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死因?去刑曹大堂!”
大興的選官制度是士族制,律法上尚未形成三法司制,朝中未設大理寺和都察院,也就不存在地方上呈報上來的重罪案件由刑曹評議,再經大理寺復核,由都察院監督的制度,更不存在三司會審。
天下刑案,審案、判案、執行皆由刑曹說了算,職權甚重。大興建國六百年,刑曹大堂里還是頭一回如此熱鬧,這時辰,文武百官本該在金殿上朝,卻都到了刑曹大堂。偏堂處垂了簾子,帝駕去簾后觀審,文武百官上朝般列在堂上兩側,唯獨百官之首的元相國坐著,而大堂之上,刑曹尚書林孟雖坐著堂,卻不過是個擺設。
這案子由一少年來審。
暮青立在大堂當中,奉縣知縣的尸體已從義莊抬了來,當初去天牢驗尸的老仵作也一并被傳喚了來。
暮青當眾穿了驗尸的白衣,戴了口罩手套,將筆墨交到老仵作手中,道:“我驗尸,你寫尸單。”
老仵作接過紙筆,那日在義莊還敢與暮青說幾句,今日卻不敢開口,滿朝文武皆在,連圣上和相爺都到了,他家中祖輩都是仵作,卻從未見過如此堂審的架勢!
死者躺在大堂當中,身上蓋著草席,暮青將草席一把掀開,只見尸體趴臥在地,臉朝一側,雙目圓睜,眼底布滿淤血,死前那一刻的神情令望見之人紛紛驚退。
死的雖是一介知縣,但他是第一個被查出貪了軍中撫恤銀兩的人,他死了,而把手伸向這筆銀子的人還有不少立在這刑曹大堂之上,他們還活著,同案犯的死狀近在眼前,能淡然視之者甚少,暮青將百官的神態看在眼里,蹲下身子,開始為尸體寬衣。
當尸體裸陳在百官面前時,人人目光躲避。
偏堂的簾后,步惜歡低頭品茶,平日里清芬的茶湯今兒有些澀,分外難入口。看她驗尸,對他修養和耐性總是場考驗。
元修前幾日在義莊時已看過了,因暮青在金殿上說名單里有他爹的心腹,此刻他心里正百味雜陳,急待結果,看見裸尸的心情便被這些沖淡了些,只是將目光略微轉開了。
“看好!”暮青出聲道,這話是對文武百官說的,“諸位不看也行,待會兒查出死因來,別說是我暗中動了手腳。這么多人瞧著,我可動不了手腳。”
這是她非要當著百官的面驗尸的原因之一。
這些人不懂驗尸,卻慣會胡攪蠻纏,她不想起無謂的口角,只好要他們看好,到時候都給她閉嘴!
“不看我驗尸者,待會兒無權質疑我。”暮青說話時解了袖甲,將一套解剖刀拿了出來。
那拿著紙筆等著寫尸單的老仵作一看到解剖刀便眉頭微皺,這套古怪的刀子是從江南暮家傳出來的。
仵作起于屠宰殮葬行當,雖作為朝廷吏役只有兩百余年,但民間七十二行,行行有派別,仵作一行也不例外。
兩百年來,仵作行分了南北兩派,北強南弱。北派唐家在盛京,刑曹、盛京府、五城巡捕司里的仵作皆是唐家人,刑曹掌天下刑獄,江南江北的刑案都要送到刑曹復核,北派的仵作年年驗看大案,經驗豐富,在仵作一行里地位尊崇,南派也是以北派為尊的。
但十幾年前,江南忽然出了個暮家,那暮懷山只是縣衙里的仵作,手下卻沒有驗不出門道的尸體,江南那一帶出了案子,凡是請了暮懷山去,便沒有破不了的。古水知縣區區九品,在朝中竟成了撈政績的肥缺!暮家人對上官仕途助益良多,唐家人在盛京便受了不少的奚落,北派漸漸視南派為仇。
南派的驗尸之法有別于傳統,解剖刀、口罩這些都是從暮家傳出來的,唐家人從不屑用。
口罩能擋尸氣?還不如口含姜片!
解剖刀有何用?開棺剖尸乃不道重罪!
老仵作便是北派唐家人,他看暮青拿出解剖刀來,這才想起新任的江北水師都督是江南人的傳聞!
朝中上品無寒門,仵作出身比寒門出身還要微賤,這位都督卻能位列上品,此例大興開國起未有!這少年早就成了盛京城里的茶樓酒肆里百姓津津樂道的人物,那日義莊里見到她,見她貴為都督,竟還不忘仵作的老本行,他一時詫異不解,竟沒想到南派北派的事兒,直到見她拿出解剖刀來,他才想起這茬來。
老仵作看著暮青手里的解剖刀,不知她要做何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難不成她還想動刀?
暮青確實動了刀,她先將死者的頭發給剃了!
雖然剃的是頭發,這刀一下,也是驚了不少人。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須發也是父母所賜,都督怎可行此不道之事?”ωωw.qqχsΠéω.℃ò
“閉嘴!”不管這話是誰說的,暮青張口便斥,刑曹大堂上一靜,百官只見她手法干凈利落,一會兒工夫,奉縣知縣就成了禿頭,“驗!死者年紀四十有二,身長五尺二寸,右面、胸部、腹部、四肢前面見紫紅尸斑,眼結膜呈淤血狀。剃發后,頭頂未見火燒釘,眼口舌鼻及糞門處未見異物。”
暮青忽然開口,老仵作見她望來才醒過神來,趕忙低頭寫尸單,若是往常,他絕不給南派的仵作填尸單,但唯有此人他不敢拒絕,因為她已是正三品都督!
“民間殺人,常以火燒釘,釘入死者頂心發內,或顱后,或鼻內,或糞門。火燒釘釘入之處,因血肉被高熱封住,血不流出,又因傷在隱秘部位,傷痕難見,因此不易驗出。剛才的話是何人所說?若死者真被火燒釘所殺,因身體發膚之論便不敢剃死者之發,導致死因查不出,想必兇手會很感激你。”暮青掃了眼百官,那說話之人頭都不敢抬,就怕被她認出來。
林孟在堂上坐著,這時卻開了口,問道:“都督所言雖沒錯,可發剃了,人卻并非被火燒釘所殺。本官記得都督說過,人并非猝死,那就表明都督知道人是如何死的,既如此為何要剃死者之發?都督早知發下無釘不是嗎?”
人若是被火燒釘所殺的,她剃死者的發倒還能理解,可人不是被火燒釘殺的,她明明知道還去剃發,豈非多此一舉?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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