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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臨京都城郊柳浹村。
夜雨初歇,寒露瀟瀟。
十里荒地,少有人煙。
轉眼已至寅時末刻,天幕上依舊灰蒙蒙一片,濃墨遮星,了無生氣。
“吁——”
鳳無憂掃了眼凄涼荒蕪的柳浹村,利落地翻身下馬。
說來也是湊巧,她剛剛翻出攝政王府院墻,恰逢一匹駿馬在府外一隅吃著草。
定睛一看,正是不日前顧南風那匹被她弄丟的赤兔馬。
赤兔馬不認生,稀里糊涂將鳳無憂視作了主人,遂馱著她往柳浹村方向一路疾馳。
“兔兔,不得進村,乖乖在村口等著。”
鳳無憂輕撫著馬背上柔軟的鬃毛,在它耳邊輕語著。
赤兔馬極通靈性,聽聞鳳無憂所言,特特昂首,回以“響鼻”,以作應答。
“好姑娘,看上去倒是比顧南風靠譜一些。”
鳳無憂莞爾一笑,倏地轉身,朝著云譎波詭的柳浹村挺進。
村寨中,點著疏落的燈光,硬是將本就黑沉的天,襯托得更加森然可怖。
偶有零星的犬吠聲,帶著綿長的回聲,在空蕩蕩的巷陌中回旋往復。
怔忪間,一形容可怖的男子突然從被黑暗模糊掉棱角的巷道口躥出,他喉頭處發出“咯咯”的響聲,嚴重萎縮的牙床已然包裹不住猩紅的牙根。
“咯,咯咯——”
男子朝著鳳無憂張牙舞爪而來,舌頭雖完好無損,卻說不出一句整話。
鳳無憂面上并無半絲懼意,狹長的眼眸細細地打量著他瘦削蒼白的臉。
她見他吃力地捋著舌頭,依舊說不出話,遂出聲詢問著他,“你是想殺爺,還是想求爺救你?”
“血,喝你的血!”
男子露出森然獠牙,慘白的皮膚上因密布的瘢痕而顯出幾分詭異。
“月信未至,哪來的血給你喝?”
鳳無憂戲謔言之,手上動作卻尤為利落。
她猛地抬起胳膊,朝著男子脖頸處狠劈去。
“血,喝血,救命…”
男子眼白一翻,脖頸一歪,暈死了過去。
鳳無憂這才俯下身,以袖中錦帕輕覆在男子手腕上,潛心貫注地替他診脈。
正當此時,一抹殷紅的袍角疾速闖入鳳無憂的視野之中。
傅夜沉沒料到竟會在柳浹村中遇見鳳無憂,神情微怔,“你來這里做什么?”
鳳無憂深知柳浹村突發瘟疫,和百里河澤逃不了干系。
不過,她還不至于因為百里河澤的緣故遷怒傅夜沉。
少頃,她緩和了口氣,不咸不淡地答道,“自然是替自己洗刷污名。”
傅夜沉聞言,亦蹲至鳳無憂身側,壓低了聲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送你回去。”
他委實想不明白,鳳無憂一個姑娘家,竟如此大膽,敢在瘟疫橫行的詭異村寨中瞎轉悠。
“柳浹村突發疫病,救死扶傷的神醫不該來?”
鳳無憂犀銳的桃花眼中氤氳著熊熊怒火,東臨朝堂上的事她自是管不著,但傅夜沉和百里河澤為扳倒君墨染,草菅人命,不惜散播疫疾,真真是罪大惡極。
“仵作大人,需要將此刁民押解至府衙?”
“不必。”
傅夜沉冷聲打斷了衙役所言,攝魂勾魄的丹鳳眼中,透著少有的溫柔,“柳浹村中近乎所有村民均染上了瘟疫,人命不是兒戲,速速回去。”
“你也知道人命不是兒戲?”
鳳無憂冷聲反問著傅夜沉,面上惱意盡現,“爺此行既是為自己洗刷冤屈,也是為救他們性命。而你呢,傅大仵作?人還沒咽氣,你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一眾肖小,準備毀尸滅跡?”
傅夜沉不氣不惱,僅以手中折扇輕挑著她的下頜,“不愿離去就算了,何必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再對爺動手動腳,信不信爺將你先辱后殺,再辱再殺,如此循環往復,將你折磨得痛不欲生?”
鳳無憂一手拂去傅夜沉抵在她下頜處的折扇,狠瞪著嘴角噙笑,媚態似妖的傅夜沉。
“當真?”
傅夜沉眸光一亮,旋即又將鳳無憂巴掌大的小臉捧在手中,用力揉搓著,“你打算怎么辱我殺我?”
他心下腹誹著,她若是肯辱他殺他,他哪里會痛不欲生?
飄飄欲仙還差不多。
“話不投機半句多。爺還未饑不擇食到如此地步!”
意識到傅夜沉的臉皮和她差不多厚,鳳無憂再不愿同他廢話,倏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柳浹村深處探去。
“大人,需要將此刁民就地格殺?”衙役見鳳無憂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傅夜沉,沉聲問道。
傅夜沉冷睨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衙役,冷聲道,“不得動她!”
“是。”
衙役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他怎么也沒想到,素來喜歡虐殺的傅夜沉,竟也有善心大發的時候。
鳳無憂越走越疾,完完全全甩開傅夜沉之后,這才頓住腳步,垂眸凝視著手中錦帕。
方才那位染病男子,脈搏強勁有力,心率正常,就連呼吸也未見一絲一毫的紊亂,實在不像是疫癥患者。
既不是疫癥,也不是癆病等緩重之疾,難道柳浹村突如其來的瘟疫,當真是人為投毒所致?
思及此,鳳無憂頓覺不寒而栗。
呼——
料峭陰風迎面襲來,帶著些許血腥味,令人作嘔。
鳳無憂眉頭緊蹙,緊掩著口鼻,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一望無垠的黢黑田埂。
她斂氣屏息,定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荒蕪田埂,總感覺田埂里頭有無數雙眼盯著她。
“咯,咯咯——”
遽然間,傍山小徑上突然冒出數十位面色蒼白,耳鼻盡毀,周身皮膚被可怖瘢痕布滿的柳浹村村民。
他們雙目略略失焦,步履虛浮,倒像是話本中那些腳不著地的幽魂一般,給人以一種頭重腳輕之感。
“血,我要喝血。”
他們行尸走肉般,急奔著鳳無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