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抬眼和她的目光對上,面色也忽然變了,道:“快回刑曹大牢!”
林孟和盛京府尹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元修攬過暮青,足尖一點凌空而起,廟里刮起陣風,兩人已如大鵬般遠去,迎風冒雪,稍時便被雪幕夜色遮去了身影。
這時兩人才反應過來,急道:“快!快!回大牢!”
五城巡捕司統領親自帶人送那中毒的吏役去瑾王府了,林孟和盛京府尹帶著剩下的人與西北軍將領們一道往刑曹大牢趕,那假勒丹使節的尸身被抬著跟在后頭,一行人急急忙忙趕了回去。
刑曹大牢。
油燈昏黃,照著牢門里一具死尸。
那死尸未著寸縷,裸吊在房梁上,面朝牢門,舌頭伸出,流著鼻涕口涎,死死盯著門外,白花花的身子上可見道道鞭痕,皮肉翻著,血模糊了前身,失禁的屎尿順著腿根流下來污了后身。牢里的濕潮氣、死尸的血腥氣和騷臭味兒混在一起,嗆得人難以呼吸。
元修抬手就去擋暮青的眼,暮青啪一聲把他的手拍下來,寒聲道:“開門!”
牢頭嚇得直哆嗦,不是被死人嚇的,而是被元修這尊大神忽到刑曹大牢給嚇的,偏偏牢里還死了人。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驛館的廚子,勒丹使節毒殺案的嫌犯!
那牢頭鑰匙都拿不穩,捅了幾次鎖眼兒沒捅開,暮青一把奪過來,自己開了牢門,進牢門前把紫貂大氅解了下來交給了元修。
元修要攔,又怕惹暮青不快,見她進了牢中仰頭瞧那裸尸,看了一會兒便擼袖子,元修眼皮子直跳,回頭便瞪向那牢頭,道,“把人放下來!”
那牢頭被這鐵石般的目光瞪得三魂沒了七魄,哪還顧得上嫌棄驛館廚子臟污?忙去外頭搬了把凳子來,踩著凳子將人放到了地上。
地上鋪著爛草,暮青蹲下身來驗看了死尸的頸部縊溝,那縊溝八字形態,卻很不均勻。她又摸了摸尸體口唇邊流下的涎液,抬手撥開尸體的嘴唇瞧了瞧牙齒,從牙縫里提出根線來,隨后起身察看了下牢里的石床,床上的草是干的,卻有一塊地方沾著些爛草,周圍有滴狀血跡。
暮青看過后轉身道:“自縊,剛死了也就半個時辰。”
即是說林孟退堂后,人回到牢里就自縊身亡了。
“你確定是自縊?”元修問,他信她不會驗看錯,如此問不過是尋個話題,好讓自己不老想著她正對著裸尸,還是男尸!
“確定。”暮青說話時將那掛在房梁上的繩子解了下來,道:“自縊用的繩索是死者的衣衫,他將衣衫撕成布條,打死結連成了繩索,他的齒縫里有條衣衫的絲線,可以證明是他自己將衣衫撕成了布條。”
暮青將那根從死者牙縫里提出來的線遠遠朝元修晃了晃,上頭還有些血。
元修凝神一瞧,只想苦笑,她驗尸之時真看不出來是女子!
暮青又走到石床邊,在其中一個位置虛畫一圈,道:“這里,他是踩著此處往房梁上拋的繩索。石床上鋪著的是干草,唯獨這里有些爛草,摸起來潮濕,且帶著些濕泥,與地上的爛草一樣,說明是他踩著此處拋繩索時留下的。且這四周有滴狀血跡,那時他剛受完刑,鞭傷的血尚未凝固,赤身上了這石床,血自然就滴到了床上。”
“牢里沒有看到自縊時的踏腳之物,但繩索掛著的位置與床邊不遠,且床沿上也發現了濕泥和爛草,說明他自縊時是踩著床沿,雙腳一蹬,人就吊了上去。”暮青從石床邊回來,指著那尸體給元修看,“死者頸部的縊溝為八字痕,形似馬蹄,符合自縊死的縊溝特征;縊溝在喉結上方,符合舌尖伸出口外的特征;縊溝寬窄不均,這是因為死者自縊的繩索是衣衫撕成的布條,布條軟,受力時會折疊或扭轉,從而致使縊溝寬窄不均。這些都符合自縊特征,再加上死者有鼻涕、口涎和失禁的情形,因此可以肯定是自縊。”
尸體剛被發現,從暮青進了牢房到驗尸完畢不過一會兒工夫,死因就清清楚楚了。那牢頭在外頭聽得兩眼發直,直打量暮青,見她一身四品武將官袍,不由更生詫異。
他在刑曹大牢里當牢頭有十來年了,看仵作驗尸是常事,卻從未見過這么快就能驗得清楚明白的,而且驗尸的還是個武將!瞧這身官袍,得有四品!
聽說西北新軍里有一小將回朝受封,從軍半年就升了四品武官,莫非就是此人?
牢頭猜測著,心中驚詫,這時聽暮青問道:“驛館中的吏役都是單獨關押的?”
“啊,不是!”牢頭怔了怔,趕忙答道,“因廚房里的人和送包子去勒丹使節屋里的人嫌疑重些,未免串供,尚書大人才下令單獨關押的。”
元修聞言眉頭深鎖,趕來刑曹大牢的途中,他還以為今夜他幫對方來了個調虎離山,這一退堂,對方定要將驛館里的下毒者滅口。看到人真的死在了牢里時,他曾懷疑是有人買通了牢中吏役將人殺了偽造成的自縊,沒想到竟真的是自縊!
驛館廚子自縊了,假勒丹使節也服毒身亡了,此案幕后藏著的那黑手不是查不到了?
這時,牢外有雜亂的腳步聲匆匆而來,不一會兒,林孟和盛京府尹趕到,一看到牢內情形,兩人皆被熏得以袖掩鼻,林孟更是震驚地問:“這、這…真是殺人滅口?”
“自縊。”元修道。
“啊?”林孟訝然。
暮青看了他一眼,從牢里出來,道:“現在,此案線索已經斷了。”
線索斷了?
林孟和盛京府尹乍一聽聞此言都有些懵,此案進展至今全靠這少年一人,當殿救人、查毒斷案,連假勒丹神官都被她給揪出來了,現在她說線索斷了,案子查不下去了,他們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假勒丹神官死前,我曾問過他一些問題,得出了一些結論。”暮青道。
“第一,跟他接頭的是大興人,此人士族出身,門第頗高。”
“第二,他與多杰沒有私怨,此事乃勒丹王授意,烏圖并不知道。”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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