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未提及刺史府中驗尸一事,也未提刺月部暗衛之事,暗衛乃步惜歡的密部,此事不可說,而驗尸那夜的人都是步惜歡的心腹,此事并非刺史府人人皆知,元修查不到便可不提,魏卓之與步惜歡過從甚密,她不知道元修知曉多少,便不提了。
但只這一番話,也足叫元修驚詫許久了。
他只是在地宮中偶然識破了她是女兒身,今日只為問她的身份與目的而來,怎知沒問幾句,真相竟是如此?
她爹之死牽出了宮妃、圣上和姑母?
她曾扮作男兒,入美人司進宮侍駕?
風卷殘葉西窗黃,元修怔坐,朗朗眉宇添了秋愁。
暮青見了,低頭繼續用早膳了。
“你…與圣上相識?”半晌,元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嗯。”暮青只簡潔應了聲。
“圣上可知你是女子?”
“知道。”
“…”知道?知道他還封她中郎將!
元修想起圣旨下到西北時,顧老將軍還曾在書房里推敲圣意。今日看來,圣上之意會不會本就是為了封她?
他對圣上不甚了解,只記得來西北前兩年,圣上在宮中正荒唐。那一年他納宮妃,僅一夏八位宮妃便死了五個,朝堂嘩然,五位朝臣稱病罷朝,家中誥命日日到姑母跟前哭冤,圣上被罰罪己,跪在帝廟七日才出,出來時腿險些廢了。父親下朝后帶他進宮見駕,陛下剛滿十三,龍榻上倚著錦靠,華帳瓊鉤,金縷濃香,少年在金翠般的云氣里笑眼看人,裊裊煙絲蒼白了容顏,眉宇間生著靡靡頹氣。青殿高闊,那眸含笑,看人卻懶得將人入眼。
那日,他只覺此人要么是真的荒誕不羈輕狂自棄,要么便是深沉莫測韜光養晦。
他來了西北后,頭兩年看家書,得知圣上好上了男風,廣選天下俊美男子充實汴河行宮,后又大興龍舟,載男妃游汴江,日耗萬金。那時,西北軍初建,他正忙著重整邊防,家書擱置,便再未啟。但這些年仍能聽見不少圣上的荒誕行徑,老師認為圣上是以荒誕戲天下,乃韜光養晦的隱龍,他與老師有同感,因此那日推測圣意,他覺得老師想的都有道理,一道圣旨數道用意,確是心思深沉之人所為。今日才恍然忽覺,或許那些他們所猜的圣意都是幌子,圣上的本意是想封她。若如此,圣上對她…
元修看著暮青,眉宇間秋愁更濃。
“他放你來軍中,又封你為將,可有所圖?”元修蹙眉問。
圣上好男風,行宮男妃之事不虛。他對女子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盛京宮里姑母指給他的宮妃,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當年他未離京,可是親眼見過的。明知她是女子還放她來邊關,又封她為將,居心難測。
他要她做什么?探聽軍中消息?
“并無,軍中之事我從未外傳過。”暮青看了眼元修,繼續喝粥。
她沒有過多的解釋,信不信任不在于話多話少。元修若信,只這一句便夠了,若不信,說再多也無用。
“為何要與我說這些?”她與圣上相識,說出來徒增他懷疑,“以你的聰慧,你有很多辦法可以應付我。”
“經驗再老道的捕快,犯起案來也是新手,天下沒有完美的犯罪,我也做不到。”暮青喝完粥,放了碗筷,拿起帕子來擦了擦嘴。仟仟尛哾 元修微怔,頓時哭笑不得!
“君心難測,圣上放你來軍中,今日無所圖,明日未必沒有。伴君如伴虎,你是女子,他日圣上翻臉,只一條穢亂軍營之罪便可治你死罪!”元修搖頭,她知不知自己身處的險局?
“大將軍之意是,我不能再留在軍中?”暮青問。
“我若不留你,你待如何?”元修望著她問。
“進京,尋仕入朝。”
武官當不成,當文官?
她還想扮男兒?
元修被氣笑了,道:“就你這孤僻性子,當不了文官!讓你當上了,官兒也高不了!”
他本是開暮青玩笑,暮青卻望著他,眸光如初雪,化不得,刺人心,“為了爹,我什么事都能做。”
若必走那條路,她便拋了這一身清冷孤僻,從此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爾虞我詐,行那以前行不得之事,只要能往高處去,能查出真兇,能為爹報仇,這人間苦,她不怕!
少女孤坐,窗冷西風,枯葉飄零,她卻似那常青的松竹,永不枯。
元修望著,忽然起身向外走去。暮青不求亦不留,他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問:“最后一事,你與刺月門主既有婚約,為何報仇之事不尋他相助?”
她方才所言的事里并未提及刺月門,她既是仵作之女,如何與江湖暗殺門派相識的?
暮青頭一轉,怔了片刻。元修等了半晌沒見她答,復雜一笑,“抱歉,此事是我唐突了,我…”
“你在刺月門,月錢幾何?”身后,暮青話音起,元修微怔,回身一瞧,見她已站在窗臺邊,低頭望著窗下人。
月殺盤膝坐在窗下,聞言抬頭,不解。
“除了月錢和暗殺的賞,多做事你們主子給賞?”
“你是我的親兵長,月錢幾何?”
“二錢。”忒少!好意思問!軍中的銀錢夠寒磣的。
“多做事我給賞?”
“那你賣力當月老?”暮青冷問。
兩人一問一答,元修轉著身,望那窗旁的少女,眸底漸有明光生,那光動了星河,漸灼人眼。
“哈哈!”元修大笑一聲,唐突拋到腦后,只覺心頭舒暢。
月殺在窗下黑了臉,不滿地瞪住暮青。她昨夜都和主子沐浴過了,一個女子,身子被人瞧了,不嫁主子還想嫁別人?
兩人在窗內窗外互扔眼刀,院門外忽有人敲門!暮青望那門一眼,將窗啪地關了,元修沒去開門,只遠遠問:“何事?”
只聽外頭傳來一道少年音,應是元修的親兵,“大將軍,圣駕到!”
圣駕?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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