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翟顰眉冷顏,他厲目掃了一眼黑騎頭領一方,如同秋風掃落有本事啊,連一個早被世人認定為逝世之人都能尋出來。”
掩不住的嘲諷意味。
黑騎頭領目光中有著藏不住的不安與焦燥,從旁邊人手上抽出一柄長刀二話不說抵于牙索頸間,如負傷的獅子一樣兇現盡現。
“放我等離開,否則我便取了公子溟的性命!”
正是一副窮圖匕見的模樣。
勛翟眼底寒光一閃而逝,想都沒想便道:“不可能!”
黑騎頭領鼓暴了眼珠子瞪著他,又看向楚王的方向,撲哧著鼻息:“楚王,你當真便半分不顧長兄親侄的情分?枉費世上皆稱你有情有義、厚德載物,既你不在意你兄長身前留下的唯一血脈,那老子現在便殺了他!”
他喊完話就比了比手下的刀,看著兇險萬分,卻還始終繃著最后一根弦沒斷。
勛翟一直便想讓主公能夠置身事外,別被旁的事情擾亂了精神,但眼下看來卻是不可能的了。
他沒有去看牙索的情況,他全身用力地冷硬撐直,像一柄鋒芒畢露的刀劍,臉色極度難看,但卻沒有絲毫的妥協:“不、可、能!”
其實勛翟知道主公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如何會不管長兄留在這世上的唯一一個子嗣。
可若能救下他,便是拿他自己的命去換公子溟他也愿意…唯獨黑騎兵,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時,楚滄月卻開口了。
如清泠的風拂過竹林幽篁的嗓音,波瀾不興。
“放他們走。”
此刻,不止勛翟,龐稽他們都愕然驚訝地回頭,一臉不贊同又刻骨悲哀地看向楚滄月。
“主公!他楚溟的命貴重,若他被害,不妨便拿勛翟的命去抵便是!”勛翟氣沖入喉,脫口而出。
孫河也急匆匆表態的:“還有我的!”
“我的!”
“俺的!”
一下子,數百人,上千人齊口而吼,聲如荒冢中飄蕩的鐘鼓聲,響徹四野,回蕩其中。
地上散落的火苗忽忽閃爍,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馬上的人一下不由得緘默了。
這筆帳又該怎么去算呢。
寧可拿千人的命去換一人,這筆買賣怎么看都不劃算,可為了令他能夠意平,他們仍舊愿意去做。
別說黑騎兵的人愣住了,連牙索都怔然抬頭,看著這悲壯的一幕感到心驚不已。
這時,一道不知從何而起的大風吹起,楚滄月罩在頭上的帽檐鼓風滑落了下來,他直著身子,沒有低頭,是以眾人一下便看清楚了他的臉,那一眼,黑騎兵與牙索他們都不禁呆住了。
因為他的臉已經面目全非了。
他尚不足而立之年,但臉上有肌膚卻不再光滑飽滿,他一雙奪天之色的雙眸黯淡變成了灰色,一頭烏發也枯白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了幾十歲。
這種模樣出現的楚滄月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一切真顯得那樣不真實。
若非方才勛翟等人確實喊了“主公”,他們怎么樣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是那個被世人傳頌為“飛鸞翔鳳”的楚滄月。
而暗處的陳白起也如同受了重擊一般,兩眼輕顫,眼神怎么樣也無法挪開。
他、他到底經歷了些什么,明明不過才二十幾歲的人,卻一下老成這樣了?!
黑騎頭領十分震驚,他腳下不穩,后退了一步:“殞命!怎么會是殞命?!”
什么是“殞命”?
陳白起敏銳地捕捉到了黑騎頭領的話。
系統這時檢測到了數據資料,給了她解答。
殞命——死地劇毒,中毒者將會在一年內急速老化,先是損神、再是寂氣、最后是殞命,熬到最后油盡燈枯而亡。
中毒者在這過程中時時會感到四肢麻木,每一刻都會承受不同程度的疼痛,最劇烈時,將會五感盡失,形如枯木。
陳白起看了系統的說明,這才有些明白方才楚滄月的情況。
方才他一直沒有動作,是不是正是疼痛最劇烈的時候,他幾近五感盡失,因此無法察覺到危險。
殞命如何解?
系統沒有回應。
“是殞命?”黑騎頭領在失神過后,腦袋一下便靈活起來,他一番思索后終于有些明白過來,他喃喃:“據說這種毒只有北漠死地的禾真上人才懂解毒之法…”他驀地瞠大眼睛:“莫非你們便是為了替死地的人尋仇而來”
除此之外,他猜不到其它原由了。
黑騎與北漠死地之間曾有著一段解不開的舊仇,是以雙方一直都是敵對的存在,死地的人不擅長打斗,是以靠武力一直打不贏黑騎,而黑騎的人又無法進入處處充滿障毒之氣的死地,因此雙方雖因仇怨而敵視甚久,卻一直沒有正式打起來。
勛翟等人看到這樣的主公自然心痛到無以復加,是以黑騎頭領的話他們充耳不聞。
他猜到又如何?
為了主公,他們寧可負盡天下人!
而黑騎兵這邊已經知道了楚軍一直從漠北追殺他們到蒲州的真相后,腦袋”嗡”的一聲,憤怒的心在胸中燃燒著,簡直恨不能直接殺進死地與那些人同歸于盡!
簡直歹毒啊!
殺不了他們,便利用楚軍來害他們!
事關楚王的生死,他們如今也知為何勛翟等人態度如此堅決,當然也知道哪怕綁著牙索來威脅也無濟于事了。
因為在勛翟他們心中,與楚王相比,牙索的價值不提一提。
黑騎頭領是怎么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的禍端來自于死地,死地拿他們的命來談交易,如今他算是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他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心中恨意與惱怒升起,想都沒想,舉起長刀便直接砍向牙索。
他想著,哪怕最終在劫難逃,也要多拉一個墊背的上路,不管如何,能讓楚滄月他們事后痛苦悔恨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刀鋒不過剛貼近牙索那張煞白傻呆了的臉時,黑騎頭領就感覺到一股不容忽略的寒意靠近了他,他渾身難皮疙瘩冒起,立即反身一劈,揮了道空,只見眼前似有一道黑影閃過,緊接著,他腹部便傳來一計劇痛,他臉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整個身子躬了起來,刀也掉落在地。
“頭領!”
他身旁的黑騎兵沒有看到任何人,卻見自家頭領好像受了什么重擊,一下痛得臉紅脖子粗地捂著腹部倒退,他們驚聲圍上前。
他們的注意力一下都放在了黑騎頭領身上,而被人忽略的牙索卻是剛從死里逃生,他也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
只聞一道不輕不漫、不急不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過是才分開一會兒,你便將自己弄得這么慘,險些連命都丟了。”
牙索感覺有人在給他松綁,然后他被一道力氣提站了起來,他死寂黯淡的眼中終于浮現出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驚喜:“影子,是你?!”
牙索聽出她的聲音了。
甚至,他一轉頭…竟也看到她的人了?
他神色怔仲,有些意外。
她就這樣悄然無息地站在他身邊,戴著一張白慘慘的面具,面具沒有任何的花紋跟顏色,只露出一雙輕側綺緋的桃花眼…
她的確如他先前所猜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子,但比他想象中還有小,她身量嬌小而纖瘦,甚至不及他肩高。
可這樣的她,在他眼中卻一下又是那樣強大與神秘。
他眼中一時有著復雜跟難堪。
對比起他的無能與狼狽不堪,她每次出現都如同天神一般強大。
“不是我,還能是誰?”
他關系著她的主線任務,她自是不能不關他的。
她瞥到他腿上血淋淋的傷口,淡淡道:“正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讓你不要沖動,你偏生不聽。”
牙索本來心底挺開心的,但聽了這話卻有些腦羞道:“你是誰的老人啊!”
小丫頭片子,明明看著比他還小,偏還當上他的老輩人了!
“你說呢?”她似笑非笑。
牙索正想反駁,卻忽地臉色一變,尖叫道:“小心身后?!”
他緊急時想推開她,但用盡全身力氣卻發現…沒推動。
牙索:“…”
陳白起自然不需要一個傷患替她憂心,她的頭輕松一偏便避開了一計后方偷襲的刀鋒,用指一彈,噹一聲,那厚實的刀刃便裂了道紋路急劇顫動,令人握不住的力道。
陳白起的出現一下打破了先前的僵局,無論是黑騎兵這方還是勛翟他們都是驚詫不已,但同時也都有了動作。
黑騎兵在她現身那一刻,便感覺到了威脅,這是他們戰場上用血洗禮出來的直覺,自然第一時間想趁其不備將其除之而后快,而勛翟他們見她出手救了牙索,雖不知其用意身份,但一時便也沒了顧及,當機立斷加入了戰局。
陳白起將腿腳不便的牙索直接推向勛翟他們的方向,一轉身時,虎口處已握有一把短刀。
“殺人者人恒殺之,你們施加在別人身上的苦痛與鮮血,早被命里明碼標價,如今該是要償還的時候了。”
她輕妙溫婉的聲音像夜鶯啼唱一樣在黑夜之中顯得如此好聽,那是與男子粗獷清悅不同的嬌脆明麗。
黑騎兵都眼神驚疑不定地盯著眼前這個莫名便憑空出現的人,一個看起來年齡不大,卻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感覺的姑子。
她是何人?
為何會出手救走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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