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姿風停頓,直視著奈莎,似要洞穿她的內心。
進入正題了嗎?很好。奈莎從容笑道:“不錯,豪門世家離我十萬八千里,可那又有什么關系?我想寫就寫,想怎么編就怎么編,讀者買賬就好了。”
這番恣意、隨性、渾然不顧的性子,刺激了寧姿風,她的眼角跳了一下,她淡淡一聲:“終究難登大雅之堂,落了下乘。那本《穿哭泣的女王》、《舌尖男女》我也看了,披著勵志、美食的外衣談戀愛,還讓總裁愛的死心塌地,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現實世界又怎會如此單純?”
奈莎覺得很好笑,她是在教她怎么寫作嗎?“我聽過一句話,夢想總是要有的,又不占地方。誰規定灰姑娘就不能憧憬嫁給王子,平凡女孩就不能與大總裁攜手人間?讀者有夢、我來圓,我是網絡作家,是造夢者,又不是文學家。”
小花園里,一陣初秋的風吹過,飄零了一片葉子,如夢境的破碎。“是夢,終會醒來。現實與童話世界有著天然的鴻溝。”
“鴻溝就是用來打破的。難道豪門世家是天生的?這和聯邦憲章人人生而平等的精神背道而馳。”
“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人人生而平等。”
“只有大人才會一味固守可笑的血統論。”
“等你在現實中撞得頭破血流就會明白。”
“寧千萬人吾往矣,人呢,總得守著一顆赤子之心。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的書就是這樣的書。”
兩個人的對話語速越來越快。針鋒相對,比那辯論賽還激烈。
短暫的相對無言。
“伯母,喝點咖啡,潤潤喉嚨吧。”白敬瑤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寧姿風便喝了,平息了氣息,緩緩道:“你和阿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是真正的豪門太子爺。我不知道你們走到了什么程度,但不要繼續來往了,女孩子總是最容易在感情中受傷的,千萬別等到遍體鱗傷的時候才曉得后悔。”
里“給你一張支票,金額隨意寫,離開我兒子”的橋段沒有發生,寧姿風的凌人之勢,高高在上,讓奈莎感到憤怒、不舒服。所以別人也別想舒服。“是嗎?他是豪門,我還是大神呢!我如果愛一個人,不要說貧賤如洗,家徒四壁,我也認。如果我不愛一個人,香車寶馬豪宅黑卡,也絕不虛與委蛇。便是這聯邦最優秀的男人,我也配得上。”
不卑不亢,擲地有聲。
那一刻,寧姿風只覺得額角在突起,隱隱生疼。多少年了,沒人敢這樣和她說話,而這個小作家,徹底挑戰了她的極限。
白敬瑤默默垂下頭,手緊緊攥起,那樣的奈莎是如此光彩奪目,沒有人能與其爭輝。她竟有些自慚形穢。
“葉夫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真的不了解葉霑。他或許對你們那個虛偽的世界感到厭倦,又或許對你的門閥觀念嗤之以鼻呢。他是我見過的最擅長破壞規則的人,做不可能的事,造不可能的夢,不然也不會一頭鉆進太空星河,一去不回頭了。”
有些人,相交一天勝過別人一輩子,引為知己。奈莎懂葉霑,所以才會給出這樣的評價。
白敬瑤捫心自問,當年自己不正是被這樣的葉霑吸引嗎?才會這么多年放不下。今天卻和她的母親做這樣一場戲,試圖迫使她退出,真是很可笑啊!
寧姿風閉目,腦海中是另一張傾城的臉,帶著天真的笑,和奈莎的臉漸漸重合。只是她卻沒有奈莎這么強勢、這么勇敢,這么奮不顧身。
保鏢走了進來,躬身剛要稟報,寧姿風忽然厲聲打斷:“不是說了嗎?不要打擾我們。”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失態。這種情緒真的久違了。
保鏢眼神復雜地看了夫人一眼,硬著頭皮說:“蕭大師求見,少爺也在。”
“蕭大師?什么蕭大師?”寧姿風真的被氣糊涂了,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在今天這樣場合,除了那個剛剛演奏完的音樂泰斗、鋼琴巨匠還能有誰呢?他深深看了眼奈莎,真是小覷你了呢。“有請。”
奈莎唇角一勾,他也真會搬救兵。只是自己的身份又要曝光一層了,頭疼!
在保鏢的帶領下,蕭未明和葉霑走進了露天小花園。座位上的三個女人不約而同起身,來人的身份太高,遠非財富可比。
“蕭大師您好。聽了您的演奏,直到現在還覺得余音繞梁呢!”寧姿風客套,瞟了一眼他身后的葉霑。葉霑則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您老怎么來了?”奈莎嬌嗔地和蕭未明打招呼。
蕭未明笑容可掬,慈愛的目光落在奈莎身上,“夫人過獎了。聽說夫人請我的學生來喝咖啡,老頭子也來湊湊熱鬧。我和小奈莎好幾年未見,心里甚是想念,這就帶走她,夫人不會有意見吧。”
“怎么會?我們的聊天也結束了,奈莎真是一個…非同尋常女子呢!”離經叛道、不守規則的尋常女子,寧姿風這樣定義。
蕭未明顯然很得意,摸摸自己的胡茬,哈哈大笑:“那當然啦,她是個音樂天才,不然我怎會動了收徒的心思。我這一輩子最大的作品就是有這么一個學生了!”
寧姿風:“…”你的學生不是殷苒嗎?聯想到奈莎的第一排門票,寧姿風隱隱明白了,藏的可真夠深了。
“老師,您再說我只有鉆進地縫了。”奈莎挽起了蕭未明的胳膊,無比親昵乖巧,任誰看了也無法與剛剛鋒芒畢露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葉霑也笑了,他的姑娘天天給他驚喜,早就見怪不怪了。
“咱們回家吧,你師娘想你想到一宿沒睡好覺呢。葉夫人,再會。”蕭未明說著,任由奈莎挽著離開。
轉身一瞬間,奈莎沖葉霑做了個鬼臉,大意是“就知道你干的好事”。葉霑還是習慣性刮了下眉毛。這一幕落在寧姿風眼底,刺目地緊。“阿霑,你留下。”
葉霑停下腳步,回頭,玩味地說道:“大師指定要我陪著,我很榮幸呢!”
蕭未明何等通透的人,也停下腳步:“夫人,我與令郎相識恨晚,想約他去家里小酌一杯。您不介意吧?”
寧姿風還能說什么?她甚至有種無力感,兒大不由娘,連兒子青眼有加的小姑娘也搞不定。這個世界怎么了?