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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圣宴(2)

  “你這小子,歇了這些日子,咋沒見你長肉?”魯大在斜對面瞧來。

  元修瞧著暮青清瘦的下巴,蹙著眉頭,原以為養了些日子,她能圓潤些,可還是這般。看來是行軍一路太折騰,地宮里又勞了心神,沒些日子難養回來。

  她是江南女子,這西北的冬天怕是難熬。

  暮青與魯大有些日子沒見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魯將軍長胡子了。”

  魯大下意識摸了摸兩腮又蓄起來的胡子,笑罵道:“老子長胡子咋了?你也跟他們一樣,覺得老子留胡子不好看?”

  “不好看。”暮青烤暖了才將手收了回來,清冷之態氣得魯大瞪眼。

  眾將領哄笑,軍中男兒不拘小節,大家對蓄胡須之事都不在意,不過是魯大覺得蓄胡須更顯男兒氣,攛掇大將軍不成便來攛掇他們,軍中將領都被他攛掇遍了。軍中小將不敢忤逆他,有段日子都蓄了胡子,本是少年郎,一個個卻老氣橫秋,瞧著滑稽不已。后來大將軍瞧不下去了,下了軍令不讓魯大胡鬧,那些小將這才敢把胡子刮了。

  “你管老子好不好看!老子上戰場能殺敵,蓄把胡子咋了?你們一個個都笑老子!”魯大道。

  “魯將軍管我長不長肉,上戰場能殺敵,不長肉又如何?”暮青反將一軍。

  魯大被噎得無話,廳中笑聲也漸靜。這幾日,孟三醒了,大將軍派了幾個親兵去醫帳照顧他,沒少問地宮里的事兒,英睿將軍智出流沙坑,破前殿機關、尋甬道出口、斷三岔路機關之事便在軍中傳開了。聽聞她還為大將軍處置過箭傷,連吳老都稱那箭傷處置得頗為妥當,若是當時不處置,讓大將軍熬到出地宮,腿恐怕便會落了跛疾,那手臂能否再執神臂弓都難說了。

  她救了大將軍,便是救了西北軍,救了西北百姓。

  這少年雖瞧著單薄,自征新軍起,對西北軍之功便沒人比她高。

  “自去年五胡叩關,到如今時近一年,五胡聯軍已散,戎人、烏那、月氏三部本就勢弱,如今受創頗重,不足為懼。早些年,大將軍殺了勒丹大王子突達,如今二王子突哈也死了,勒丹王也廢了一臂,勒丹也是元氣大傷。狄人也同樣,呼延昊殺了王族,只留了老狄王一個三歲的小王孫,他雖稱了王,但新政初立,尚且不穩。邊關與五胡打了這許多年,這一次算是戰果最豐的一次了。”顧老將軍道。

  眾將點頭,一名將領道:“可惜入了冬,大雪封關,戰事不得不停,不然乘勝追擊,這回說不定咱們能滅了五胡!”

  “可不是?給他們歇息這一冬,來年又要生事。”

  “五胡這回元氣大傷,一冬可歇不過來。”

  “俺也這么覺得,待春日雪化,大將軍再領著咱們出關殺胡虜,準能將這些胡狼崽子都滅了!”

  眾將領各抒己見,趙良義道:“你們就沒發現不對頭的地方?”

  眾人皆怔,魯大問:“啥不對頭的地方?”

  “呼延昊!”趙良義道,“呼延昊一夜殺盡了狄人王族,為啥留了那小王孫的性命?”

  這一說,眾將還真有些不解,大家伙兒都想戰事大局去了,沒人在意這等小事,但真說起來了,還真是沒人猜得透呼延昊的心思。

  “你如何看?”元修問暮青。

  “兩種可能。一是呼延昊三歲時發生過特殊的事,在他心中留下了較深的感情印象,三歲的小王孫家破人亡,在他眼里像看到當年的自己,所以他沒將那孩子殺了。二是呼延昊對王族的仇恨太深,他留著那孩子,打算讓他嘗盡他幼年時所遭受的一切。讓探子探知一下小王孫在部族過得如何便知道是哪種原因了。”暮青道。

  雖早知暮青睿智,但方才的疑問頃刻便解了,眾將還是有些驚詫,唯獨元修一笑,果然呼延昊的心思在她眼里無所遁形。

  眾人說話的工夫,另有幾名將領陸續進了廳來,見過禮后,幾人入席,人都到齊了后,約莫一盞茶的工夫,聽外頭有宮人報道:“圣上駕到——”

  廳中一靜,元修率眾將起身,恭肅垂首,門吱呀一聲開了,眾人跪道:“恭迎圣駕,吾皇萬歲!”

  北風卷著雪沫掃進廳來,青磚地上徐徐拂開,若湖波瀲滟。一人在湖波里漫步,腳步聲叩著青磚,清聲緩落,漫不經心。眾將只見鮮紅衣袂如云,自眼前行過,漫然去了上首,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諸位愛卿,平身。”

  “謝陛下。”元修率眾將起身,卻未坐下。

  “都入席吧,今兒乃朕宴請諸位愛卿,君臣同樂,不必拘著。”

  “謝陛下。”眾將這才坐了。

  軍中無女子,自然沒有歌姬舞伶,亦無鼓樂吹彈,宮人們進了膳來,眾人皆用得拘謹難受,唯暮青不受影響,照常用膳。

  步惜歡笑著瞧了她一眼,目光便轉開,看了眼眾將,道:“朕登基十八載,得愛卿們戍守西北邊關,朕心甚慰。眼下年節將近,往年盛京宮中有圍獵之俗,以考校皇家士族子弟騎射之功。如今朕在西北,大雪封關,難以圍獵,朕決意擇一馬場,同眾愛卿一較騎射,一來兩軍休戰,眾愛卿武藝不可廢,二來也算君臣同樂,愛卿們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廳中無聲。

  有人憂,有人怒,有人嘲,眾將皆低著頭,將神色掩了。

  憂者憂西北馬烈,圣上雪天騎射,萬一墜馬摔著,西北軍難辭其咎。

  怒者怒西北軍戍守邊關,這場戰事打了近一年,數萬將士血染沙場,圣上來了,只一句話便扯到君臣同樂上去了。

  嘲者嘲那一較騎射之言,圣上行事荒誕,沉迷男色多年,這身子骨兒能上馬背就不錯了,怎有與軍中虎將一較騎射之能?他們可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見過血的,與盛京那幫紈绔子弟可不同。

  唯有暮青神色不動,瞧著上首,見步惜歡懶撐著臉頰,笑望西北軍眾將領,桌上的菜只動了幾筷,似對吃食不感興致,只對馬場騎射之事頗為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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