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連問四句,布達讓一句也沒答,暮青卻還在接著問。
“你殺多杰是出于私怨?”
“你殺多杰是勒丹王指使的?”
“你殺多杰烏圖知道?”
“毒是臨行前勒丹王給你的?”
“毒是接頭人給你的?”
“毒是接頭人給驛館之人的?”
布達讓還是不說話,暮青已心中有數,但她還有疑問。
“你怎知道這巷子里有座舊廟?”
前頭暮青問的話,眾人都聽不出答案,但這句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布達讓是勒丹人,他昨日才進京,怎知內城道路?
“有奸細畫圖給你?”林孟問。
元修卻覺得不可能,今晚他跟蹤著勒丹神官一路從驛館到廟里,他對城內的巷子頗熟,即便有人畫過圖給他,他也不可能對路這般熟悉,尤其還是夜里,京巷四通八達,很容易迷路。
暮青也懷疑此事,問道:“沒有人畫圖給你,你對這條路很熟悉!”
林孟倏地轉頭望向她,嗤笑一聲,這怎么可能?
暮青卻面色一沉,“你以前來過盛京?”
“不可能!”林孟聽不下去了,道,“我大興已有百年未允胡人進京。”
只先帝時有西北邊關之亂,胡人曾打進關來,但也沒打到盛京城下。如果說布達讓曾經喬裝打扮來過盛京,那么他又是如何出入西北邊關的?
這事誰也想不通,布達讓為何頭一回來盛京卻熟知盛京的路。
暮青也一時想不通,只盯著布達讓,陷入了深思。
火把照著巷子,雪不知何時細密了起來,只問了會兒話的時辰,地上的雪已積了半寸。布達讓身受內傷,倚墻坐在冰涼的雪里,嘴角的血在火光里艷紅,但他似乎傷得不重,意識清醒,臉色也不見蒼白。
暮青望著布達讓,面色忽然一變,蹲下身去抬手便撕向布達讓的臉。
布達讓大驚,抬手要擋,卻只見一道寒刃映著火光,在他眼前一晃,晃得他的眼不由虛了虛。
這一閉眼的工夫,只聽嘶的一聲,寒風里頗為細微,卻足以令聽見的人頭皮發麻。
元修、林孟和五城巡捕司的人都震驚了。
暮青也驚住,看著手中還帶著溫度的人皮面具,以及那面具下一張大興人的臉孔,問:“你是誰?”
深巷廢廟,朔風寒雪,叢叢火把圍照著一人。
那人前一刻細目鷹鼻斯文俊秀,這一刻杏目寬鼻貌不驚人,前一刻還是異族容貌,這一刻儼然大興人!
此人是誰?
勒丹神官在何處?
“他就是勒丹神官!”暮青一語驚人,“至少隨使節團一路來朝的人和今夜在宮宴上的人都是他。”
五胡使節團隨圣駕和西北軍來到盛京,沿途走了近一個月,暮青每日清晨在圣駕啟程前都會查看隊伍,雖未與勒丹神官布達讓說過話,但日日都能瞧見他。不僅僅是他,可以說五胡使節的氣度舉止她心中皆有數,此刻在她眼前之人正是這一路上所看到的勒丹神官,不會有錯。
“可他…他是假的!”林孟話不成句,震驚已極。
“你是誰,何時替了勒丹神官?”暮青又問,但她沒指望此人會答。
這人果然嘲弄地一笑,看著暮青道:“真沒想到,苦心經營,一朝事敗,竟栽在你手里。”
此言一出,暮青微怔,不僅因他說的話,還因他的口音——這人的口音還是帶些勒丹腔的大興話。
元修上前一把將這人給提了起來,道:“栽在她手里,你并不丟人。說吧,你是何人,何時替了勒丹神官,你們又在經營何事?”w.xqqs⑧.coΜ
此人的眉眼看著像大興人,可也未必是大興人,也可能是南圖人,要弄清他是如何假冒勒丹神官的,首先要弄清他是哪里人士。
“我說了就可以活?”那人面色霜白,眸中卻無懼意,只冷笑著問。
“你說了就可以死個痛快。”元修也不欺瞞他,實言道,“但你若不肯說,我想大興和勒丹都不會容得下你。”
“呵!”那人一笑,笑出口血來,嘲諷,悲愴,決絕。
暮青見了頓覺不妙,但元修提著那人,她一時難出手,只道聲:“不好!他要…”
話未說完,只聽噗的一聲,那人一口黑血當面噴向元修!
元修眉峰驟壓,臉一偏,那血擦著他的耳廓噴向他身后,一名五城巡捕司的吏役正舉著火把,冷不防被那黑血噴了滿臉,那人頓時慘嚎一聲,火把落地,捂著臉便在雪地里打滾。
周圍人呼啦一聲散開,聽那人嘶嚎不止:“我的眼!我的眼!”
沒人敢靠近,只拿火把照著,見那人在雪里打滾得厲害,手指縫里流出黑血,瞧著是被毒瞎了!
元修大怒,提著那人衣襟的手當胸一震!那人又一口血噴出,夾雜著骨碎之聲,撞去廟墻時只聽磚石轟然一塌,那人砸進廟里,撞向對面廟墻,那墻驟裂成網,人從墻上滑下,趴在雪里便不動了。
巷子里人聲頓寂,顯得那五城巡捕司吏役的慘嚎越發瘆人。
“速送去瑾王處,務必請瑾王保他一命!”元修將名帖丟給五城巡捕司的統領,大步走進了廟里。
他提著那人的衣領便將人翻拽了過來,見那人滿臉都沾著雪,唇頜入目皆是黑血,口舌已爛,月光寒如水,牙齒白森森。
人睜著眼,卻已死透了。
元修面色沉著,方才若非他躲避及時,被毒瞎雙目的人便是他。此人死前也要害人,不知是想拉個墊背的,還是有意沖著他來的?
這假勒丹神官…竟就這么死了!
林孟率眾跟進來,拿火把一照,見那人死狀,頓覺瘆人。
“侯爺,這、這人死了,如何是好?”林孟問道。
他今夜本在刑曹大堂審驛館中人,被告知抓著下毒真兇了才趕來,兇手是勒丹神官已是令人震驚之事,哪知道最后竟發現是個假的,如今人還死了,如何收場?
“不好!”暮青忽然出聲。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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