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眼下的場面,宗政桓并不意外。
今日在舉辦宴席的大殿上,若非有人替魏皇擋下了攻擊,魏皇如今已是尸骨無存。
魏皇因此震怒也是正常的。
宗政桓心道再拖下去蘇珩就真的要沒命了,于是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直接走了進去。
宗政桓在魏國國內的地位其實是非常高的,魏皇更是允許他自由出入大殿,只不過宗政桓向來恪守禮儀,縱使魏皇這么說過,也未曾使用過特權。
今日是算破例了。
若是他不直接走進去,憑著魏皇的脾氣,是不會讓太監放他進去的。
進去之后,果然遭到了阻攔,都被宗政桓躲過去了。
魏皇更是大怒,正要罵宗政桓,宗政桓卻搶先一步行禮,并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對著魏皇說道:“羽國人狼子野心,竟企圖利用陛下,陛下萬萬不可中了他們的奸計!”
魏皇如今最操心的就是羽國的事情,宗政桓忽然間提出這件事,成功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宗政桓開口便先提出對魏皇來說很重要的事情,在短時間內引起魏皇的關注,才免于了被魏皇趕出去求情失敗的場面。
宗政桓說的話一向都對社稷非常有利,此刻又提到了羽國的奸計,魏皇縱然氣惱,卻還是想聽聽宗政桓接下來的話。
魏皇想要罵人卻又沒罵出來,一口氣堵在胸口,使得他的面色看起來極差。
“陛下,”宗政桓沒有一開始就讓魏皇放了蘇珩,以免引起魏皇的反感,而是反其道而行:“羽國國君如此冒犯您,辜負了您對他們的信任,質子蘇珩實在是該死。”
“的確該死,”魏皇冷冷地開口:“朕已經下令賜死蘇珩了。”
“質子蘇珩縱然該死,陛下若是真的動手,可就中了羽國人的奸計!”宗政桓此刻說的話還是挺有煽動力的,魏皇其實也看出來了他是在為蘇珩說話,卻沒有阻止他說下去。
魏皇的神情依舊嚴肅冷漠,宗政桓不慌不忙,沉聲解釋道:“無論刺殺能否成功,質子蘇珩都必死無疑,羽國這么做,無非就是想除掉陛下,再借著魏國之手,除掉蘇珩。如此計劃,可謂是一箭雙雕。”
宗政桓繼續說道:“羽國既然派人來刺殺陛下,又屢次挑釁,說明他們根本不在乎質子蘇珩的性命。甚至在一年前,羽國國君滅了蘇珩外祖家全族,滅族之仇,蘇珩怎能不怨不恨?反倒是陛下您,平日里對待他并不差,若是能好好培養蘇珩,待其成器之后,再將他送回羽國,助其奪位,豈不是更好?”
魏皇沒說話,四周的殺意倒是散了不少,顯然聽進去宗政桓的話了。
“蘇珩感謝陛下的不殺之恩和幫扶之義,今后定能為陛下所用,日后也絕不會如當今的羽國國君一般與您作對。即便是蘇珩未能奪權,甚至是留在魏國不曾回去,以他之天賦,為魏國所用,也是極好的。”
宗政桓說的話句句在理,魏皇最終下旨赦免了蘇珩。
不僅如此,蘇珩今后的待遇,都與其它的皇子相同了。
此事傳到諸國,引起了諸多議論。
有些人說魏皇軟弱無能,都被刺殺了還不賜死羽國的質子,反而這般相待,想必魏國沒什么實力,不敢得罪羽國。
還有人說魏皇仁慈寬和,即便如此還是愿意善待羽國的質子,可見其心胸之寬廣。
蘇珩得救了,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但是魏清淮卻覺得很不對勁。
錦夕說秦瑾瑜去找國師了,可是他跑去圣殿的路上,根本就沒看到秦瑾瑜,宗政桓也表明秦瑾瑜并沒有來過。
那么秦瑾瑜去哪兒了?
秦瑾瑜在池子里。
就在快要淹死的時候,終于有人跳下了荷花池,將她救起,并派人送回她自己的住處,又請了醫師來看,才免于秦瑾瑜送命。
“是誰救了我?”秦瑾瑜死里逃生,對于救了自己姓名的人自然是十分的感激。
“是四殿下。”錦夕答道。
“啪!”
永壽宮內,德妃一巴掌甩在魏清宸的臉上。
魏清宸被甩了一巴掌,自然是不服氣的,但他又素來懼怕母親,此刻的話語便顯得有些委屈:“我救了人,你不夸贊也就罷了,還要打我,這是什么道理?”
若非魏清宸和德妃還有魏皇長的都有幾分相像,魏清宸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撿來的孩子了。
那些兄弟姐妹的母親,哪一個不是溫柔慈和的,就算是脾氣不大好,行事雷厲風行的賢妃,對待孩子也是極好的。
魏清宸有時候甚至覺得,宮里的任何一個人,對他的態度都比母親對他的態度好。
“你若救是的是別人,本宮不管。”德妃的聲音極冷,眼神也如刀一般,魏清宸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割裂開了一道縫隙。
“秦家那孩子天資聰穎,絕非常人所能比擬,若是長成,自然就成了秦家和太子的助力。”德妃冷笑:“你本就不如別人,還給人家增加助力,當真是愚不可及!”
魏清宸實在不明白他娘為什么非要和皇太子一決高下,還想讓他去和太子搶皇位。
他想跟母親說,君子應當光明磊落,行事坦蕩,而不是整日醉心于陰謀。
然而他知道就算是說了,母親也不會聽,反而又會將自己罵一頓,將要說出口的話便又咽了回去。
“娘娘,四殿下畢竟也是您的親兒子,您也體諒他一些,別太嚴厲了。”就連德妃身邊伺候好多年的嬤嬤都有些看不下去,低聲勸說道。
“本宮罵他,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蠢貨和本宮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魏清宸一直認為母親是覺得自己不成器,才總是這般罵自己,卻沒料到竟是這樣的答案。在驚訝之中,他聽見德妃緩緩地說道:“二十五年前,就是在這個荷花池內,先皇后差點兒淹死,是本宮豁出了一條性命,才將她救了上來。”
“什么…”此話宛如驚雷,令魏清宸變了臉色。
憑著德妃整日里對著太子和賢妃那幅憎恨的樣子,以及先皇后之死與德妃有關的傳言,魏清宸還以為他母親和先皇后之間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呢,誰知兩人年幼時竟還有這樣的淵源。
“當年你父皇原先準備求娶為妻的,是朱家的小姐,”說起此事,德妃更是怨恨,手上所佩戴的翡翠手鏈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低調暗沉。
當年朱家的權勢比如今還要大許多,就連皇族都要禮讓三分,皇太子想要穩固根基,求娶朱家的小姐是最佳的策略。
“可你父皇,見了一面先皇后,便對她情根深種,竟說服先皇將她位定位了太子妃人選。”此事一直宛如一根刺一般,扎在德妃心間:“若是本宮當年沒有做出那般愚蠢之事,如今早已是大魏的皇后,你也是大魏的皇太子,何需日日在宮中如此隱忍!”
魏清宸此刻終于明白,這么多年來,母親為何總是如此的憤恨與不甘。
雖然對母親平日里的行為依舊不贊成,但也多了幾分的理解。
另一頭,秦瑾瑜聽說是四皇子救了自己,等自己好了些就親自去謝了,四皇子倒也溫和,只讓她日后多注意些,要保護好自己,免得讓人給害了。
秦瑾瑜醒來之后,便聽說了魏蒹葭把她弄到水里面的事情。她實在不是個大度的人,魏蒹葭害她差點淹死,還差點兒間接地害死了蘇珩,秦瑾瑜心里不爽,便暗地里琢磨著該怎么報復回去。
如今聽四皇子這么一說,倒更加的堅定了要報復回去的決心。
一晃,又是十幾日過去,刺殺那日的陰影漸漸的在人們的心中消退,宮中有了傳言,說魏皇準備重新舉辦宴席,彌補一下那日眾人所受的驚嚇。
傳言就這樣流傳了數日,眾人沒等到宴席,卻等到了另一個消息。
魏皇給魏清璇和宗政桓賜婚了。
那日宗政桓雖然為蘇珩求情成功,魏皇卻數日沒理過他,宗政桓還以為自己涼了,因此焦慮了許久。
這么多年來,除了宗政靈蕓病得時候宗政桓比較焦心,其它的時候一直都心如止水,在他與魏清璇的婚事上,是他這一生當中,為數不多讓他拼盡了全力也要完成的事情。
魏清璇繡了多日的嫁衣也完工了,由她自己帶著無盡的期盼與情誼繡成的嫁衣,會在她歡笑著出嫁的那一日,見證這些日子他們之間所有的努力。
如今往后,我可擁你入懷,亦可與你共享所有悲歡。
宗政桓不知自己與魏清璇日后將會如何,他縱然貴為國師,心中的夙愿和普通人一般無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魏清璇亦是這樣想。
無災無難,永保百年。如魚似水,勝蜜糖甜。
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秦瑾瑜期望了多日的場景終于成了真,在現場二人的成婚現場笑瞇了眼。
秦瑾瑜入宮這一年多,時間不長,終然度過了許多安穩愉快的日子,卻也遭受了不少磨難,以至于她曾一度覺得自己是不是招厄運體質。
如今一切安好,往日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在美好的前景中漸漸的被沖淡。
從今日起,在她面前展現的將是康莊大道,往日所有不順,都如煙云般消散。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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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結束了,下一卷要開啟了。
無災無難,永保百年。如魚似水,勝蜜糖甜。
這一句話出自宋元時期的白話文《快嘴李翠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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