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少年低著頭,握著拳,面有掙扎,“親兵是要在戰場上保護軍侯的,我的腿…保護不了你。”
他和她只是同伍,兩個月的行軍,真正同帳的日子不過月余。她待人冷淡,平時話最少,他們其實并未說過幾句話,只是未曾發生過沖突,論情誼,不及他與石大哥,他真的不愿因這點戰友情誼,便讓她同情相待。
他很感激她,草原上為他出氣,不嫌棄他腿瘸了,可他不想被人同情。若做了她的親兵,不過是被她照顧,他寧愿在這伙頭營里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你的腿保護不了我,不還有你的命嗎?”暮青淡道。
劉黑子一怔,霍然抬眼,卻見暮青轉身便往院外走。
“來不來,你決定。”她只想找信任的人做親兵,但并不想替別人的人生做主。
暮青出了柴院,一路出了伙頭營,一路無聲,連炒菜的伙頭兵都放下了鍋鏟,爐火燒得旺,鍋里的菜冒著焦糊味兒,卻無人回過神來。外頭排隊領飯的新兵們只看見少年大步出了伙頭營,身后遠處,一名腿腳瘸了的黑黢少年跟了上。
親兵!
居然有人去伙頭營,挑個瘸子當親兵!
這天傍晚,伙頭營里一下子炸開了鍋,事情以奇速傳遍了全軍,這位兩個月便升了軍侯的新兵少年,其傳奇事跡再添一筆。
當然,這是后話。
這天去伙頭營時已是傍晚,回到營房時天色已漸黑。暮青還想去找石大海,但看天色,只能等明天了。
可當暮青回到軍侯營房時,卻在門口愣了愣。
院子里昏暗,卻分明站著三個人——月殺,章同,韓其初!
“你們?”暮青有些愣。
后頭劉黑子跟過來,看見章同和韓其初,一臉喜意,“章大哥!韓大哥!”
話說完,他這才想起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忙改口,“呃,章陌長!韓參軍!越、越陌長!”
劉黑子跟月殺不熟,只知他在青州山時自薦當誘餌追捕呼延昊,但月殺在上俞村一戰中孤騎請援,請來了元大將軍,此事軍中已人人皆知。新兵到了邊關后,大將軍論功行賞,人人都升了軍職。
章同和月殺升了陌長,韓其初因是文人,調入了魯大帳中做了參軍幕僚,老熊從陌長升了軍侯,如今也在石關城內領著一軍。
章同在上俞村一戰之功,其實足以升個屯長,領個五百兵,但元修聽聞了他在青州山中之事,認為他的急躁性情還需磨練,便先讓他領百人兵,慢慢來。而老熊之功,并不足以升軍侯,本該升都尉,但他是西北軍的老兵,行軍路上帶兵有方,暮青、章同、韓其初、月殺都是他手底下的兵,且新軍初到邊關,需將領領兵練兵,老熊的練兵和戰場經驗豐富,能當此任,元修便破格提升了他的軍職。
暮青不知三人何時來的,但顯然等了有一陣兒了。
“軍中宵禁,你們此時來?”暮青望天,天色已快黑了。
韓其初一笑,“自然要來,只有章兄待會兒回營房,在下和越陌長都是來向軍侯遞請軍中文書的。”
韓其初笑得頗為高深,說話時手中已遞來一封文書,暮青接過,打開一瞧,忽然怔住。
軍中的調任文書,驃騎將軍魯大帳下參軍韓其初,調任她帳下,軍職任憑安排。
暮青抬頭,月殺也遞來一文書,同樣是調到她帳下的文書。
月殺和韓其初今天上午才和她一起授職,傍晚便拿了調任文書來?這兩人搞什么?
韓其初是文人,軍侯并非將職,帳下編制并沒有幕僚,他來她帳下豈不屈才?
“若軍侯不棄,韓某愿做軍侯身邊親兵。”韓其初笑道。
月殺冷著臉,哼了聲,直接道:“我是來當你的親兵長的!”
一個不做二品武將帳下幕僚,要來做一介軍侯身邊親兵!
一個不做陌長領兵,要來做親兵長!
暮青盯著韓其初和月殺,觀二人神情,她知道兩人不是在說笑,她手中的文書也做不得假。
“先生之才,做我帳下親兵,不覺屈才?”暮青看向韓其初,此人有軍師之才。
“韓某之志,心中自知。魯將軍帳下雖好,軍侯才是韓某愿輔佐之人。”韓其初高深一笑。
屈才?在她身邊,怎會屈了他的才?
新軍雖已到邊關,但途中行軍不過兩月,提拔起來的將領極少,低階將領只他們三人,高階將領只她一人。如今新軍將領多從西北老軍中調任而來,老軍多是江北之人,新軍來自江南,鄉土人情不同,雖被老軍將領收入麾下,那一雙雙眼睛卻是望著她的。
她是新秀,她是傳奇,她來自江南新軍,是新軍的代表。在這西北他鄉,在這二十五萬的江北兵中,五萬江南新軍顯出幾分孤零,而她是唯一能從新軍中脫穎而出的高階將領,無形中她已成新軍的精神領袖。
這支江南新軍心中的將領是她,她若再立軍功,這支新軍早晚在她麾下!
此人有帥才,前途不可限量!
兒郎在世,建功立業,親兵又如何?他寧在她身邊做一個親兵,輔佐她成一番功業,也不愿去高處做那參軍幕僚,整日與那些文人唇槍舌戰,爭論計策,爭搶軍功。
他的心在高處,她的未來亦在高處,如今,朝中局勢、元家之心,他心如明鏡,這支江南新軍的未來在何方,他心中已有謀。只要她愿用他,他便愿盡心輔佐,在這軍中助她建立嫡系,有朝一日成為這天下一方大帥!
韓其初笑望暮青,等她回話,曾在上俞村中露出過一息鋒芒之人,此刻眸中又現辰光。
暮青望他神情,便知他心意已決,她又望向月殺。
私心上說,她希望月殺在這西北軍中謀職。朝中局勢頗緊,步惜歡太難,月殺若能成軍中高階將領,他日邊關大捷,還朝受封,他定能成步惜歡的助力!
但看他神色她便明白,功名不在他心中,他心中只有任務。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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