這個所謂的“毛氏貴女”的身份縱然存在,于她這個冒牌貨而言也是見不得光的。
陳白起見姬妽語尤猶豫,審時度時,便放軟了幾分凜然,假意“懇切”道:“我不愿再生事非,況且我身上還帶著傷,既然如此,我便以姬妽身邊人的身份一般,你于外可隨意介紹安排,只等我順利安全到達汾海郡與父兄匯合。”
這話便表示她也不再維持高高在上的姿態,可與姬妽等人身份相等,不必特殊尊待,這樣一來便可少惹懷疑猜疑。
當然,她此時這般“禮賢下士”的舉動是正確的。
姬妽本也是這番想法,既然這“毛氏貴女”識相主動提出,她自是滿意的,然其態度卻還是需要謙遜,不可露出對其落魄的輕視與怠慢。
姬妽知道,誰也料不到這樣一個落魄的齊國貴族是否還有翻身之力,若無便罷,若有的話,其后果便不是她這樣一個無根無勢的歌姬能夠承擔得起的。
姬妽低下頭,眉眼垂落纖蘼:“委屈貴女了。”
陳白起回之以禮:“姬妽于我危難時出手相助,于我有救命施恩之舉,我甚是感激,此番倒是又要麻煩姬妽一路相護,于我而言,姬妽并非僅僅只是一個歌姬,亦是可交之朋友。”
姬妽抬起描摹精致的眉眼,那略染風塵的精黛妝容勾勒起她神色的穩沉與世故。
姬妽會演戲,而陳白起亦不遑讓,表現得誠心實意。
而姬妽看了她一眼,遂抿唇微微一笑:“貴女的話令姬妽受寵若驚了。”
兩人看似親近的客套一番后,陳白起因受傷的緣故精神不濟,便躺下來休息了。
而隊伍車轱轆入城后便開始整頓,姬妽于陳白起交待聲,便由兩名侍仆攙扶著下了馬車。
姬妽一離開,空蕩的車廂內便只剩忽閃忽暗的幽冥燭光射影的條條橫橫,陳白起睜開了眼,卻感覺受傷的腦袋像快炸了一樣痛,但痛意轉瞬即逝,尚可忍耐。
系統:人物的生命值降低—1。
系統:人物的生命值降低—1。
陳白起起身,將姬妽給她綁的傷口拆掉,她摸了摸后腦勺處,那里有一塊突起的硬包,上面已結了血痂子還有一層不知什么味道的草糊糊敷在上面,粗礪硬糙的怪難摸。
若非她先前當機立斷連灌了四瓶生命藥劑,估計這會兒她還在狠狠暈睡中,或者醒來也得腦震蕩不可。
那暗中對她下手的男人果真歹毒,此事可不能就這般算了…
陳白起面無表情,但眸底卻蓄星幽寒。
姬妽不過愚園的一歌姬女,身上所帶傷藥自是好不到哪里去,陳白起便重新用姜宣贈送給她的傷藥敷好腦袋,重新包扎了一番,又磕了幾顆自己煉制的益氣補血的丹藥。
她全身酸痛發軟,便蹭著車板慢慢躺坐起來,臉正好對著敝擋車窗。
此時車窗正用木吱橇出一條指粗的縫隙,遠處篝火紅光燃起,射入她虹膜內,映得她瞳仁斑斕五彩,流溢生光,她聽到一些男與女歡樂談笑的聲響。
奚女隊伍除了女子便只剩一些身有缺陷或丑陋異常的男奴仆,這些聲響自然不是與他們發出,陳白起將頭一偏,再看去便見不遠處在奎城落腳的商隊靠近了這邊,正與奚女飲酒大啖,尋歡作樂。
他們不需要遮天閉目的房屋,只原地搭了一個簡易棚子,再用一塊大布遮擋著,火光投射在黑布上,勾勒出一對對男女相互交纏的身影。
另火篝旁圍滿了男女,有赤腳短衣于冬日熱情唱跳的舞姬,有拿金銀珠寶投擲助興的商販,亦有相偎依交耳談心的伴兒。
看著這邊的熱鬧糜亂場景,相反,陳白起越過火光與人嘈,樾麓弟子那邊的營地卻寂靜一片。
靜得有幾分不尋常。
明日過了荒廢的奎城便要到漕城,漕城乃汾海郡境內最大的一座城池,孟嘗君的軍隊與他們這三支隊伍的目的地都會在那處匯合。
陳白起并不太清楚這姬妽為何會救下她,為何要留下她。
她相信憑她先前的一番說辭,并不足以令她放下戒備,完全相信于她,可偏偏姬妽如此簡單地相信了,并且還愿意留下她。
但她總覺得在這里面的文章并不簡單,特別是她在受襲之后聽到的那一對男女之間的對話。
事出有因,并非單純的善行,這一點,陳白起從姬妽的眼中可以看出。
這樣一個世故且游歷頗廣之人,是不會干出這樣一件不確定是否會存在危險因素的事。
所以說,她究竟留下她,意欲為何?
陳白起感覺口渴了,卻不再喝姬妽車中的水,而是從系統內取出自己的玻璃杯來喝,喝完便放出了小白。
她受襲失蹤一事估計過去幾個時辰了,她猜測樾麓那邊應該得知消息了,只是不知道山長他們會如何行事,她準備讓小白去查看一下樾麓弟子的情況。
暫時她還得留在這支奚女隊伍中,一來她女身可以得以掩藏,二來反正路程也很順便,三來則是她要在這里查探一些重要的事情。
很快小白便飛回來了,它用了技能掩人耳目,所以并沒有被人察覺。
如她所預料,因她的失蹤樾麓書院那邊雖然表面平靜,但暗地里卻分散弟子于城中不動聲色地四處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