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等附和苦求,細雨濕了那些濃眉粗臉,眼眶里浸了雨水,久壓不落,逼得眼神燒熾。
黑云壓營,湖風濕寒,滾滾悶雷如鼓聲,暮青立在土坡上看著曾在關外奮勇拼殺過的有志兒郎們,半晌,道:“好。”
盧景山和老熊等人抬頭,眼里逼出喜意,暮青卻又道:“但需約法三章。”
“都督請說!”
“一,你們嚴重違反軍紀,降職處分!軍侯降成都尉,都尉降成兵丁;二,從今往后,你們不再是西北軍的將領,而是江北水師的人,需尊我為都督,聽從我的軍令;三,我從盛京回來后,你們需與全軍一同操練,考核通過,你們留下,考核不過,你們走人!”qδЙεω.oΜ
眾將領面面相覷,他們知道,暮青需要選拔嫡系將領,而他們是西北軍的舊部,沒有占著將領之位的道理。暮青其實可以以他們違反軍紀不忘舊帥為由將他們退給元修,但她讓他們留了下來。
能留下就已經不錯了。
“末將們領命!”眾將領躬身垂首。
暮青沒再說話,下了山坡便走了,這些將領此前一心想回西北,如今又苦求留下,必是元修不要他們了。水師只有一年的時日可練兵,一年之后,她必有險,到時水師很可能面臨著戰事。一年的時日練兵尚可,培養將領太難了,若能將這些在西北邊關久經沙場的將領們收服住,對水師有益。
暮青邊想邊帶著卿卿出了大營,她的戰馬已備在轅門外,百名特訓營的將士已經各自立在馬旁,整裝待發。
章同沒有來,他的綜合考核成績全營第一,卻想留在營中看家。暮青知道,眼下水師將領不足,又剛剛得罪了驍騎營,章同是怕她一走,驍騎營會來偷襲。
韓其初也沒來,他是軍師,需留在中軍大帳里坐鎮,如遇緊急事態,也好調兵遣將速速處置。
暮青帶上了百名特訓營的兵,帶上了月殺、劉黑子和石大海,還帶上了魏卓之。她應允過要帶他回盛京城,他說要去見個故人。
“走!”到了轅門,暮青一聲令下,率先上馬!
剛坐上馬背,她忽覺小腹針扎般疼痛,不覺面色一白,眉頭一皺。
“怎么?”月殺問。
“沒事。”腹痛只是片刻,隨即便沒再發作,春雨濕寒,許是她體內寒氣未清所致,“急行軍,傍晚前趕到城中!”
說罷,暮青揚鞭策馬,身旁一匹神駒與她的戰馬一同馳出大營,月殺等親衛率百名特訓營的兵隨后跟上,一行人向著盛京城而去!
霢霂瀟瀟,兩岸新綠,萬里云羅里坐落著巍巍古城。傍晚時分,雁北飛,人歸來,百名高坐戰馬束裝披甲的將士驚了城門口排隊進城的百姓。
盛京城里的百姓見慣了馳沖城門的將士,沒見過在百姓身后排隊的,見慣了高坐馬背得意談笑的,沒見過目光如鐵軍容整肅的。
為首的將領是個少年,白袍銀甲,銀冠虎靴,束發如旗,貌不驚人,卻英姿清卓。
少年身旁跟著一匹駿馬,其身量高出同行的戰馬半頭,身白如雪,耳蹄如墨。時值傍晚,黑云壓城,天邊起了云龍,風電將至,駿馬傲立城門口,昂首迎烈電,蹄踏舊時都,那神駿傲物之態,一眼知是匹神駒!
少年身后跟著百人,風馳雨密,掃打臉龐,將士們端坐馬背,風摧不動挺直的腰背,雨澆不熄如鐵的意志,區區百人,如見一支鐵軍!
這隊伍,這軍容,看得守城的兵丁都像被攝了魂兒,水師遞軍符腰牌進城時,那兵丁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喲!都督,您這是要帶水師的各位爺進城逍遙?”
城門內外的百姓聽聞此言嗡的一聲,低低議論。
“這些人就是江北水師?”
“這軍容,怪不得能把驍騎營揍得哭爹喊娘!”
“前頭那個就是英睿都督?還真是個少年郎!又能斷案又能練兵,怪不得能少年得志,官居三品!”
“哎,瞧見那馬了沒?那就是驍騎營沒搶成的關外野馬吧?一瞧就是匹神駒!”
百姓們議論紛紛,特訓營的兵不由腰板挺直昂首遠望,守城的兵丁看過腰牌點過人數,賠笑請入,暮青和卿卿在前,親衛率人在后,百人有序地進了盛京城的城門。
從窮鄉僻壤走到西北邊關,從大漠關山走進富麗盛京,這是他們一直想見的皇城,如果不是征兵入伍,他們此生都沒有可能得到一張來皇城的路引,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他們才知道,這不過是第一步。
外城荷花巷里有間雅致的戲樓,杏花滿園,乍遇春雨,戲臺四周生了水霧,三面閣樓圍著戲臺,臨窗而望,臺上念做唱打的名伶猶如瑤池仙子。
杏春班是盛京名頭最響的三大戲班子之一,三月杏花開,春雨滋仙景,杏春園賞戲最好的時節便是陽春三月,今兒杏春園一早就謝絕了踏雨而來的高客,因為三日前杏春園就被江北水師都督府包了場子。
雅閣里擺開十桌,桌上佳肴精致,窗外串串紅燈籠,一串燈籠照亮一寸天地,那天地里杏花煙雨,笙笛悠悠,名伶如畫。圍桌而坐的少年們低著頭,不敢看窗外戲臺上美如仙子的歌姬,只盯著桌上的佳肴。
“今夜沒酒,只有佳肴,不必拘禮,開席吧。”暮青坐于中堂首桌,與她同席的有魏卓之、月殺、劉黑子、石大海和特訓營里的幾個陌長什長。
“都督,這地兒…很貴吧?”湯良問。
這些日子在伙頭營里,他們也吃了不少雞鴨魚肉,可若論精致,離這一桌菜差得遠。再瞧這園子,包一晚得多少銀子啊?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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