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梨園老板親自迎接。
“蘇小姐,抱歉,隨從只能在外面候著。”中年人笑瞇瞇的要求。
這位段老板,她是見過幾回的,遂放心的對伙計道:
“你去對面吃碗茶,歇歇腳。”
“是,東家。”
“請隨小的來。”中年人在前方帶路。
廣德樓的臺子,分三處,通常開放的為大院,然而今兒顯然不是。
段老板領著她繞了兩圈,來到僻靜處,一座獨立的小院,精致的雕花木門半開。
緩緩步入,里面只有兩排舒適的寬椅,應是平日里接待達官貴人的地方。
“您請稍坐,待會兒,戲就開始了。”
木窗半遮半掩,光線微暗,倒是小臺十分明亮,似用什么東西,將光齊聚其上。
暖風陣陣,吹著周圍懸掛的淡色紗幔飛舞,頗有意境。
她環視一圈,驀然想起件事。
“段老板,為何僅我一人…”
咚!木門闔緊,中年男人身形極快的消失了。
偌大的廳室,萬籟俱寂。
警惕油然而生,默默摸向袖袋的銀哨,只待情形不對,即吹響。
確實,她不再純真懵懂,經歷過生死,早就將防人之意藏于心底。
倏地,飄飄渺渺的絲竹音傳來,如泣如訴,委婉悠揚。
與她記憶中的念想,漸漸重疊。
這出戲是…
木臺輕響,一名伶人翩然而至。
只一眼,驚愕的瞠大了水眸。
那人一襲華彩戲服,罩在挺拔的身姿上,穿出了出塵如仙的陰柔美感。
精致的臉龐描著濃妝,一抹黛色勾起本就微翹的眼尾,清眸流盼,撩人心懷。
眉宇間融合了魅色與掩不住的凜然之氣,令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他…想干什么?!
比蘭笙還美上數分的伶人,無視她的震驚,甩動寬袖,薄唇輕啟:
“長街長,煙花繁,挑燈回看…”
女伶清麗嗓音,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細雨淋漓,又似杏花撲面。
她宛如木雕般坐著,恨不得掐一把手臂,試試是否在夢境中。
“…彼岸花開開彼岸,三生石前定三生。”
尾音一轉,換成男子醇厚的唱腔。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她呆呆的,與漂亮的桃花眼對上,感到溫涼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恍惚間,仿佛回到那個冬日的午后。
“囡囡平日喜歡聽哪一出?”
年輕帝王小心翼翼的問。
女子面色憔悴,似維護著最后一點小小的尊嚴,隨意指了一個。
男人微微一頓,很快笑道:“好,就聽這個。”
其實,他心知肚明,不曾拆穿。
絲竹聲停了。
伶人緩緩走下小臺,徑直來到她面前。
長指拭去細細的水痕,可阻止不了更多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掉落。
“你…你…”她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囡囡,喜歡嗎?”
他恢復了原本的嗓音,低沉,透著一絲沙啞。
“喜歡…你怎…”
幽幽一嘆,他笑得苦澀:
“我知你愛聽《畫春堂》,也大概猜到你不愿讓我知曉的原因…那時候,的確無法許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他傾身,輕吻她的眉心。
“但現在,可以。”
為人婦,為人母的女子,在他眼里,依舊如小姑娘般,需要悉心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