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時機終于到了,便道:“莫大哥,煥仙有一事,本不欲麻煩你的,可眼下我們兄弟倆兒除了認識你,便又不知道該托何人了。”
莫荊不知是吃人嘴軟之故,還是想聽聽她究竟耍什么花招,神色不變,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陳白起知他這人歷來沉默寡言慣了,便不指望他突然會熱絡地詢問她何事,便徑自將他們兄弟目前的難處說了一遍后,取掏出十枚齊刀放在案上:“這是煥仙之前私攢下的最后一筆財產了,連小牧兒都不知,本欲拿出來應急,只端想著以后或許可東山再起,可世事難料,經此一事,煥仙亦有了另一番感悟,想著青山既在,便不愁沒柴燒,眼下若再不添置一些,只怕我們兄弟怕都難過此冬,因此望莫大哥能幫忙。”
陳牧本不知此事,因此看到兄長一下拿出十枚齊刀之時,便瞠大了眼。
他們家竟還有錢?
可兄長昏迷時,他將家中上下都翻找了一個遍,亦找不出一點值錢的東西,那這十枚齊刀,兄長又是藏于何處?
陳白起考慮,一來陳煥仙或許得罪了當地的權貴勢力,不便出面,而陳氏兩兄弟力薄勢弱,一向窮苦慣了別人或許亦懶得下手,可若讓什么雞鳴狗盜之輩知道他們兄弟身懷財物,起了賊心眼,只怕會橫惹事非,因此她才特地前來請莫荊出面,替他們走這一趟。
莫荊本事大,哪怕獨自一人居住在林子里,亦不怕任何宵小之輩。
只是這個忙,端看莫荊愿幫是不幫了。
不幫,陳白起她只能夠另再想辦法。
若幫了…吾,她想想,她身無長物,若要報答得他既滿意又開懷…嗯,她決定下次他去他們家的時候,她一定好好煮一餐飯來答謝他。
“要買何物?”莫荊沉默許久,方按住齊刀,漠聲道。
陳白起一笑:“兩套厚實的冬衣,款式與皮料不講究,卻定要足夠厚暖,另外家中斷梁已久,必備的栗米與板薯,另外冬被亦需添置,還有一些日常喝水用餐的生活用器,這些都缺,但卻不著急,一下便備齊倒是惹眼了…”
還需要些什么呢?陳白起一時亦計劃不了那么長遠,她不認為她會一直住在那個環境如此惡劣的小房屋。
莫荊眼毒,倒是一眼便看穿陳煥仙以后的打算,他摩挲著指腹下的尚帶著陳白起身上余溫的刀幣:“既然樣樣都需重新添置,何不重新在青葭村修房?”
陳白起并不打算跟莫荊探討太長遠的事情,只簡單道:“只剩這么多了,若再下去,必是不夠的,況且,若有可能,我們兄弟并不會長久留在青葭村。”
她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只待腿傷痊愈。
“兄長,不可搬走!”牧兒一聽這話,趕緊搖頭,他略緊張地看著陳白起,道:“咱們不能離開青葭村!”
陳白起蹙眉,奇怪牧兒的反應竟如此大,她看向牧兒:“為何?”
莫荊卻笑了,只是那笑冷颼颼地,帶著不懷好意:“小兒倒是心大,你莫不是忘了你這腿是如何被人打斷的?”
陳白起見牧兒被問堵了,便轉向莫荊:“莫大哥難道知道…”
牧兒立即搶先開口打斷,他垮喪著臉,急聲道:“莫大叔,兄長的確忘了那事,他前段日子燒壞了腦子,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莫荊面露懷疑。
心下卻有幾分相信,畢竟這人前后變化與村中人所描述的相差如此之大,倒是需要一個理由。
莫荊聽出牧兒話語中的祈求,希望他幫著隱瞞此事,他本不欲摻和人家之事,便緘口漠然垂眸,不再開口。
而陳白起此時卻斂下面容慣帶的平和之意,沉聲道:“這斷腿與不能搬家之間,有何關系?”
牧兒低下頭,雙拳攥緊,依舊不答。
莫荊倏然起身。
“爾等走吧,你要買的東西遲些我會給你帶去,至于其它的事,你自已惹下的禍事,我管不了。”莫荊冷聲地攆完人,便離開案臺,便疏離而冷絕地轉入內室。
陳白起亦冷下來,不知自己究竟又哪里惹到他了,這般反臉便不認人。
陳白起沉寂著面容坐于案前,背脊挺直,久久不出聲。
空氣似乎因她那波瀾不驚的黑眸而凝固起來。
而牧兒忐忑地瞄了她兩眼,兩手絞著,坐立不安。
“兄長…”
他貓似的喊了一聲。
陳白起抿唇不語。
“兄長,你莫不理牧兒…”聽聲音已有哭音。
陳白起斜過眼,這才正色轉過頭:“牧兒,兄長不是傻子,人人都知曉之事,你唯獨瞞著兄長為何故?兄長只想知道,我與那沛南山長(注:山長是歷代對書院講學者的稱謂)究竟發生了何事,我這腿又是何人給打斷的?”
牧兒見兄長如此冷漠地注視著自己,仿佛他若再隱瞞她便不認他這個弟弟了,便一時嚇得什么都不顧了,立即張嘴,結結巴巴道:“兄長莫不要牧兒,牧兒說,牧兒這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