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他硬扛,武曇肯定是扛不過的。
她向來識時務,當時就不掙扎了,只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蕭樾:“我是來送親的,干嘛要跟你走?”
蕭樾哪里看不出來她在生氣——
而且,這氣還是積了好久的。
兩人站在這院子外面,實在太惹眼,他就將她扯到一邊。
武曇不情不愿的跟著他挪過去,就甩開了他的手,自己低頭揉胳膊,反正是不主動搭理他。
蕭樾其實挺無奈的——
武曇從沒把他放在心上他知道,她現在生氣也無非是因為覺得他在她的占便宜之后又騙她。
可是一開始就是他上趕著招惹她的,他確實也沒理由對她要求什么,于是也不拐彎抹角,就直言問道:“聽說那天你都到王府門口了,既然看見本王了,那為什么不叫本王一聲?”
“不愿意!”武曇哼了一聲,頭也沒抬。
她倒是肯說實話,沒死不承認。
蕭樾就只能跟她解釋:“那姑娘是本王的親外甥女兒,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武曇本來是覺得他煩,抬頭就要頂嘴,等反應過來就愣了一下,然后就狐疑的皺了眉頭。
蕭樾的外甥女兒,必然就是皇親了,那那姑娘的身份肯定不低,也難怪她今天能隨意的出入這東宮了,可是她不僅從來沒見過,就在剛剛…
那姑娘找上她的時候,是明顯知道些她跟蕭樾的事的,卻故意不挑明身份,還故意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讓她誤會?
這事情,很有些蹊蹺不對勁兒啊!
所以,武曇對蕭樾的坦誠就只是將信將疑。
蕭樾見她還冷著臉,一副誰都欠了她幾百吊錢的模樣,便就忍俊不禁的調侃:“小小年紀就知道吃醋了?誰教你的!”
武曇挑眉,反唇相譏:“誰說我吃醋了?”
“不是?”蕭樾故意逗她。
武曇斬釘截鐵的澄清:“不是!”
蕭樾道:“那你這是給本王甩的什么臉子?”
武曇與他四目相對,這會兒倒是有點遲疑的意思,過了一會兒才重新一梗脖子:“我是在家吃獨食習慣了,不行么?”
“行啊,怎么就不行了?”蕭樾直接就噴了,抬手摸摸她腦后垂順的發絲,“不過那也得等你長到能吃了以后再貪嘴啊!”
武曇其實沒太聽懂他說的什么,但見他突然就笑得這么開心的樣子,覺得莫名其妙的同時就更是覺得他這笑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兒,所以就還是氣鼓鼓的冷著臉盯著他。
蕭樾過來找她的時候本來是心情特別不好的,這時候倒是有了點煙消云散的意思——
他確實是挺喜歡她的,脾氣臭是臭了點兒,但是就這一點好處就夠了,不扭捏,夠坦白。
其實有時候,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也許需要的并不是虛與委蛇的安慰,而是需要有個人能讓他正視這世間還有真實的和澄凈清明的一面。
蕭樾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很有點自虐的傾向,放著好話不愛聽,非要來這丫頭跟前自討沒趣兒。
但確實——
跟她拌兩句嘴,他的心情就能跟著好很多。
可是,就因為她太坦白了,他反而也會有點不甘心!
蕭樾嘆了口氣,再去拉她:“走吧!”
武曇躲開他的手:“都說了我不走了!”
蕭樾無奈:“所以呢,你這是蹬鼻子上臉,就因為本王對你好了點兒,就不能再跟別人近親些了?你是還要繼續跟本王置氣是不是?”
武曇悶聲不理他,轉頭去摳旁邊的柱子。
武曇其實知道她現在有點無理取鬧。
她也說不上自己現在對蕭樾是個什么心思,他總是來找她,上門糾纏,反正他各方面條件都好,要真說嫁給他的話,她也沒什么接受不了的,就是——
怎么說呢?蕭樾對她而言,好像是重要,但也不重要,得了他的好處的時候,她會有點小雀躍,覺得跟著他也不錯了,可是,也僅僅是這樣而已,并沒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她甚至于也清楚的知道,她有時候對蕭樾的依賴和她在她大哥面前的任性差不多,就是仗著他們對她的好,才放肆無狀,有恃無恐。
一開始,她對蕭樾一直防備,直到后面的躍躍欲試,一再的試探他的底線,最后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可以枉顧他的身份,人前人后的給他沒臉。
她其實也覺得自己這樣挺過分的,畢竟她大哥對她所有的好,她都能當做理所當然,可是蕭樾不然。
可是——
大約就是因為他對她一再的退讓一再的寬容,反而讓她不愿意在他面前總是虛以委蛇的裝淑女,裝大度。
蕭樾這不能算是質問的質問,讓武曇有了一瞬間的心虛。
蕭樾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她的只言片語,便是隱隱的嘆了口氣,順手將她拎到旁邊回廊的橫欄上,讓她能夠平等的與他對視。
突然站在了高處,武曇莫名的有點緊張,干吞了下唾沫,直直的望著面前的他。
蕭樾眼底眉梢的笑意不知是何時消失的,這時候,他看著她,眸色深沉又認真。
“武曇!你確實對本王沒有半分的愛慕之意!”他這樣說,語氣十分的篤定。
武曇張了張嘴,本能的想回嘴,可到底是因為心虛,最后就只是垂眸避開了他的凝視,聲音很輕的說:“你把青瓷領回去吧。”
她確實不知道真正的男女之情究竟應該是什么樣子的,迄今為止——
她就只是開始有一點依戀跟他在一起能得到的那份好處而已。
以前覺得他是對定遠侯府有企圖,坑他也坑得理直氣壯,現在相處下來卻發現好像真的不是那么回事。
蕭樾對她,其 實平心而論,是真的算可以的了,如果他介意她對他的態度和心意,那她就真的是沒辦法再厚著臉皮從他身上繼續蹭好處了。
她做起事來,是真的很干脆也很直接。
蕭樾也唯有苦笑了了。
“本王沒有在跟你做交易!”他說,“你不需要算得這么清楚。”
武曇這才又抬起眼眸看他。
她的眸子明亮,有時候又會帶著點不諳世事的懵懂。
蕭樾伸手,以指腹蹭過她腮邊,仍是心平氣和的和她說:“本王知道,現在跟你說這些有點早,或者還有點強人所難,可是沒辦法,誰叫你遇到本王了呢?現在本王就只問你,叫你跟著本王,你還是會很不情愿嗎?”
她還太小,要不是因為有蕭昀和武勛這兩樁事在中間攪和,他其實是該等她再大些,然后再水到渠成的去跟她討論有關男女之事的那些話題的。
可是現在這個局面——
不把她扣在身邊,她就不能放心!
鑒于他今天的態度太誠懇,表情太認真,武曇就本能的緊張重視了些。
她有很認真的想了想才帶點遲疑的開口:“我沒有不情愿,就是…”
支支吾吾的,話沒說完,蕭樾就接過她話茬兒:“就是對本王不能完全放心?”
武曇抿抿唇,卻覺得他說的對也不對。
她現在不再懷疑他還在對武家有企圖了,可就誠如她自己前面所說的那樣,這些年,她是有點被老夫人和武青林寵壞了。
她現在不排斥蕭樾接近她,就是因為蕭樾對她也寬容,也忍讓。
可是——
他這樣的身份,這樣的人…
他應該是不能像是大哥和祖母那樣,一直一直的對她好,允許她任性和放縱的吧?
這十二年來,她一直生活在親人的羽翼之下,順風順水慣了,所以對于一個把控不了的人和一片未知的未來—
總是忐忑和不安的。
這一次,和沉櫻之間的誤會算是個契機吧,讓她正視到了這段時間自己心里真正的矛盾和恐慌。
之前知道皇帝想讓她嫁給蕭昀的時候,她是很從容和鎮定的,因為一開始就知道蕭昀不喜歡她,那就無非是中規中矩的做個大家閨秀,應付著他過唄,橫豎只要定遠侯府還在,只要武家不倒,蕭昀又不能把她怎么樣。
可是蕭樾不一樣——
在他面前,在他一次次的接近和脅迫之下,她的面具早就撕下來了…
人就是這樣,在既定利益的引誘下就會貪心,就會變得得寸進尺!
蕭樾等了半天,見她又不吭聲了,不免有些灰心。
這丫頭片子的想法真的太多了,他又不能隨時隨地鉆進她心坎里看看,是真不知道她又在較的那股勁兒。
“既然你沒話跟本王說,那本王就先走了。”這話說的也是費勁,他便也不想再繼續了,只又把她從欄桿上弄下來,一邊半嚇半哄的道:“這東宮里有什么好玩的,沒準再耗下去又耗一堆事兒呢,這里可不是定遠侯府,一會兒本王走了,真有點什么,可沒人護著你了。”
他這話說的不假。
武曇也覺得自己挺倒霉——
太子蕭昀娶的這仨媳婦兒,大大小小的全都跟她有點過節!
蕭樾見她眼神開始活絡起來,就玩起了欲擒故縱,作勢要走:“你真不走?那本王就一個人人走了?”
武曇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咬牙,追上去扯出了他的袖子。
蕭樾的唇角勾了勾,腳下步子沒停,繼續款步前行。
武曇扯著他的袖子,一邊走一邊還有點擔心,就仰起頭去問他:“我能走嗎?今天我是過來送嫁的,宮里規矩那么嚴,東宮的守衛不放行怎么辦?”
蕭樾看她賊頭賊腦的縮在自己身邊,就還是沒正形的逗她:“你就跟緊了本王 ,難不成還真有誰敢攔你不成?”
武曇想想也是——
以蕭樾的身份,在東宮之中隨意出入完全不成問題,就算是他的跟班也沒人敢拎出來盤問的。
遂就心安理得的扯著他的袖子尾隨。
一路的走,今天東宮的客人也多,只要不是跟三家新娘府邸沾親的五品以上的京官幾乎全到了。
他們當中,有人是當場見證了晟王去跟皇帝表明心跡的,另有一些,李家壽宴那天之后外面就傳得沸沸揚揚,晟王殿下當眾毫不避嫌,對定遠侯府的二小姐甚是維護,甚至為了她都跟自己的皇姐翻臉了…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這時候沿路偶爾有人看見兩人,武曇以為天黑,她又只是扯了蕭樾的廣袖一角,別人看不清,可偏就眾人個個眼尖,一邊心不在焉的跟蕭樾打招呼,一邊全都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互相示意——
王爺又出來遛王妃哈!
而且,本來以為這兩人站在一起會很不協調的畫面,這時候看起來倒又好像也不覺得違和了。
兩個人,一個大大方方正氣凜然,一個規規矩矩軟軟糯糯的…
挺可愛的吧!
武曇是沒領會大家眼神互相傳遞間的心意的,只是擔心自己到底能不能順利的跟著蕭樾開溜,一路上都走得戰戰兢兢。
可越是怕什么還偏就來什么,走到半路,還真就遇到敢攔蕭樾路的人了——
皇帝和皇后的輦車剛好迎面過來。
“見過皇兄皇嫂!”蕭樾頓住了腳步,躬身行禮。
武曇蹭在他身后,也跟著低頭見禮。
她是不知道她跟蕭樾的事在皇帝這也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了,所以還想垂著頭掩耳盜鈴——
看不見臉,皇帝還能認出她來不成?
而輦車上的皇帝,在看見他們兩人的時候,眼底已經有幽暗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