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攥住了龍袍的下擺,雖然極力隱忍,那怒意也是聚集在了眼窩里,呼之欲出。
可是蕭樾是個什么個性,他一清二楚,這時候說什么也沒有用的。
輦車下面,武曇也是還因為蕭樾突然之間的瘋狂之舉愣在那,皇帝在對蕭樾無可奈何的同時,突然就目光陰森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才沉聲道:“走!”
武曇沒看見,坐在他旁邊的姜皇后卻看見了,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起駕!”陶任之清了清嗓子,一聲高唱。
帝后的儀仗就繼續前行。
陶任之抱著拂塵走在輦車旁邊,和武曇二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拿眼角的余光斜睨過來一眼。
輦車上,姜皇后還在震驚不已的往后張望,終于忍不住的確認道:“皇上,晟王和武家那個丫頭…”
這開什么玩笑?那個武曇,可是跟太子議過親的,雖然對外沒宣揚,那也是確有其事。
跟侄子議完親,沒成,轉頭又跟叔叔成了?
別說是在皇家,就是稍微一個要點體面的人家——
都絕對不能允許發生這種事的。
“你閉嘴!”哪知道皇帝的這口氣已經壓了許久了,聞言當即大怒,直接沉聲吼了她一句。
姜皇后從輦車后面的那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上面收回目光,再看見旁邊皇帝額角暴起的青筋,便瞬間噤若寒蟬,不敢吱聲了,同時心里卻在波濤洶涌的不斷重復著回想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越想就越是覺得荒唐!
武曇也是被蕭樾嚇到了,待到帝后的儀仗過去之后就一把大力的甩開他的手,質問道:“你瘋啦?”
蕭樾莞爾,卻是滿臉無所謂的表情沖她挑挑眉:“這樣多好?前些天你不是還追著本王要名分嗎?怎么,這才幾天就又反悔了?”
“不是!”武曇就快急出汗了。
他們家跟蕭樾,皇帝指定是不想他們有牽連的,現在突然鬧到明面上來,她就開始手足無措。
蕭樾當然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可是這時候已經避無可避了,便就再度握緊她的手腕,拉著她跟在皇帝的儀仗后面又往回走:“遲早的事,你怕什么?正好今天當眾讓你在本王身上蓋個戳,讓大家都知道本王已經有主了,這樣以后也省得你再胡思亂想了。”
武曇不情不愿的被他拽著,聞言,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突然就不再掙扎了,忽的轉頭看向他:“什么意思?有人看上你啦?”
蕭樾側目看她,卻是不答反問:“不可以嗎?就許你對本王挑肥揀瘦的,你眼瞎也當別人都眼瞎?本王是哪點不好了?有人看上了本王有什么值得大驚小鬼的?”
武曇被他噎了一下。
難不成還真有人看上蕭樾了?是哪家的老頭兒想把女兒嫁給他?看這個意思,皇帝應該是贊成的?那這樣一來,她豈不是要成了皇帝的眼中釘了?
武曇心中,緊迫感突增,她趕緊又拽了蕭樾的袖子一把,再次確認道:“那…就是我把皇帝陛下得罪啦?”
蕭樾失笑,也沒什么正經的略一點頭:“所以啊,你以后就更得仰仗著本王,對本王態度好一點了,現在也就本王能保住你的命了。”
他這一笑,武曇就看出點戲謔的意思了,不由的松了口氣,跟他翻白眼:“騙人!”
兩人正斗嘴呢,身后就聽見了匆忙的腳步聲。
武曇狐疑的循聲看去,就見雷鳴從后面追了上來:“主子,二小姐!”
武曇轉頭去看蕭樾。
蕭樾的步子沒停,仍是牽著她不徐不緩的前行,一邊問道:“安排好了?”
雷鳴下意識的先偷看了武曇一眼,然后才拱手應諾:“是的!”
蕭樾也不多言。
雷鳴就自覺的跟在了兩人身后,錯開一段距離,慢悠悠的走。
武曇就開始好奇了,仰頭盯著蕭樾的側臉問:“你讓雷鳴干什么了?今天太子大婚,你別亂來啊,鬧出了亂子不好收拾的。”
蕭樾聽著她碎碎念,也不嫌煩,但是也不說話了。
武曇被他公然牽到了宴席上,并且還直接帶到了暖閣里他的那一席,直接就引起轟動了。
以前大家知道他倆攪和在一起了歸知道,同時大家也知道他們兩家的府邸關系敏感,想要結親,皇帝和武勛都未必同意的…
一開始都覺得可能是武家這姑娘年少無知,被英俊多金又位高權重的晟王殿下給忽悠了,未必就能成事兒,今天晟王公然把她帶到了太子大婚的喜宴上,還直接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整個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從兩人進殿的那一刻起就都圍著武曇打轉兒了。
武曇一開始在外面的時候還掙扎,想要試圖擺脫蕭樾,可是等一步跨進這大殿,接受萬千目光洗禮的時候——
她反而無所謂了。
悲壯就悲壯了唄!反正都這樣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與其被人當笑話看,那還不如叫他們當一場戲給看了呢!
她的膽子夠大,臉皮也夠厚,當即就挺直了腰板兒,端出貴女的架勢,只做旁若無人狀的任蕭樾牽著走了。
彼時皇帝和姜皇后也才剛在主位上落座,一看蕭樾真把武曇就這么領進來了,皇帝胸中就是氣血逆涌,險些當場掀桌子。
姜皇后則是瞬間慌亂了起來,不敢跟皇帝眼前自討沒趣兒,就對身邊的方錦嘀咕了一句:“這個晟王,是失心瘋了嗎?今天這是什么樣的場合,能由得他這般放肆胡來?”
蕭樾的身份在那擺著,方錦哪敢隨便議論?故而只就尷尬的扯了下嘴角,偷偷去看皇帝,皇帝的臉上已經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再旁邊,徐穆也有點始料未及,震驚不已的看著當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蕭樾領著武曇進了內殿的暖閣,讓他在自己的席上坐下。
皇帝陰森的目光如有實質,武曇感覺到了——
若說她方才那一瞬鼓足勇氣跟著蕭樾任人參觀時候懷著是心情是悲壯,這時候就開始后怕了,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咬著嘴唇,不敢去接觸皇帝的目光,就只能是緊縮在蕭樾的身邊,不時地就可憐巴巴的抬起眼眸去看他,十分依戀的模樣。
這個細微的動作在眾人看來——
那就很有點不矜持和不要臉的意思了!
但是武曇是已經顧不得了。
她是真的很怕皇帝,尤其是之前還見過一次他發瘋,真的怕皇帝一個不高興就把她給弄死了…
內殿里面,后宮妃嬪和皇親們全都面面相覷,外殿的朝臣和命婦之間已經是一片隱約嘈雜的議論聲響起。
姜皇后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皇帝可以隱忍,她卻是看不下去的,當即就勉強的扯了下嘴角,還是用盡量慈愛溫和的聲音沖武曇招招手:“你這丫頭,本宮是有些日子沒見了,過來本宮身邊讓本宮瞧瞧。”
武曇現在除了縮在蕭樾身邊,就哪兒也不想去了,可是皇后傳喚,她又不能置之不理,就只能是松開了蕭樾的衣袖,正在慢悠悠的起身,沉櫻卻是突然打破沉默笑道:“舅母,沉櫻也多年不曾見您了,您還是先看看我吧!”
這話若是放在平時,可能沒什么,但是趕在這個場合上,就分明是故意拆臺的了。
皇帝本來就對她不喜,此刻便是眼神陰郁,突然橫過去一眼。
沉櫻也不知道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仍是笑容晏晏的看著姜皇后。
姜皇后無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僵硬的微笑:“你這孩子是真沒良心,前陣子你剛回京,本宮又是設宴又是賞賜的,哪樣缺了你的,你倒是還賣乖,看來真的是讓母后把你寵壞了。”
沉櫻笑了笑,也不懼她,仍是插科打諢:“哎呀!這不是太久不回京,想額外的讓舅母加深下印象么!”
話到這里,就又有人看不下去了。
慶陽長公主前面得罪了皇帝和皇后,本來今天這樣的場合是不想強出頭的,可對面是蕭樾和武曇,她就恨得牙根癢癢實在忍不住,本以為姜皇后能收拾武曇,沒想到又出來個攪局的沉櫻,這時候,她便是陰陽怪氣的直接發難:“定遠侯夫人是怎么教導女兒的,教出來的姑娘就這么沒規矩?這是哪里,你就隨便進來坐了,連點尊卑和廉恥都不懂了嗎?”
這話,已經是說的相當的重了,并且惡意。
臨安公主見狀,突然緊張了一下,趕緊咬咬牙道:“武小姐,你過來本宮這里坐吧,咱們好久不見,說說話!”
自然是愛屋及烏,想給武曇擺個臺階。
武曇看著皇帝這一大家子,這時候已經是破罐破摔的不想應付了——
在這暖閣里的,除了幾個藩王和北燕的使臣,再剩下的就全是皇族了,哪個的身份也比她貴重,她回嘴一句都有可能被栽上一頂以下犯上的帽子,被人給借題發揮了。
反正事兒是蕭樾惹的,所以面對臨安公主的示好,她就只是敷衍的笑了笑,然后就在桌子底下使勁的拽蕭樾的袖子。
皇帝也在等他兩人的反應呢。
蕭樾就直接冷言拒絕了:“不必了,她今天是本王帶來的,自然還是留在本王身邊的好,你們要敘舊,那便改日!”
慶陽長公主直接就惱了,再度發難,質問道:“她坐你身邊?她憑什么坐你身邊?今天這暖閣里坐著的不是皇族就是貴客,她哪樣都不是,憑什么坐在這?”
蕭樾面上不溫不火,眼神里卻透著涼意的盯著她,冷然道:“皇姐也是過來人了,何必要佯裝不懂呢?本王帶她過來,自然就有帶她過來的道理。”
跟慶陽長公主吵架,他是沒這個興致的,說著,就已經把視線移到了皇帝面上,仍是從容又磊落的說道:“早兩個月臣弟就當著諸位內閣大臣的面跟皇兄請過旨,說臣弟想娶個王妃了,想必皇兄是最近忙于朝政和太子的婚事給暫時忘記了,今天趕在太子大婚的好日子里,那臣弟就沾點兒喜氣再舊事重提一次?人今天我已經帶來了,今天是好日子,擇日不如撞日,就請皇兄頒個賜婚的圣旨,也成全了臣弟的這樁好事吧。定遠侯的這個女兒,臣弟甚是喜歡,雖然她現在年歲還小,但也總要提前定個名分在這才放心。”
他突然之間,就把話說得很明白,雖然聽語氣是帶了幾分戲謔的,可是此情此景之下,這樣重大的場合之上,任憑是誰都不覺得這會是個信口開河的玩笑。
蕭昀剛好從外面進來,一字不落,將蕭樾的這番話聽了個清楚,本來就不怎么好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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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皇叔和曇子之間有點進展,然后…我就卡文了,湊合看吧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