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郢衣聲線沉穩如一:“那人…她掩了面目,郢衣并未瞧仔細。”
“那是男還是女?”
“其身形嬌小偏弱,但也或許是偽裝的…”
“郢衣,你習千機策術,慣于洞悉分毫細微,別說你連是男是女都不曾看清!”崖風族老皺眉如岳斧之厲,對他有了不滿之色。
謝郢衣臉色白了一下,他扯動了一下嘴唇,不慌不忙請罪道:“當時情況霎時混亂,郢衣一心掛念圣主安穩,卻是疏忽敵人動靜了。”
見他誠懇認錯,姿態放低,崖風族老方拂了拂冷袖,注視他半晌,方揭開此頁。
其實謝郢衣與十二干支的崖風并無甚深厚交情,雖同為十二干支,但這幾十年來十二支分族私底下卻并無聯絡,上一輩都生疏了,更何況是青年一輩之間。
當初十二干支巫族的族人被南詔國驅逐出境之際,各族族老便帶領著各分支族人按照卜命所使,各自為政,各散東西,而謝郢衣這新一輩的巫師則一直潛伏在南詔國,除了同支同路者,與其分支族人長年并無交集,而此番他會單獨出現在崖風分支隊伍,僅因天命族族老之命攜同崖風一同護送圣主前往虹池洗髓。
而為何不是其它人,而是他,則全因十幾年前天命族族老曾為他的出生進行“喜占”,“喜占”乃天命族每一位新生“巫”皆會舉辦的迎新之事,而他這次“喜占”則直接改變了他整個人生軌跡。
因“喜占”之預言,因此他在巫族十二干支是一個特殊的存在,而這一次的同行亦彰顯著他的不同,哪怕崖風族老仗著輩份,對他面有難色,心有責備,但仍是重拿輕放,做不得與其它人一般隨意責怠叱罰。
見也問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崖風族老回過頭,氣沉丹田一吼:“小三,來卜!”
“哎、哎來了。”
很快,一個瘦小機靈的孩子小跑了過來,他摸約十二、三歲,長得不高,細眼薄唇,模樣十分普通,但眼眸很黑很亮,算是他身上唯一一個很讓人記憶深刻的存在。
他穿著看起來破破爛爛,掛須掉帶的,腰間掛著一串子錢幣,沒有串緊,松松垮垮地,動作一大,便“丁丁當當”隨他響一路。
謝郢衣看了他幾眼,之前與崖風支族同路他一直都是冷漠孤處,倒是不知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家伙卻是一個巫師,還會卦算。
“來勒,族老,你要所卜何事?”他仰著頭喜孜孜地問道。
崖風族老望著謝郢衣哼了哼,拄杖威目:“郢衣,講三件關于那人的事情!”
謝郢衣見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袖下拳頭緊了緊,淡淡道:“蒙面…白衣,珍珠。”
“蒙面,容貌不可見之,為無相,白衣為坤,珍珠乃水生之物,又與虹池中消失,目指…”那名叫“小三”的少年郎蹲在地上,一面念念有詞,一面取出腰間的錢幣當卦,當場擺陣卜算起來。
他是巫師,而崖風一族多為鍛體的巫武,連崖風長老都是一個巫武,唯這個“小三”算是崖風中為數不多的“技術流”了。
只是…在天命族長大的謝郢衣面無表情地盯著小三的頭頂,這可算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他卜算的式在他看來只能算是下下乘了。
果然,沒一會兒那個叫小三的孩郎便摸了摸頭站起來,有些尷尬且訕訕地朝著崖風族老道:“人估計還在虹池之中吧,但我筮卜不太精,這得到的消息又太含糊大慨,所、所以,小三也查不出更具體的位置了…”
他的聲音在崖風族老越來越瞪圓的眼瞳中越來越小,最后低頭抓著衣襟一副聽候發落的頹廢樣。
崖風族老也知自己族中人巫術水平,他也沒有多指望他的精確度,得知人還在虹池并沒有逃脫,便氣沉丹田,將聲量通過真氣擴散于四野長崖內:“崖風聽令,虹池水,上直達三十三洞,皆分散于人手,一洞一穴一池地查,就算撅地三尺,亦要將人找出!”
“喏!”
直沖云霄之色四面八方相呼應。
而高處迷陣霧繞的臨崖之上,白馬子啻似乘而立,他指節處纏繞著一圈圈絲錢,背后幢幢黑影恍恍惚惚、重重陰霾若崲若稠,他垂眸望著下方,高深莫測,不知思緒何為。
另一頭,遁入池下的陳白起像遇水化魚般潛隱了身跡,等她終于從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超脫了出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虹池,獨自趴在岸上,下半身浸著水流。
她心中又驚又懵,完全不知方才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嘗試著爬起來,她以為這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結果卻與她想象的不一樣,她不僅不疲倦難受,反而此刻的身體有種說不出的暢快感,只是腦袋有些漲痛,前額像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動作稍快了些便頭暈目眩。
她爬了起來,揪干了身上的水,茫目看向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天然的洞穴,除了水幽幽蕩蕩的光紋映在墻壁之上,前方漆黑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哪里,但好在她并不像普通人一樣怕黑怕一個人,她見四周圍沒有人,便撐著石壁摸索著朝前走,她發現石壁上長滿了青苔,腳下都是水濕泥濘。
她不是在跟別人爭奪虹池嗎?那她是什么時候失去意識的?這又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
忽然,她想到什么,驀地摸向自己的肩胸位置,怔了一下,然后驚喜地揉了揉。
咦,怎么一點都不痛了,難不成她的傷竟然好了?!
她低下頭,拉開衣服看了看,表情慢了半拍。
看來虹池真的治好了她的毒咒,還將原來的傷口都一并痊愈了。
她慢慢抿起嘴角,笑得像朵花似的,眼睛一閃一閃,她迫不及待地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阿兄了,阿兄一定會心疼她努力,表揚她,也一定會更加喜歡她的。
她一下奮起了精神,步伐都加快了幾分,可這羊腸一樣的洞穴好像沒有盡頭似的,她這段時日沒胃口,食得少,如今好像一下恢復過來,一走久了便覺得餓得受不了。
于是她便從打開之前完成的任務,領取了任務獎勵。
因為系統包裹被鎖了,用不了,所以任務獎勵一般系統不會默認發放,而是由她自動領取,領取后則會發放給她。
她領取的是“零食包”,零食包內有五種零食搭配,甜的咸的軟的硬的,口類包含南北,她拆了一包,吃完其中熱量最高的牛肉干,又吃了一包干果才覺得稍飽。
舔了一口嘴唇上的碎渣,她想,暫時靠著這些“零食包”她倒是一時半會兒還餓不死。
她又繼續走,心中一邊走一邊默念數字,等不知道念了好幾個千時,她還是好像在迷宮一樣,這地圖是一水接一洞,一洞接一池,一池又入穴,簡直令人搞不清東南西北前后左右,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朝內進去了還是在朝外走出來。
“我現在該怎么辦?”她煩躁地揪頭發。
叮——
系統:察覺到人物需要建議,“靈機一動”技能發動。
(一)常言道,一動不如一靜,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在這里,既節省些體力又不必將自己陷入危險之中,發現我失蹤了,或許過不多久阿兄便能夠循跡找到我了。
(二)靠人不如靠己,等待可不是我的風格,我努力思考,發現這洞穴與池子之間好像有什么關聯,或許我可以試試解開這其中謎題,這樣我就可以出去了。
第一條選擇如果在一開始出現,她或許會照做,可她都走了這么長的路了,已經了解到這里面的路型有多復雜詭變了,若再選擇讓人來救,這萬一路上錯過了,或者很久之后才來,她都懷疑她能不能等得到了。
靠自己出去好像是目前最靠譜的想法了。
可她這么笨,能將謎團解開嗎?
關聯?
洞與穴,池與洞…經系統這么一提醒,陳白起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便越活得長,趁著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你趕緊離開,虹池池底連通三十三池,而三十三池水洞可通迷陣,你既有辦法入,便用相同辦法離開。”
陳白起瞠大眼睛,想起了之前謝郢衣跟她講過的話。
他講虹池可通三十三池水,而三十三池水洞可連接迷陣,迷陣在崖頂之上,只要到了迷陣她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她是從虹池那里失去意識的,按理講,她掉入虹池,最有可能的猜測就是…難不成這里便是三十三池底下的水洞?
她、她好像知道該怎么離開這里了!
迷陣在上,三十三池水洞在下,她這一路一直是遇水便要靠岸,在洞穴之中兜兜轉轉一直離不開,那倘若她不上岸,一直潛泳而上,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
這一刻,她并沒有意識到她的思維越來越清晰,之前不會想到的東西現在一點便通。
在下了水之后,陳白起發現她鳧水技巧莫名增漲了,在水中雖不講能如魚得水,卻卻可以一口氣憋泳許久才換一次氣,肺活量驚人,若非如此,她只怕也沒辦法從水底的連貫長洞穿過。
她雖在水底也辨不清方向,但她腦中莫名會浮現一些有用的知識。
她順水若想到達上游,逆水而行時自會感受到相應水壓,而通過群魚的游動亦可判斷方向,她腦中有三十三池的大概方向位置,梯形而下,行游間,她從未感受到自己的記憶力如此厲害,反復游過一處的位置錯誤了便不會再重復兩遍。
如此反復摸索,試探,分晰,她終于感覺自己沒在原地打轉,等終于再次破水而出之時,她瞧見前邊岸上轉著有人,她猛地一下縮回身子,泡著臉警惕地觀察著動靜。
“找到沒有?”
“這三十三池池底連著千曲百竅的洞穴,我們分散了人手,卻依舊沒有找到人,你說…這難不成人是死在水底了?”
“鬼知道啊,先守著吧,即便是死在水底了,遲早也會浮上來的!”
陳白起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一塊石頭后面,聽他們罵罵咧咧地當真坐守了起來,一時上不了岸,有些焦頭爛額。
怎么辦?她還沒有回到迷陣上,眼下這個位置也不清楚是三十三池的哪一洞臺,他們不走,她退不得進不了,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辦法啊。
她苦惱地隨手從石縫中揪了一把小草捏了捏,沒在意,又隨手扔進了水里。
叮——
系統:喜從天降,恭喜人物意外開啟巫族血脈天賦技能——“卜”。
系統說明:卜,占卜,可卜吉兇禍福,問前程迷惑。
等級:1(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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