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扎力道不小,那兩名扶尸的御醫險些踉蹌倒地,把尸體放倒后忙退開拂了拂衣袍,只覺得深夜扶尸,晦氣透頂!
暮青蹲到尸體旁,解剖刀已解下來放在了地上,她指著那尸體心口的匕首道:“一會兒,我會在這周圍消毒后,順著這里劃一刀。”
她拿起刀來便劃給巫瑾看,下刀干凈利落,一刀便看見了紅的黃的厚厚的肌肉。御醫們見了臉色發白,巫瑾尚未觸碰尸體,面色如常,眸光發亮,見暮青將那刀送去旁邊的燭火上烤了烤,道:“切口會引起一些靜脈血流,這是尸體,不會流血,但待會兒在元修身上動刀時就會有,我會拿熱刀片將這些出血點封住。”
外科手術里用的高頻電刀她沒有,因此只能用原始的方法止血。
巫瑾點頭,他知道這事為元修施救前的演練,機會只有一次,因此他看得仔細。
“接下來,我需要你幫忙撥開元修的皮膚和肌肉,讓我能看到胸骨和里面的心臟,就像這樣!”暮青邊說邊拿手將那劃開的傷口擴開,人肉被徒手擴開的聲音在屋里聽著異常瘆人,暮青松開手道,“你試試看。”
這個步驟本來是要用鉗子的,但是眼下沒有醫用的鉗子,畫圖讓工匠打造也來不及,只能讓巫瑾幫忙了。
巫瑾對活人都有潔癖,別說是死人了,但他竟沒猶豫,碰觸到尸體的那一瞬,他眉頭微皺,臉色蒼白,卻仍奮力將刀口擴開,不自然地對暮青笑了笑,“都督可以繼續了。”
暮青看著巫瑾,只見男子面白如紙,眸光卻如天上皓月,潔凈明澈,讓人看了心里不覺便會生出負罪感。
“這時候,匕首已經露了出來,我會將它拔出來。這具尸體上我用的力道和角度不可能與元修完全相同,但這具尸體已經傷到了左心室,那么心包也一定傷到了。心包裹在心臟外,這時如果發現積液,我會想辦法清理出來。如果沒有,我就進行心臟縫合,然后縫合外面!我會盡量快些,你也要堅持住,能辦到嗎?”暮青快速說完,看向巫瑾。
巫瑾額上竟已見了汗,但笑容還是那么干凈明澈,道:“我不是辦到了?”
“這是尸體,活人有血液,有體液,你戴著手套,手套也一定會沾濕,到時沾到你的手上,你會很不適。”
“比這更不適的事,我都忍過。”巫瑾垂眸一笑,聲音低如夜風。
暮青聽出這話有些深意,但此時此刻無心過問,起身便道:“那好,我們去救人!”
救人之前,暮青吩咐人打水,并將浴房蒸上醋,她和巫瑾要先沐浴。
侯府里有兩間浴房,一間是元修用的,一間是下人用的,暮青將元修用的浴房讓給了巫瑾,自己去了下人房。
趙良義納了悶,道:“大將軍的浴房里修著池子,別說倆人用,十來人也夠用了,干啥要去下人房?”
“孤僻!”暮青撂下倆字便走了。
趙良義一聽,頓時無語,明知這是敷衍之詞,卻偏偏無話反駁。
暮青到了下人房門口,將人都遣出了院子,只留月殺守著,進浴房前吩咐道:“看著房頂,提防梁上客。”
月殺冷笑:“你還怕人刺殺?”
元修的命要緊,她就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了,今夜也不會有人刺殺她的。過了今夜…哼哼,那就不好說了,這女人忒能樹敵!
“我怕人偷窺。”暮青說完還補了一句,“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她咣一聲把門關了,月殺盯著緊閉的房門半晌,恍然!
她說的是主子?
嘁!主子今晚和太皇太后一道兒來了侯府,府里人多眼雜,他已回了上西間,哪能來當那梁上客?
正想著,院門便被人推開,一名親兵捧著套衣衫快步走了進來。月殺將人上上下下一打量,看得那親兵莫名其妙,問道:“越隊長,你干啥瞅著俺瞧?”
月殺一聽這西北口音便回頭暗暗瞪了眼浴房里關著的門,回頭冷聲道:“沒事!”
聽了那女人的話,有點疑神疑鬼而已!
“哦。”那親兵咕噥了聲,捧著衣袍道,“這是都督要的干凈衣袍,趙將軍特意在府里挑了個身量跟都督差不多的小子,尋他要了衣衫,都督穿著想必合身,越隊長開個門,俺給送進去。”
月殺一把將那衣袍給接了過來,道:“不用了,我送就好了。”
不是主子,還想進門?
那親兵只覺得莫名其妙,也不知月殺為何黑著張臉,見他說送進去,便只好將衣衫遞給他,轉身走了。月殺開了半扇門,將衣袍往門口地上一放便將門關上了。
暮青很快便沐浴好了,出來時穿了身元修親兵的衣袍,還算合身。她忙著去西暖閣,邊走邊道:“我換下的衣袍在浴房里,你收拾了送回府里。”
她要去為元修取刀,就不碰驗尸時穿的衣袍了。
月殺進去收拾妥當便速速跟了出來,在暮青身后沒好氣地道:“斷案那般神準,猜主子的心思卻猜不準!”
暮青迎著風雪,行路頗快,聽見月殺的話,頭也沒回道:“看來你不太了解你家主子。”
月殺一怔,何意?
暮青邊走邊從懷中取出一物,扔給了月殺。那東西隨風雪卷來,月殺一把抓了,對月一瞧,只見手里抓著的是塊錦帕,上頭賦著首詩,他掃見上闋,手一抖,那雪帕險些被風吹走!
暮青哼笑了聲,那人少有正經的時候,她說要沐浴,哪怕今夜侯府里人多眼雜,他若想做什么,也定能成事。只是沒想到人沒來,送來的衣袍里卻藏了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