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桌子菜得十兩銀子吧?”一個少年問,那一口江南的儂語伴著鶯鶯戲音,煞是好聽。
烏雅阿吉嗤笑一聲,這桌菜若是出自名廚之手,一道菜就得十兩銀子!這戲園子里的名伶夜里應該都是要出場子的,估計個個都是盛京士族子弟的榻上賓,這園子一包,一夜的點戲、出臺、流水都得算在都督頭上,絕非小數目。
此話烏雅阿吉沒說,平時在軍營里最活躍的少年,自從進了城就異常沉默。
魏卓之滿含興味的一笑,能有這般見識,這少年在族中地位必定不低。
暮青也看了出來,但沒有說破,反倒看了眼魏卓之,問:“你進城來不是要尋故人?”
怎還不走?
魏卓之不急,當先動筷,沒心沒肺地道:“末將那故人啊,小家子氣!飯時去,她必定不招待,還是吃飽了再去為好,免得餓著肚子被攆出來。”
魏卓之笑著吃菜,那笑容在燈影里莫名柔和,似盼又怯,一口菜嚼到無味了才咽下。
那神情似曾相識,暮青一想,不正是她這些日子去湖邊獨坐時瞧見的自己的神情?
魏卓之要尋的故人,必定是他此生至愛。
“魏大人要去見誰啊?”
“大姑娘?”
“小媳婦?”
“老相好?”
魏卓之在軍中人緣好,一群少年跟他開玩笑心無顧忌,氣氛漸漸活了起來。
魏卓之筷子一放,扇子一打,笑道:“哪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公子我家有未婚妻,年芳十八,名喚小芳!”
少年們一聽,嘻嘻哈哈的往細處問,魏卓之卻一臉神秘,只吃菜,不作答了。
別人當他這話是戲言,暮青倒覺得那神情像是真的,她正待細看,余光瞥見園子里西邊雅閣二樓的一間屋子里忽然掌了燈。
暮青眉頭一皺,今夜都督府包了園子,西閣里怎會有人?
她正待差人將杏春園的班主找來,那班主就上了閣樓,到了近前兒賠笑道:“叨擾都督了,西邊雅閣里有位貴客,等候都督多時了,請都督過去一敘。”qδЙεω.oΜ
席間氣氛一窒,特訓營的少年們面面相覷,神情一個樣——不是包了園子嗎?
暮青沒多問,讓那班主帶路,便起身跟著去了。杏春園的三座雅閣中間有廊,過了曲廊,去了西邊上了二樓,那班主把暮青送到門口就退下了,“都督,您自個兒進去就成,小人先退下了。”
都到了門口了,暮青也不問里頭是誰了,她推門就走了進去。
屋里擺著一桌酒菜,圓桌旁坐著三人,暮青見到三人便怔了怔。她原以為是步惜歡想給她個驚喜,出宮來了杏春園,卻沒想到不是。屋里的人是元修,除了元修,還有兩人。
一人穿著身松墨華袍,玉面粉唇,紈绔矜貴——不是鎮國公府的小公爺季延,還能有誰?
一人是個貴族少年,生著雙明眸,活潑靈動,看人帶著三分好奇,心思全在臉上,一瞧就是女扮男裝——元修的胞妹,元鈺。
元修、元鈺、季延,怪不得都督府包了夜場,杏春園的班主仍讓三人進來,盛京城里哪有人敢得罪這三位。
“我不知道你有摸黑吃飯的習慣。”暮青走到桌旁坐下,這話是對元修說的,他們三人顯然來得比她的人早,坐在屋里不點燈,何意?
“我有何習慣是你知道的?”元修臨窗而坐,望臺飲酒,酒有杏花香,人卻苦滿懷。
那日水師大營一別,已有一個月,練兵這么大的動靜兒元修都沒去看過,暮青猜想他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今兒一見,果然是!她面色一寒,起身就走,“你若不開懷,想找人談心,我奉陪!你若憋著不說,只想陰陽怪氣的,那就等你清醒了再找我!”
元修將酒壺往桌上一放,園子里戲臺上的曲音將那悶聲掩了,卻未掩得住他隱怒的聲音,“回來!”
窗外雨寒,冷傲欺花,暮青住步回身,眸光寒傲勝雪。
季延和元鈺看著兩人,再傻也看出來兩人在斗氣。
元鈺看奇人一樣看著暮青,她可是少見哥哥如此動氣,英睿都督可真有本事!
季延堆笑,張口勸架,“我說,你們倆…”
“閉嘴!”元修和暮青齊聲冷喝。
“嘿!”季延氣笑了,“小爺招誰惹誰了?”
暮青大步走到桌邊坐下,問元修:“你有何事,說吧!”
元修正在氣頭上,聽聞此言望向窗外,杏花香氣沁人心脾,他半晌才平靜了下來,看了季延一眼,對暮青道:“今晚是想讓你見見這小子。”
“我見過他了。”
“你日后會常見他。”元修看向暮青,目光復雜,卻鐵石一般,“我向朝中舉薦了他為驍騎營將軍,過幾日就上任。”
暮青一愣,看向季延。
季延得意一笑,“這事兒說起來還得多謝都督,若不是奉縣之事讓小爺丟官去職,還撈不著這驍騎營的肥差。這算不算因禍得福?這肥差莫說在家中思過三個月,就是三年也值當!”
元鈺聽不下去了,聲脆如玉,語出如豆落,“瞧你那出息!好男兒當心懷抱負為國效力,在家中等著肥差往頭上落算什么男兒?”
季延一個彈指彈到了元鈺的腦門上,笑罵:“你個小丫頭,知道什么是男兒!”
“我就知道!天下間頂天立地的男兒當如我哥哥,如英睿都督,反正不是你!”
“嘿!我說,你們今兒都沖我來了是吧?”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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