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昊在對面也點亮了那倒塌的柱上的九枝銅燈,最后一撥箭矢射出,矢槽的填充聲止住。
機關,停了!
殿中死寂,仿佛方才的過耳箭嘯只是幻聽,唯有一地狼藉提醒著眾人方才之險的真實。韆釺哾 呼延昊從對面望過來,孟三從地上爬起來,月殺自遠處走來,元修回身,四人皆望暮青。
又被她說中了!
她怎知還有機關,又怎知點亮殿中所有燈燭便能破此機關?
暮青卻只望著元修,望他前臂和大腿上扎著的三支長箭,唇緊抿著。
元修一笑,“死不成!放心!”
暮青卻不言語,只望住元修,方才他身前身后萬箭飛馳,腳下是流沙坑,面前有燈燭要點,本該無暇救她。救她之時,他定是棄了自身安危,一手握碎了射她的箭矢,只余一臂舞那胡袍,終是難以在萬箭中保全自身,不得已中了三箭。
這三箭元修避開了要害,死不成,但若處理不好,后患頗重。
古代戰場,箭傷比刀傷難愈,皆因箭傷筋傷骨,致殘率極高。
暮青看著元修前臂和大腿那三箭,忽然袖口一垂,解剖刀落在掌心,走去元修身邊,在那三箭的箭頭、箭尾處一劃,折斷扔開。
元修瞧著,笑了笑,“就這樣吧!待出去了再說,眼下沒帶傷藥。”
元修掃了眼大殿上方,那黃沙還在往流沙坑里落,看樣子等上頭沙子流空,還得些時辰,既然一時半刻出不去,這箭拔出來,血會流得更多。
“你以為我們能從上頭出去?”暮青沒抬眼,刀光一劃,撕了元修前臂上的衣袖,兩箭都射在前臂上,傷口血肉嵌著箭身,她望了眼傷的位置,松了口氣。兩箭都射在偏上的位置,一箭射得偏,扎在肌肉里,沒傷到骨頭,另一箭箭頭出來的位置在中,但射入點偏,像是從尺骨和橈骨中間穿過去了。
這也算是好運了。
“此話何意?”元修一愣,他現在有點怕這小子說話,她說的話就沒錯過。
不能從上頭出去,這怎么聽都不是個好消息。
“機關還有后手。”暮青蹲下身,一刀劃開元修的長褲,察看他腿上的箭傷傷在何處。
月殺眉頭一跳,元修感覺大腿上一涼,也尷尬地往后一退。自那晚將軍亭中一事,他總覺得不能再在將士面前胸懷坦蕩地打赤膊。
“咳!”孟三轉過頭,雖然知道英睿將軍是在看大將軍的傷勢,可他還是覺得盯著男人的大腿瞧,畫面有點扎眼。
“很好。”暮青涼涼地看了元修一眼,“還能行動自如,不是大將軍的忍耐力太好,便是沒傷到骨頭。”
元修頓覺尷尬,眉峰微斂,岔開這話題,問:“機關已停,還會有后手?”
“有。你們聞見什么了嗎?”暮青掃了眼大殿四周,她此時才看到機關的全貌。
那機關箭設在大殿兩側的整面墻壁上,箭孔密如蜂巢,里面箭槽已空。殿內的空氣里有一種淡淡的古怪氣息,暮青嗅覺靈敏,但也一時分辨不出這是何氣味,她四下里一掃,忽見殿墻貼近地面之處似有些油亮之物,走過去拾起地上一支散落的箭矢,拿箭翎沾起來聞了聞,面色忽然一沉,“火油!”
暮青拿著箭矢回來,元修沒接到手上便皺了眉頭,確是火油!胡人攻城常用火油,關墻早被燒黑了多年,火油的氣味他熟得很,只是方才身在萬箭中,自保、救人、點燭,已耗盡了全副心神,沒注意墻下竟有火油流了出來!
那火油只在墻縫里,量并不多,想來是因他們及時破了機關的原因。
“娘的!差一點兒咱們就被燒死了!”孟三罵了一聲,幸虧機關破得及時,不然火油一出,殿中點著燈燭,他們幾人今日就被燒死在這殿中了!
望著那沾著火油的箭矢,孟三不由心驚,“真叫英睿將軍說對了,機關箭射完了,還會有機關等著咱們!”
元修望住暮青,今兒不知被她救了幾回。
“既然有火油,何必又是流沙又是箭,火油一出,咱們都得死!”月殺望著那箭,神色頗為不解。
“很好理解。”暮青把那箭丟去流沙坑里,“因為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愿意燒自己的陵寢。”
“同樣的道理,沒人愿意歡迎自己的陵寢里有客人。這設置機關消息之人與其說是大師,不如說是算計人心的高手。他的機關箭是為我們這等沒有耐心點燃所有燈燭的人準備的,流沙坑是為呼延王子這等有耐心的人準備的,火油是為在機關箭死角中活下來的人準備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我相信他能考慮到我們這等情形。”
“如同世間有呼延王子這等有耐心之人,有在機關陣死角里活下來之人,自然就可能有破陣之人。”暮青望向元修、月殺和孟三,問道,“你們覺得,這陵寢的主人會歡迎破陣之人留下來打擾他的安眠嗎?”
元修三人的面色都沉了下來,普通百姓都忌諱墳被人破壞,莫說帝王陵寢了。
還以為破了機關便再無危險,如此說來,更大的危險還在后頭!
暮青看了眼元修的箭傷,她也不知接下來的機關是怎樣的,只知道不會這么容易就結束,可他的傷需要立刻處理,這處大殿顯然不是處理傷勢的好地方!
如何做?
如何在下一輪機關中活下來,又不叫他的傷情惡化?
正思索,忽覺腳下有隆隆之音!
幾人面色一變,低頭望去,只見流沙坑兩旁有地面緩緩推出來,正將流沙坑緩緩遮上。
與此同時的是,大殿里面的墻壁忽然開啟,兩道大門,兩條通道出現了眾人面前。
暮青想過的機關有很多種,但沒有想到會出現兩條路。
兩條路,狹窄幽長,一目難望盡頭。殿中燭臺映銅燈青幽,幽光燭地,照進那兩條幽長的甬道。
一條甬道白玉鋪路,壁上隱見華美青雕,兩旁兵俑、仕女、百官在列。
一條甬道尸骨鋪路,整整齊齊躺著死尸,皆未穿衣,已化作森森白骨。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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