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嬸猛地一下被陳白起外露的氣勢給驚了一下,她不過一介鄉野山婦,鮮少跟大人物打交道,陳白起內斂之時,她魚目混珠瞧不懂亦罷,但當陳白起正色時,伍嬸卻不敢與其對鋒了,她只中只念叨邪呼,語氣竟怯縮了幾分。
“你別、別裝不記得了,這、這事都鬧大了,你這腿,腿的事,我怎么知道誰打斷的,可你得罪了沛南山長卻是真實的,這原鄉縣多的要巴結沛南山長的人,他們遲早會來找你晦氣的,你…你與其讓牧兒跟著一塊兒遭罪,何不將他給我好生養著,你知曉我老戚家里沒有孩子,必會好生待他的。”
伍嬸一開始倒是含糊著,但到后來越說越理直氣壯,一下又撅起腦袋,氣焰盛上了。
陳白起倏地攥緊手心,嘴角泛起冷笑。
終于知道將來要面對的究竟是什么了。
沛南山長是嗎?
“煥仙之事不勞伍嬸費心,我傷好后必會處理,而牧兒之事,如我先前所言,一切由他決定,他若愿意隨你而去,我不留他,但倘若他不愿,這事便請伍嬸不必再提了。”
伍嬸見陳白起油鹽不進的模樣,頓時咬牙氣結。
這小牧兒若是會愿意,她又何苦冒寒跑來這破地兒跟他這個懶漢多費嘴皮子,直接將人接走便是!
陳白起又道:“伍嬸,你若這樣頻繁出入煥仙此處,怕會惹起它人不相干的猜疑,以為老戚家與我陳煥仙關系匪淺,伍嬸家于煥仙有恩,若因此連累了伍嬸一家,煥仙于心不忍。”
如今陳煥仙便是一個禍害,能不招惹便不招惹,伍嬸當然知道這個事,若不是她左思右想實在舍不下如此一個乖巧可憐的牧兒,她是打死亦不愿意來這一趟跟這陳煥仙單獨會面的。
如今事情好說歹說還是談掰了,她心中既是氣憤遺憾,又是郁悶奇怪。
這個陳煥仙怎么病重醒來之后,整個人前后變化如此之大?真是撞了鬼神了!
這沒有了以往的尖銳頹廢,萬事自棄隨意,如今卻是有了不一樣的堅持自強,且神色飽滿,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最終事情無果,伍嬸哼嗤著鼻息,氣漲紅了臉,只狠狠撂下了一句“你終會后悔的”,便一跺腳,轉身離去。
陳白起坐在床上,靜靜地思索著伍嬸的話良久,大約未時左右,牧兒便滿身泥巴地回來了,并帶回來了一個高大黑森模樣的男子。
“兄長,牧兒回來了!”
伍嬸走時門沒閉上,而陳白起因腿傷暫時動彈不得,因此牧兒清脆歡快的聲音便直接在門外清楚響起。
陳白起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笑了一下,卻見牧兒小跑地沖了來。
“兄長,怎么門開著,是不是有誰來了?”他神色略為緊張,并左右環顧。
陳白起搖頭:“沒有人來,方才風大,門沒掩實便吹開了。”
小牧兒這才“哦”了一聲,放下心來。
這時,跟在牧兒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也進了屋。
他面蓄濃密的卷曲胡須,長得甚是高大健壯,一進屋倒顯得陳煥仙這個小破屋有幾分逼仄,如今冬日臨近,無太陽暖照時,只覺冷風颼颼,他卻只穿著一件單衣單褲,半分不受天氣影響的模樣。
陳白起隱晦而深深地打量了一下這個高大森冷的男子,想來定是牧兒口中那個略懂醫術的莫大叔了。
“想來這位便是牧兒口中常叨念的那位莫大叔吧。”陳白起噙著柔和的笑意,詢問著牧兒,實則這話卻是遞給那名高大男子。
牧兒高興地點頭:“兄長,這便是莫大叔,兄長所描述下的藥草,牧兒都給挖回來了,全靠莫大叔幫助,牧兒才能這樣快速,只是莫大叔有些事情想要詢問兄長,于是便跟牧兒一塊兒過來了。”
牧兒邊說這話,邊用小孩兒獨特的可憐眼神兒小心翼翼地盯著陳白起,生怕她翻臉惱怒,平日里兄長憤世嫉俗,不喜與任何人打交道,今日他貿然將人給帶回家中,卻不知道兄長會不會責怪他。
只是…只是莫大叔亦一向不喜兄長,上一次兄長病重他跪求了許久,莫大叔只過來看了一眼,便隨手喂了些藥汁,便讓他趕緊將人送去縣城外找水方巫醫方有一線生機,他見莫大叔神色冷漠,對兄長死活無動于衷,不知道究竟是他治不了…抑或是他嫌麻煩不愿意治。
可難得莫大叔此番愿意主動過來,他私想著,若能說動讓莫大叔給兄長看看傷腿,那便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